<
m4n6小说网 > > 苦昼短 > 第24章
    5.

    “靖岳,我病了。

    “我的心情很容易大起大落,不太好。”

    管锌起身,把靠在靖岳肩上,伸手去捞人,情绪堆积,他终于肯说了。

    抑郁症,如此一座大山压了他一年半。

    心理疾病是很痛苦的,表面看起来没什么反常,他照样研究课题,照样备考,其实内心早已饱受折磨。无法与同学说,他太清楚,真正的感同身受弥足珍贵,而把负能量强加于人是一件很透支人情的事。管锌不愿意这么做。同时,每天都在被反复折磨,与自杀欲望无休止的斗争,假装开心,想自救,但无力。

    后来,他将一切赠送给酒精,不喜欢狂欢过后的冷清,于是选择不省人事,半醉的状态反而让他坦然,起码当下未感觉失落,也不落寞。

    可感情创伤不会轻易就能医治。爱情,亲情,对管锌来说,都是一败涂地。

    情绪相当不稳定,敏感,极度缺乏安全感,想的很多,爱揣测,拒绝沟通的同时又揣摩自己的问题还是对方的问题。

    管锌说起酗酒的原因,双手都揽着靖岳,像是怕他凭空消失了一样;“生活太真实,太累了,比较容易偏好这种不清醒的状态。”

    伤口细心掩饰伪装,于是外人都只看到兵荒马乱后的云淡风轻。伪装就是伪装,改变不了。靖岳读懂他不只是因为了解他,因为他们都经历同样的六百天,都饱受其害。同样动心又同样伤心,同样为了让看起来鼓噪的生活变得有阳光的气息,同样总以为能遗忘有同样还是交付于对方全身心。

    无力感如荒草雪原,寸草不生。

    靖岳能体会,也体谅,孤独两个字是百足虫爬行,你以为这一步躲过了,可是它下一步又赶上了。他们都孤独,挤在一起又像斗地主的时候拿一手烂牌但另一方稳住了局面,都觉得他在保护自己。

    患了这个病,管锌都不知道是说自己情绪稳定还是不稳定的好,缺乏安全感又自卑。一直在低谷区回荡又起伏,暴躁不安。太腻他不行,远离他不行,霸占他不行,极其容易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难以自拔,忽冷忽热,这种情绪他一直重复,重复到克制不了。

    “管锌,你怎么舍得让爱你的和你爱的人都患得患失?”

    靖岳低头吻他,珍重得很。

    他回吻,“我不想一生荒芜,靖岳,我好挂念你。”

    荒芜的右手边就是幸福,谁会想要一生荒芜?!

    【作者有话说】

    1、《道德经》--老子

    第15章

    1.

    管锌急于想要摆脱抑郁的困扰,长期的低落和脆弱的伪装让他体会到何为风险直击,体会到穷途末路是什么感觉,如果不治愈这种窘境将不会结束。哪怕靖岳牢牢搂他入怀,抱紧不放开,他仍然觉得自己空有一身疲倦。

    所以离开贵州后管锌也在积极调整自己,加之他又找回了靖岳,良药,且不苦口。愚公移山再慢也算有成效。连靖驰牧和容茉都有所缓和,避而不见好过扫地出门。在不同的区上不同的学校学不同的课程,看同样的太阳和月亮,周末再聚一起吃饭看电影逛文具店书店,挑一些合适小孩子的东西寄去支教的村子里。

    世事难料。

    管锌的原生家庭像是多个不定时炸弹组合而成的混合炸弹,在他总觉得有所转机的时候爆裂开来给他当头一喝。

    处理完管钿的事又托付了管铱,靖岳以为管锌会懈力从而能更轻松,不然,管锌再度陷入迷惘,本就未根治的基础上,比从前更糟糕,雪上加霜。

    以他以往的处事方式,私人的事情不太会干扰到学业,只是过度的消极抵抗也许会带来自我的暴力斗争,就像看一个字看久了会出现语义饱和现象便觉得字不是字,是字也不认识,说明白点,他都不确定自己会不会也自虐自残自杀,到那一步为时已晚。

    只有对靖岳,管锌才无防御伏低,像幼崽乖巧顺从。他既无法接纳自己现下的生活状态又无法实现自我改变,于是放任思绪流浪只配合。如果没有靖岳,管锌其实也可以活着,孑然一身即便过得不怡然不自得,拮据且悲怆,活多久不知道,自由散漫的生活形态在此时并非褒义形容。

    尽管救赎这个词过于磅礴壮阔,但没错。即便靖岳不一定感同身受,可他知道管锌的肆意盎然都是表象,就像莫言说人们只看到万里长城,金字塔那些伟大建筑,却看不到这些建筑下面的累累白骨一样。

    管锌的心也空得没有内容,病重时候耗尽全力也只盛得下靖岳一个人,还摇摇欲坠。他甚至不太敢提及管铱,管铱的存在于他而言无疑是一遍又一遍敲木鱼念经似地告诉他--管钿是怎么死的,因为谁而死的。

    他不想,但自己束手无策,像高空坠物无法违背重力定律。管锌一开始对治疗有抵触情绪所以收效甚微,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一样的道理,医生只能劝导他接受治疗。

    无果。

    靖岳暂时暂停了管锌的治疗,管锌又开始琢磨些没有源头的事,譬如--用咖啡渣养花会不会让花更精神?

    靖岳实在担心,便倾其温柔细致地裹挟管锌,连时间和分别都无法淡化,反而拨云见日地透彻。愿陪他浪迹,陪他碾碎鸡毛一地。想挎了行囊便走,哪怕不自量力地靠双脚去丈量山河表里。是否不自量力不紧要,靖岳只是想管锌好起来,想他的身体不止归顺酒精,想他的灵魂不止臣服药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