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歧途(NPH 高干包养)》 夜登门 南京能在夜的最深处,寂静到滴出露。 薛予盛在一个深夜按响了沉宅的门铃。 仅仅一个月过去,沉宅就从往日风光无限,带上了几抹萧条色彩,寂寥冷落,外庭的蝉鸣不止,嘶嘶惹人心烦。 沉宅的主人似乎全没听到声响,薛予盛嘴角勾出恶劣的笑容,门铃的声响越发密集。 他的影子被月光隔着玻璃打入房内,胧胧一大片,几乎将沉从珑整个罩进去。 沉从珑站在门前,望着摄像头内的少年抿唇。 她刚经历了人生骤变,对着往昔死对头都生不出半分情绪。沉家被查的这些日子里,奚落雪片一般涌入,她心底寒凉一片。 沉从珑能猜到这位往日宿敌会如何奚落她,她甚至能想象出这家伙嚣张的脸色。 她合眼叹气,形貌昳丽的面庞带上无奈,全当没听见铃声。 门外门铃的动静停下来,转而传来敲门声。 沉闷的声响在夜里格外骇人,如同锤子砸在心头,偏偏薛予盛习性恶劣,敲门先用骨节分明的大手敲出极为震慑的一声,再接上几个清涤的小声响,一串连绵鬼魅凄冷的打击乐,宛如湿冷的舌头在沉从珑心头舔舐。 她手中的手机一串串弹出消息,沉从珑不看就知道是薛予盛发来的,振得她掌心发麻。 沉从珑胸口起伏着,瓷白的面庞带着不忿。 门开了,薛予盛带着笑胜利者的笑俯视着沉从珑。 他身量极高,沉从珑站在他身前,随着他一步步走来,整个身体都被笼入影子中,只能抬眼望向他。 薛予盛笑得极具压迫感,一步步逼近她,自上而下俯视着落魄的死对头。 沉从珑穿着睡衣,轻薄而柔软的丝质布料将她羊脂玉般的皮肤衬得细嫩,从他的角度能看到沉从珑雪白的脖颈,还有露出来的大片胸口,随着她的呼吸起伏。 “薛少远道而来,什么事?”沉从珑语气冷淡疏离。 薛予盛微微移开眼,将视线转到她脸上。 夜里湿冷的寒气带着风,将沉从珑的发丝微微拂过面庞,浑然天成的昳丽。 “这些天不好过吧?”他尾音上扬,慵懒地发问,“要不我带沉小姐出去转转?” 在圈子里,薛予盛久负盛名,风流倜傥的薛二少,以他恶劣的脾气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整个杭城都得避着这位少爷两分。 若是权势再盛些,就能打听到内幕消息,知晓薛二少整日逍遥自在,偏偏在遇到沉小姐时屡屡碰壁。 沉从珑蹙眉,语气冷待:“不用了。” “你倒还真是一如既往。”薛予盛摇摇头,“现在还有底气和我叫板。” 他微微凑近了沉从珑,看着垂顺泛光的衣料遮住她颤抖的脖颈:“怎么?他们抄家没抄完?沉小姐还可以接着肆意?” 沉从珑犹如被踩了尾巴的猫,一瞬间炸开,看向薛予盛的眼神如同看着索命阎王。 薛予盛冁然而笑:“不止我一个人这么想,很多人...” 他的声音在黑夜里有如吐着信子的蛇:“很多人都这么想。” “祝纪青已经死了,死人可保不住你。” 沉从珑几乎站不稳,她颤抖着后移,齿间磨出细碎的痛声,在竹马死亡的讯息里,她尝到了口中血的铁腥味。 沉从珑抓着手机的手用力到泛白:“你到底要说什么?” 天边突然炸开雷声,大雨滂沱而下,雨幕成了他的背景板。 阑风长雨中,薛予盛开口。 “跟了我吧,”他的声音融进寒雨里,风雨如晦,让沉从珑遍体生寒,“总好过凡尘里蹉跎。” 你站哪边? 沉从珑一步步后退,恍惚的雨幕迸发出阴凉的湿气,笼住她全身。 沉小姐为尊十八年,一朝跌落泥泞,听到昔日死对头用这种语气同她对话。 让她跟了薛予盛?沉从珑几乎不敢置信,可她已经不比往日金枝玉叶,寒意蹿上心头,沉从珑向来心如琉璃拿云握雾,竟是头一回感到心孤意怯。 “滚。”她说。 薛予盛笑了笑,半点没有放过她的意思,步步紧逼,长靴在地板上一步一闷响。 沉从珑闻到了雨翻起泥土的腥气,带着沉闷的夜色袭来。 危险碾碎了沉默,无声将黑夜里的一切吞噬在雨幕中。 薛予盛的压迫力致使她微微低头,雪白的脖颈揽着月色,落在薛予盛眼里,比月亮还明亮圣洁。 在那个勒死沉从珑一切自尊的问题后,他一言不发,就如野兽踱步一般,静看猎物踏入雨中。 “多久,”沉从珑听到她牙齿碰撞的声音,很轻,很重。 她胃部抽搐着绞痛:“你要我跟你多久。” 薛予盛偏偏头,眼里光转,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你还有钱走?” 他笑着呼了口气,俯下身和她对视,两双眼睛在夜里对上,两人隔得太近太亲密,已经不再是陌生人间的礼貌距离,男人的气息扑面而来,沉从珑能感受到他的呼吸打在她裸露的肌肤上,在微凉的夜里火热,火一般的燎烧。 沉从珑移开眼,显然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 她侧头去看连连绵绵的雨,听滴滴答答的雨声,感受着寒寒飕飕的寒气一寸一寸缠上她的心底。 有些雨珠顺着风落到她唇上,湿湿冷冷裹着云上气息,如果她抿唇,就会尝到那点清清凉凉的味道。 静默的主角悄然转移,捕猎者踱步的速度陡然加快。 “留下来吧,”他似笑非笑,“我对你好。” “起码,”薛予盛的声音低下去,“我能帮到你的,比死去的祝纪青有用。” 困兽皎白的脸上脸上带了薄红,蜇到了闺家小姐心底的痛。 沉从珑声线带着抖:“他到底去了哪?” “祝纪青?”薛予盛摸起她一缕秀发,“啊——我也不知道。” “反正有很多人都看他不顺眼,是吧?”他笑着问沉从珑。 沉从珑眼睫如同蝶羽,在雨幕中不堪重负地颤抖。 “毕竟,谁能凭爱意让你衷情,”薛予盛顿了顿,几乎是幸灾乐祸,“那定然是那帮人眼中刺、肉中钉。” “可不得,”他语调上扬,“斩而替之。” 沉从珑急促的呼吸声成了他话音的闭幕曲,连绵的雨幕快要成了一座灰皑皑的墓碑。 她转眼看薛予盛:“我跑不掉。” 薛予盛不置可否,眨眼的瞬间成了点头的默认。 “他们要我怎样?”沉从珑语气间带着怒意,仿佛她又成了声名赫赫的沉小姐,“薛予盛,回答我。” “有些是想让你继续当沉小姐,嗯...”他声音哑下去,“有些是希望你,哼...” “那你呢,薛予盛?”沉从珑的眼睛带着水光,分不清是雨光还是泪光。 薛予盛看到她眉眼间笼着大雾,潮湿而悲痛的大雾。 天边惊雷轰然而至。 “你站哪边?” 会心动 雨声越发磅礴,薛予盛的笑融进雨中,模糊不清,沉从珑只能看到他勾起的嘴角。 “我站中间。”他看起来胜券在握,缓缓挺起脊背,看向沉从珑的眼睛,从平视再次转为俯视,目光审视着她,“沉从珑,你从前的依仗已经倒台了,你不是祝纪青宠着的沉大小姐,我也没有再谦让你的理由了。” 如日中天的鼎盛家族也好,两小无猜的深情竹马也罢,沉从珑在他眼底,看到自己往日风光一切不剩,只留她一个人的身影孤零零地倒映着,在他幽黑的瞳仁里小小一抹。 “还是你自认倾城绝代?我非要站你那边?“他闷笑一声。 在暗暗的夜里,沉从珑忍不住握拳。 她呼吸急促:”一年。” “我...陪你一年,明年的今天,飞机落地后,卡里要有两千万。” 沉从珑心底颤抖,睫羽飞颤,但和捕猎者的谈判丝毫不肯露怯。 她早就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原本计划8月出发留学,如今被家族事宜拖着,现已临近九月,她只能延期到明年秋天再入学。 薛予盛像是听到什么惊天笑话,看向她的目光都带着惊诧,他打量着沉从珑,将她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垂顺泛光的衣料将她美好青涩的胴体裹得清甜诱人。 “我说,”他喃喃道,“你真的想走啊?” “你哪里走得掉,”薛予盛眼里带上垂怜,竟然语气中竟然带上点大发慈悲的怜悯,“没人告诉过你吗?” “告诉我什么。”沉从珑后退一步,从衣帽间拿出一条丝巾裹上。 薛予盛的目光像蛇信舔过她的全身,即便裹上外物,那种目光还是粘稠地贴上来,饕餮般窥视着每一寸。 “你知道你父亲受贿多少吗?” 沉从珑垂下眼,心头涩意发麻:“两亿。” “哪只两亿,他贪了足足十二个亿,”薛予盛语气带着调侃,“这还没算上你母亲公司贪的。” 沉从珑在听到数额的瞬间,喉头俨然缩紧,她能感受到肩颈处传来疼痛,压力之下的肌肉过于紧张,已然绷出疼意。 完了。 全都完了。 雨声哗哗而下,她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远处的一轮月亮哗哗撒着月光,半分照不到她身上。 薛予盛还在说话:“你父亲还之前就把你许给那些人,瞒着、骗着,说你留学回来就送到他们房里去,还接连许了好几位。” “现在沉家事情败露,丑闻一桩接一桩,那些人一个个翻脸比翻书快,这不,让我来缉你归案?” “喂,”他看着这位往昔的死对头像是被抽掉了精气,双目失魂,“你走不掉了,现在走不掉,一年后也走不掉,永远也走不掉,我今天来就是...” 他还想再说,但已经没必要了,沉从珑几乎是呆滞成玉雕,在月光下发怔。 她怔愣着,眼珠如同生锈的铁珠,在干涩的眼眶里转了一圈,看向薛予盛。 “我现在跟你走,和去死有什么区别吗?”沉从珑的语气像是暗流上的冰面,眼神里透露出近乎狂悖的痴狂,赤红的怒火烧尽一切,灰烬爬起,爬起着挣扎着开始重燃,“说啊薛予盛,说啊!” 她急促呼吸着,点头又摇头:“算了,你怎么会说呢,你这么恨我,看到我这副样子,很爽吧?” 心里爽吗?痛快吗?薛予盛像是没了余力的陀螺,安静地缓下来。 他头一次这样近得看她,看她生动的脸近在咫尺,看沉从珑的脸因为气愤而染上红色,他定定地望着她,他们少年相识,彼此之间唯一的默契,就是敌对了六年。 这点晦涩的神会心契叫他们每每想到彼此就心跳加快,因为膈应,因为厌恶。 从前的沉从珑是什么样子,记忆里矜贵漂亮的沉小姐像是一个魔咒,想起来就让他头痛。 当年他只顾着头痛,现在薛予盛看着沉从珑,突然想起来他们为什么一开始就看彼此不顺眼了。 第一见面,薛予盛要把沉从珑从祝纪青身边拉走,沉从珑叫他滚。 当年只觉得气愤羞耻,现在回想起来,薛予盛品出迟到六年的苦涩,揪心的闷痛在他心头化开,黏稠的胆汁在胸腔返流,他几乎想吐。 沉从珑现在就站在他面前,歇斯底里的怒火将她烧得灵魂精光,这场滔天的怒火,从沉家行贿案受理的一刻起,灼净了繁荣的世家,焚透了矜贵的小姐,现在一路烧到他身上,薛予盛闭上眼。 “是,看你失魂落魄,很爽。” 不,看你失魂落魄,会心痛,但更恐怖的是, 薛予盛睁开眼,看着沉从珑, 会心动。 拥抱 沉从珑的身型在静默的夜色中影单影只,她眼里映着的水光点像雕金佛龛里的一捧烛火,薛予盛涌起一种前所未有的冲动。 他颤抖着抱住她。 怀中的身体比他设想的还要柔软,薛予盛听到自己的心越跳越快,一种奇妙的庆幸笼罩住他,他们这样紧,似乎连心都靠到一块去了。薛予盛甚至能感受到她的体温在薄薄的衣料下,明明是这样微小的热度,但他仿佛抱着一团火。 沉从珑在他怀中未发一言,薛予盛却能听到她的哭泣,从她耸动颤抖的身体传来,一抽一抽,让他的心也上了绞刑架。 他们还在拥抱,薛予盛唇间发苦,仿佛他吻上沉从珑的脸,舔去她的泪。 他想安慰她,但什么也说不出口。他没有立场,也没有身份。 薛予盛不许诺无法达成的诺言,尽管他曾亲眼见证祝纪青如何用温情将沉从珑俘获。 他垂下眼,声音带着雨幕的凉:“你去收拾行李吧。” “等会我会带你走。” 沉从珑被他从这个怀抱里放出来,薛予盛定定望了她一眼,转身一步步走向连绵雨幕。 她还站在原地,是那副愣怔的模样,声音要飘进风里:“薛予盛。” 她喊他。 沉从珑的声音从后方追过来。 “你是不是喜欢我?” 这个疑问句化作休止符,薛予盛脚步顿住了,雨水打到他的脸上,他第一次发现雨是这样的湿,这样的凉。 沉从珑低声笑了两下,他无法再听下去了,仓皇跑进车里,胸口起伏。 换作他失魂落魄了。 沉从珑收拾的时候,薛予盛坐在车上静静地闭眼发愣,他安静下来的时候,眉目不似往昔风流倜傥,显得极为凌厉,像一尊煞神静默。 煞神的心不在沙场,薛予盛被红尘拖到地里,心里一件件往事被翻出来,往日的酸涩和苦楚被一桩桩成呈堂证供,定为陈罪,他越想,心越冷,掌心的冷汗冰凉闷黏,直到他感觉眼前刺目,睁眼时一片痛苦的刺痛。 像是因为爱恋而落泪的痴心者,流干了最后一滴泪,只剩下无尽的火烧般涨疼与针刺般刺痛。 可惜他没有哭,只是太阳让他双目前一片刺白,只是凌晨将尽,一束光不偏不倚照到他眼上,薛予盛在白光中懵懂,又恍惚中看清了。 雨停了。 现在空气中只有一点若隐若现的潮湿气息。 天边蒙蒙亮起鱼肚白,沉从珑收拾好行李,就坐在内宅门口的秋千上等他。 她衣冠楚楚,已经看不到昨晚情绪的影子,端庄的沉小姐望着走来的薛予盛,昨夜的无助、崩溃或愤怒,只同那场雨一般,随着时间流逝在风中了。 沉从珑随着他走近,礼貌地点点头,两人的距离又回到陌生人的交际距离,不是死对头的嫌隙,也没有半分温情。 沉从珑端庄有礼地请薛予盛帮她拿行李,她要最后一次关上沉宅的大门。 二人心知肚明,不久后,沉宅就会成为沉父贪污一案法拍的压轴,到那时,就不复往昔,真的再也见不到沉宅了。 薛予盛答应了,他看着她的衣摆纷飞,朝阳将她的背影拉得极长,她就这样背着光,稳步踏上了一层层台阶。 尽管如今主人已然式微,青砖玉瓦的沉宅,处处彰显着昔日世家的鼎盛权势,宅院上隐约能见繁复的山岚佛教纹样和墨青道教纹样印刻其间,随着朝辉流转光华。 似乎再过千年也不会腐朽,再过万年也不会没落。 沉从珑的身影在宅院面前显得格外渺小,而她只是深呼吸,像儿时每次推门一样,纤细的手指搭上门把手。 她呼吸一次,最后一次摸上沉宅的大门,青钢雕刻的把手刻着古朴沧桑的玉雕,沁心的凉顺着指尖窜上心间,像是落入一池冰水。 朝阳的最后一缕光线从门缝间落幕,一切繁华掩于门后。 沉宅的门,被沉从珑关上了。 去机场 去沪市的机票已经订好了,薛予盛把机票信息发给沉从珑,转头让她看。 沉从珑坐在副驾驶上,清晨的光将她的脸光影二分,漂亮得让他呼吸一颤。 “出发了。”他咳了一声,找补地开口,“现在就去机场,上午的飞机。” “嗯。”沉从珑低声应下,点了会手机就静静望向窗外,薛予盛的余光能看到阳光打在她的锁骨上,亮晶晶的一片。 他心里暗骂一声,握住方向盘的手越捏越紧。 迈巴赫一改往日风驰电骋,薛予盛几乎是全程保持平稳驾驶,开到金陵机场时,沉从珑已经在副驾驶浅眠,薛予盛本想叫醒她,转头看到她的睡颜,却什么也说不出口了。 沉从珑睡着时呼吸很浅,睫毛像蝴翅一般轻盈美丽,漂亮的面容安静宁和,薛予盛屏息,生怕自己的呼吸惊到她柔软的发梢。 他还搭在方向盘上的手顿住,又极为用力地抓牢,英俊的公子哥极为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然后拉近二人之间的距离。 很轻的啄吻。 薛予盛把距离拉回到安全距离,掩饰地低咳了一声,他用手掩住棱角分明的下半张脸,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日光正好,薛予盛摸出手机关静音,拍了一张沉从珑的睡颜。 照片忠实记录下沉从珑此刻平静美丽的模样,薛予盛传到云端,又保存到私密相册。 薛予盛正想放下手机,微信却传来新提示,他皱眉点进去。 对面的询问简介明了,问他和沉从珑何时能到,颇有种公事公办的公家风范。 倒也完全符合此人平日作风,只是叫薛予盛做的事属实是悖逆不轨。 薛予盛想到对方在沪市权势滔天的背景,还有拜年探亲时叫对方的小堂舅,忍不住用手指捏了捏拧着的眉,在手机屏幕扣字。 对面收到预计到达时间沉默了一会,薛予盛猜估计让管家处理去了,便划到微信主页。 置顶的家族群没新消息,游戏搭子群全是群友在水强度,薛予盛往下划着,就看到班级群里信息一瞬一变。 祝纪青死亡的消息瞒不过学校里家中手眼通天的少爷小姐们,沉家落马也不能,祝纪青和沉从珑之前是校内板上钉钉的校草校花,在二代圈子里也完全是别人家的优秀小孩。 这俩人青梅竹马,看架势还要搞门当户对的纯爱,班上大家平日嘴上愤愤二人优秀的没天理,现在听到消息也多半唏嘘感叹,兔死狐悲的感觉悄然弥漫。 但也没人提出想帮忙,这也是默不作声的潜规则,沉家可能得罪了谁,也可能是做了哪家的替罪羊,这就要看各自的消息渠道了。 总之班群的大家表达了最礼貌的同情,然后继续在异国的VIP室和顶楼消费,他们这一届正好高中毕业,IB、Alevel、AP各奔东西,现在散落满世界逍遥,总不能真为了高中同学的八卦劳心。 薛予盛从班群切出来,堂舅还没回消息,七点钟少有人醒着,他百无聊赖,又往下划。 这回划到沉从珑的微信了,他眯起眼睛。 跟在她的信息框下面,就是祝纪青的微信栏,他和这俩人之前往来甚少,但关系处得恶劣,最后的联系是因为小组合作,都是在合作项目完成后,对方出于礼貌回了个庆祝的表情包。 … 用的还是用一款表情包,薛予盛咬牙,清记录删除黑名单一套下来行云流水,把祝纪青扔出联系人名单。 他咬牙往下划,火气更甚了,赫然是他的仇家陆临淞。 在沉从珑闯入薛予盛前12年的人生前,薛予盛从小到大唯恨陆临淞,留着相似的血,也不妨碍过年薛予盛会撕了他红包。 沉从珑闯进来后,他才发现一山更有一山高,天天和沉从珑祝纪青对着干,用持续六年的较量诠释了宿敌一词。 当然这不代表现在薛予盛就和陆临淞关系破冰了,薛予盛时至今日,终于找到一个形容词完美描述陆临淞。 白茶。 白茶哥。 天杀的茶里茶气的表哥。 薛予盛想起那人表面正经的模样,再看到他最后的消息:“我五月可能去杭州和姑姑见面,也有可能去沪市看看你「微笑」,想见见你那位同学,有空的话可以帮哥哥联系一下吗?” 他打字:“你还是留在苏州吧。”接着一个手快,将史上第一讨厌的表哥也扔进黑名单。 可能是他的烦躁传染给了沉从珑,她在睡梦中微微皱眉,薛予盛看得眯起眼睛,放下手机,忍不住翻来覆去想她梦到了什么这样表情。 不过很快这样的平静就被打断了。 后面开来的车发出喇叭声,打搅了沉从珑不太美妙的睡梦,她从梦境中清醒过来,看到自己坐在陌生车内身处机场,一时之间眼里带着慌乱。 随即她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沉默地望向薛予盛,薛予盛压下心里复杂涌动的情绪,笑着看她。 “走吧,上航站楼,”他在屏幕上拉开两边车门,又看向沉从珑刚醒来懵懂的模样,“算了...你接着睡,要吃什么?” 跟我走 沉从珑眼神里还留着困意,她短促地“嗯”了一声。 “...”薛予盛没再打扰她了,沉默合上车门,转身上了电梯。 他在机场间穿梭,等了半晌取到现煲的鲜肉粥,正站在扶梯往停车场下去,迎面来了一人。 薛予盛暗骂一声。 陆临淞正站在他身侧的扶梯上,自下而上冲他而来,眼神盛着阳光平静温和,浅驼色风衣在机场大玻璃窗的晨光中温暖的要死。 薛予盛脸臭得要死,他把手机扔回黑色冲锋衣的口袋,暗金色配饰因为他的动作浮动摆动。 他开口:“你来干什么?” “小予,”陆临淞又开始叫儿时过年给薛予盛胡编乱造的名字了,“叔叔不太放心你一个人照顾沉学妹。” 呵,什么照顾,明明就是监护不让她逃跑,薛予盛看了眼周围没监控,逆光看向陆临淞的眼神带着戾气,一瞬之间拳头落到陆临淞肩上。 可惜扶梯在运行,力道泄了不少,陆临淞只是脸色苍白了半秒:“小予别急,我先去处理完事情,再和你小聚。” 他的声音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温润如玉,薛予盛暗地里咬牙,只恨自己还保留了点教养,做不到大庭广众下骂他个狗血淋头。 哪像这个笑面虎表哥,狠起来人性都没有了。 薛予盛的眼神凌迟了陆临淞一万遍,陆临淞仍是面上带笑。 扶梯将他们越拉越远,薛予盛懒得回头,扭头就快步下了扶梯。 停车场越来越近,薛予盛却忍不住感受到心一步步下沉的感觉,再想起陆临淞的笑...... 他往迈巴赫走的速度越来越快,车库的气味有种沉闷的潮湿,工装裤和冲锋衣带子上的金属奏出一点合声,薛予盛感受到紧张下的身体在发热,他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车里空无一人。 薛予盛一拳砸在车上,眼角直跳。 沉从珑要么被陆临淞带走了,要么自己跑了。 薛予盛摸上副驾驶座椅,入手只有真皮的冰凉细腻,已经没有余温了。 陆临淞刚刚还在扶梯上,陆家的少掌门人向来不喜欢随行侍者,也就是说他独身一人,沉从珑却不在他身侧,不可能被他带走。 那么就只剩下...... 薛予盛肩上的肌肉的颤抖起来,他坐回副驾驶,握着方向盘的手指越捏越紧。 “很好...很好...”他眉目低垂,黑发落下遮住俊逸眉眼,也遮住他骇人的神态。 薛予盛感受着心越来越往下沉,最终他闭眼,深呼吸一个来回。 空气涌入,他缓缓挺身,抬头露出一个笑容。 陆临淞接通了薛予盛的通话,开口第一句彬彬有礼:“真庆幸你没拉黑我,什么事,小予?” 对面说了几句,陆临淞语气风轻云淡:“别担心,我来处理。” 对面的语气一下激昂了起来,陆临淞面色不变调低了耳机音量:“知道你是大人了。嗯。哈哈不至于,抢你的功劳?我不会的,放心。” 对面还在喋喋不休,陆临淞只是把音量调小,继续挂着敷衍。 他目光巡视着港澳台站台的人群,下属刚调给他的数据中,沉从珑买了飞香港的机票。 只是陆临淞来时翻过沉从珑的成绩单,是AP课程。 于是他坐到了正对飞澳门航班的咖啡店内,隔着玻璃看着外面。 薛予盛还在说话,陆临淞点了杯雪顶咖啡,一边嗯哦好糊弄他,一边给特助发消息让向机场申请调航班信息。 沉从珑的身影很快出现了,站在自动取票的机器前输密码。 人来人往,她一袭蓉白的裙子像一捧雪,盈盈而立,陆临淞起身走了出去。 他风度偏偏,沉从珑只感觉机器上多了一道阴影,转眼就看到一张俊脸。 “沉学妹,”陆临淞轻笑着自我介绍,“我们曾见过一面,不过你忘记了也无妨。” 他朝沉从珑伸出手:“陆临淞。” “别碰!”薛予盛飞驰而来,犹如一道黑色的雷电突袭,“沉从珑......” 他眉眼凌厉:“跟我走。” 逃跑 沉从珑没理会陆临淞的自我介绍,她漂亮的双眼冷冷地注视着薛予盛,然后停下输入密码的手,一个转身拎着手包往后走。 薛予盛追上去拉她的手,沉从珑甩开,白裙像风中纷飞的雪花,停也不停地往外走。 假期早晨的机场人流来来往往,薛予盛不敢硬抓,怕弄伤她,只能跟着她跑,紧紧注视着她的背影,担心沉从珑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他们你追我赶地在机场里兜圈子,沉从珑本想从机场的自动门出去叫网约专车,但她的信用卡被冻结,仅剩的钱买了机票,现金支付需要她现拦的出租车也少得可怜。 更重要的是,她回头瞥了一眼薛予盛,对方紧追不舍,现在她还可以在机场内兜圈子,出去恐怕就彻底逃不走了。 他们在机场跑到头又绕到尾,陆临淞甚至把那杯雪顶咖啡端出来,打了个电话,继续笑着看着他们转,沉从珑“蹬蹬蹬”上了扶梯,薛予盛紧随其后,追逐战根本停不下来。 然后他们就被机场的警务人员拦下,两个人被押送下来到陆临淞跟前,带进了一个雅致的隔间。 为首的警务人员毕恭毕敬地开口:“陆先生,两位扰乱公共秩序的客人已经带过来了,需要留下警力看护吗?” 陆临淞言语温和:“不用了,都出去吧。” 警务人员们走时带上了门,封闭空间只剩下三人,沉从珑抿着下唇,薛予盛拧眉不耐,陆临淞却是君子端方之仪,安静煮了一壶茶,在蒸腾的水汽之间,看着俩人尴尬和怒火在隔间的茶香中弥漫开来。 “陆家和薛家的家风,想来定然怡情悦性,”陆临淞端起茶杯,笑着看二人,“我也是头一回这样庆幸庆幸我是这家机场的合作商。” 沉从珑愣怔了一下,薛予盛已经脸色都变了。 他的笑容依旧温和:“不然可无法为你们拦下风言风语。” 俩人后知后觉追逐战的激烈战况,再想起万一传出去,圈子里可能的评价,纷纷面露难色,沉从珑攥紧雪白的裙摆,薛予盛也顿感棘手,帅气的脸上挂着烦躁。 沉从珑开口道歉:“抱歉,是我考虑不周,先生,我情急之下在机场里跑动,是因为航班快要起飞了。” 薛予盛被她这番话气得正要开口,陆临淞一摆手把茶宠扔到他身上,价值六位数的陶器砸得他疼到眉头直跳,只能闭上嘴强忍住骂声,看着沉从珑将俩人的关系说成普通同学,曾出过纠纷,怕他纠缠才跑,完全的无辜样。 薛予盛一边心急,想要沉从珑乖一点跟他走,一边又眉头突突跳,很想看到她发现陆临淞和他目的一样,都是要来带她走时,会是什么脸色。 会很愤怒吧。也一定会讨厌陆临淞。就像讨厌自己一样。 薛予盛阴暗地盯着她,脑子里全都是陆临淞是个坏东西,你信他真不如信我。 陆临淞没看他们二人神色变化,氤氲叆叇的茶雾蒸腾而上,他只是看着茶叶浮沉,安静地倾听沉从珑的辩解。 男人温润如玉,浅驼色的衣摆吸饱了窗外的阳光,沉从珑也终于为她的所做所为打好了补丁。 陆临淞看她浅红的唇闭上,一双眼睛带着水光,求助地望过来,只是平和地提问。 “沉小姐,还记得我叫什么吗?” 出发 沉从珑愣在原地,她飞速扫过男人的面孔,纤细的眉微微蹙起,低头陷入沉思。 实在是想不起来了,她语气带着愧悔:“抱歉,陆先生,我想我只记得您的姓氏了。” 陆临淞起身,浅驼色的风衣衬着里面绒白的衣衫,他再次向沉从珑伸出手。 沉从珑抬头看他,正对上阳光下他琥珀色的眼睛,温柔中带着肯定,让她情不自禁愣怔住,又伸手。 两只手握在一起,陆临淞骨节分明的纤长手指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感,将男人的体温传来,沉从珑甚至感受到陆临淞指尖微末的水汽,那是热茶蒸腾晕出的气息,晕得她也心间发烫。 “陆临淞。”对方温文儒雅,将掌心里的玉手微晃,“这回要记住了。” 沉从珑乖顺点头,阳光下她的白皙的颈部脆弱而美丽,雪白修身的长裙将她的身材衬得纤秾合度:“好。” 她像一只毛色雪白的猫咪,看向陆临淞的眼里带着试探和矫捷:“陆临淞先生,再次为之前的事情道歉,需要的话,我们加个微信,下次我请您吃饭赔罪。” 陆临淞像是没有听出她话里话外的意思,依旧从容不迫地看着她,沉从珑有种一切计谋都被他看破的感觉,她暗自咬牙。 两人的距离很近,对方身量极大,她能感受到陆临淞微微躬身下包含生命力和...压迫感。 尽管陆临淞的态度滴水不漏,作态温润而泽,但是沉从珑想到在机场大厅和他对视时的眼神,不经心头一颤。 那种运筹帷幄的眼神。独属于捕猎者的压迫感,是上位者俯窥势在必得猎物的眼神。 恐怕这男人没那么简单,比薛予盛难缠太多,沉从珑心里警铃作响,飞速想要逃离。 薛予盛看着俩人的交锋,再看沉从珑的举动,突然一个猜想涌上心头。 她不会把陆临淞当成猎艳的二代吧? 薛予盛心里千回百转,面上还在按揉被茶宠砸到的地方,他见沉从珑语调拉长:“只是——陆临淞先生,现在我实在忙碌,还有飞机要赶,无法再留下赔罪了。” 完了。 薛予盛心里落槌。 薛予盛坚信,沉从珑肯定是觉得陆临淞是偶然路过富二代了,还是好色那一挂的。 陆临淞也有今天!薛予盛心底钟鼓齐鸣,喜不胜收。 虽然他也知道,站在沉从珑的角度,“偶遇的家伙想搭讪”的想法是有理有据的,但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好笑啊! 薛予盛实在想笑,美名在外的清贵公子陆临淞,今天真是人生滑铁卢巅峰。 陆临淞却并没有因为沉从珑的不耐恼怒,他温声道:“没关系的,我的私人飞机可以供沉小姐搭乘。“ “只是,”他顿住了,沉从珑目不转睛看着他,却没听到下文,突然间福至心灵,想起三秒内自己就这样晾过陆临淞,她耳尖微红。 “我是薛予盛的表哥,”他抛出惊雷,“今天来,也是要带你走的。” 陆临淞体贴地帮她拿起一旁的手包:“沉小姐既然这么急,我们即刻出发就好。” 他大步离开隔间,薛予盛看够了戏也踱步而出,临走前冲她笑着点头,沉从珑微微皱眉,仅仅斟酌一瞬,随即跟上。 尽管她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但真相如刀抵上咽喉的那一刻,沉从珑还是窒息到难以复加。 不知道沪市究竟是何等权贵,这么急着让她过去。 现如今走也走不掉,逃也逃不脱......他们能查机票,那肯定也有办法对自己的其他交通冻结,她已经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 静谧的走廊上传来一声少女的叹息,犹如悲哀的挽歌。 别哭了 私人飞机上的座椅宽敞而柔软,薛予盛惬意地喝着可乐,陆临淞从容地开了杯香槟,倒满一杯递给沉从珑。 “请?” 金色的酒液在水晶杯里流转,沉从珑礼貌地摇摇头。 “我还没吃早餐,”她垂眸看向杯子,又抬眼看向陆临淞,眉眼间光华流传比水晶还璀璨,“谢谢好好意了。” 陆临淞拿酒杯的手顿了一瞬,他笑了笑,将酒杯收回来。 南京飞上海的时间很短,薛予盛一局肉鸽都没打完,飞机就落地了。 他点了暂停,把手机收回口袋,无聊地望着其他两人。 陆临淞在工作本上打字,薛予盛懒得理他,脑袋侧到后面去看沉从珑,沉从珑... 沉从珑正在看她的手表。 飞机还在滑行,薛予盛睁大眼睛,看她摆弄表带。 “欧米茄?”他眨眨眼睛,“你的鹦鹉螺呢?” 沉从珑的脸色肉眼可见的苍白起来了,她慌张的披上薄外套,将手表遮进衣袖里。 薛予盛纳闷,沉家总不能落魄到几百万的表都要卖吧,而且就算抵押了,也还不起天大的赃款。 他一直记得这个表是祝纪青送给沉从珑的生日礼物,当时沉从珑在朋友圈还发过特别艾特。 当然,这些都是他的小弟告诉他的,薛予盛早被沉从珑拉进朋友圈黑名单。 沉从珑的脸色在飞机灯的照耀下愈发可怜,甚至隐隐有泪光,薛予盛急了。 “你,嗯,”他搓搓眉头,尽力安慰沉从珑,“要不要先别哭啦?” 尽管薛予盛名声在外,风流倜傥,但这并不妨碍他从未谈过恋爱的事实,他只是单纯喜欢每天换一辆敞篷跑车在外滩兜风而已。 因此,安慰女生对情感史空白的薛予盛而言就像肉鸽一直出DeBuff一样困难。 区别是肉鸽顶着DeBuff,薛予盛也可以完美通关,但是沉从珑的眼泪已经滴下来了。 薛予盛声音都卡壳了:“别、别哭啊,没事、真没事啊。” “我我,”他急忙又开了一听可乐,“你喝可乐,喝可乐就不难受了。” 沉从珑哭得很压制,甚至还努力压住声音的起伏,但这看起来更可怜了,薛予盛感觉自己在被她每一个泣音凌迟。 飞机的温度适中,但薛予盛脑子都快要烧起来了,他完全不知道怎么办,飞机终于停下滑行,他几乎是死命摁开安全带,来到沉从珑那一侧。 薛予盛凌厉帅气的眉眼带着愁绪和怒火,他解开自己的百达翡丽,拉起沉从珑的手。 沉从珑显然很慌张,她心跳得飞快,扫视周围,却发现只有陆临淞端着香槟看着他们,甚至注意到她的目光,还庆贺似地往前一摇。 她颤抖起来,薛予盛抓着她的力道极大,不容分说地将她的袖子拉上去,将那只百达翡丽星空套到沉从珑另一只手腕上。 洁白无瑕的柔软手腕上挂着表带,薛予盛将视线沉从珑哭红的眼睛上移开,调整了表带长度。 这只表还沾着薛予盛的体温,渐渐收拢,将沉从珑纤细的手腕含住。 俩人凑得极近,呼吸间气息交缠,沉从珑感觉耳朵在升温,薛予盛却没有拉开距离的意思。 “别哭行不行,”他语气闷闷的,“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我给你一只行吧。” 以前没发现 飞机上安静不已,只有沉从珑无法抑制的抽泣声,她尽力想要停下哭泣,但情绪喷薄而出,在璀璨的表盘上折射出她眼中落下的滚滚泪滴,星辰一样交相辉映。 “我不哭...”她用白皙柔软的手背去擦眼泪眼角通红,薛予盛仍在手足无措地安慰她,他把手表为沉从珑带上了,于是就再没有亲密接触的理由。 薛予盛屏住气,把呼吸都崩成一条线,极为小心地搭上她的肩膀,悄悄地拍,手掌起伏间,他恍惚想起小时候他的母亲也是这样安慰哭闹的他。 薛予盛心里的焦躁蒸腾成雾气,拢住心头,沉从珑每一声带着泣音的呼吸声都重重敲在他心底,他昏昏沉沉地想,这就是心疼吗。 陆临淞站在他们身旁,机舱内的灯已经全部亮起,将他的眼睛眼睛照得琥珀般温柔明亮,他给沉从珑递纸巾。 沉从珑抬头看他,泪光里的男人衣冠楚楚,和她对话的语气不急不缓。 陆临淞仍是方才模样,全然没有被他们二人的情绪氛围所影响。 他只是安静俯视着沉从珑,自上而下地看着她,眉眼温和,嘴角带笑。 沉从珑的心一步步下坠。 “...走吧。”她用纸巾擦掉眼泪,又擦干净手背上的泪水。 陆临淞点点头,浅驼色风衣在宽敞的机舱内勾出雍容的弧度,他离开了。 沉从珑起身往前走,看到香槟杯还搁在那,香槟酒半分未动,取而代之的是紫檀茶盘上饮净的白釉茶杯。 她微微一愣,侧身向身后的薛予盛感叹:“你哥哥好喜欢喝茶。” “他不是我哥,表哥而已。”薛予盛语气带讽意,“就他最能装文人贤臣。” 两人经过刚刚的一番交际,隔阂稍微消弭一些,沉从珑听到他这样毫不掩饰的讽刺,居然也品出点好玩的新意,她语气带笑:“你是真不喜欢他。” “恨死他了,”薛予盛伸手将那只白釉茶杯反扣过来,在紫檀茶盘闷声一响,他嘴巴也不干不净起来,“中元节差点就给他绊坟里去了。” 他生着气跟在沉从珑后面走,到了舱门口,却发现陆临淞就站在走廊上,目光扫过他们二人。 “恨死我了?嗯?”他语气和煦,“是说谁中元节捣鬼呢。” 薛予盛撒腿就往走廊跑,沉从珑情急之下也被他拉着跑。 走廊上的阳光一格格闷进来,光影流转,沉从珑听到了他们大力踩在地毯上的脚步声。 薛予盛耳边传来声音,是沉从珑在说话。 “以前没发现,”她喘着气,“你...” “落地快乐”|BurytheLight 薛予盛握着她的手无意识抓紧,身影在一格格光影之间穿梭,阳光将空气中浮动的尘埃都照得清晰可见,在踏入航站楼前,他却突然停下脚步。 巨大的惯性叫两人都往前一振,沉从珑另一只手攀住他的手臂才堪堪停住。 一步之遥就是人声鼎沸的航站楼,沉从珑听到前面人群交谈的声音,还有身后由远及近一步步的脚步声,沉闷地打在地毯上。 是陆临淞在朝他们走来。 两人的呼吸在奔跑后急促,后面的脚步声更像是迫近的风暴。 薛予盛转过头来看她,他半身笼在阴影里,眼睛却黑得发亮:“我怎么了?” 背后的脚步声更近了,在这样肾上激素飙升的时刻,沉从珑急切地握紧他的手臂,如同虔诚追逐着时光中的命运,登机空桥上他们的影子交迭,似乎命运都在喧嚣和风暴中化为共生。 “你和我之前想的不一样,”沉从珑说得很快,又很轻,“你和别人都不一样。” 薛予盛已经无暇思考了,他听见胸腔传来的心跳前所未有的大声,大声到几乎让他沸腾。 他看见沉从珑那双漂亮的眼睛,也看到了陆临淞的衣摆出现在空桥的拐角。 他拉住沉从珑:“走。” 像是所有故事里骑士拯救公主的戏码一样,薛予盛要带她走。 但是恶龙有个称职的扮演者。 走出空桥的薛予盛和沉从珑看到了一队保镖,而陆临淞从容不迫地走到他们身边,欣赏了一下两人的表情。 “落地快乐。” 陆临淞是这么说的。 然后薛予盛和沉从珑就被看护着押上车了。 出了候机室,薛予盛试图反抗过,他学过近身格斗,也被教授过如何自保,保镖很显然不愿意伤到这位表少爷。 在大庭广众之下,同样无法注射麻醉药,但很快陆临淞很快和薛予盛并肩而行,薛予盛在手臂上感受到一抹冷意,他眉间比这把军刀还冷。 “哥,”他将手臂往刀尖上压去,“违法吧。” 陆临淞从容不迫,刀身不曾偏离分毫,温热的血沁过冲锋衣,顺着白亮的的刀尖流到他手上。 他的气息压到薛予盛后颈,认真问弟弟:“违法个事伲乾少了?” 薛予盛的气息一下爆动起来,陆临淞手一横一划,薛予盛脸色惨白,什么都说不出了。 后面的保镖沉默地递上黑色的丝巾,陆临淞一手抵着军刀,一手慢条斯理地将裂开的冲锋衣扎紧。 血在丝巾上酝酿开漂亮的扎染,陆临淞闷声笑起来。 “等会见到叔叔,倷自己和他解释。” 沈氏 沪市的上只角同沉从珑记忆里一般繁华,她坐在车上,望着陆家庄园在视线里越来越大。 管家站在门口,他正等着两位少爷同新来的沉小姐,他们比预计来得要早,陆元起还没回来。 仆人拉开车门,管家先向新面孔沉从珑鞠躬做了自我介绍,再恭敬将他们带入正厅。 薛予盛的伤引起了随行仆人的注意,但他脸色难看,管家明白这位少爷的脾气,只叫了家庭医生时刻待命。等到血滴在重工绣沙发枕上,这才算是终于有理由提起,薛予盛疼得面色苍白,管家赶忙适时上去关心。 薛二少顺着台阶下了,只说是撞到了尖锐物,拖着久,才伤得这般狠。 先不说保镖一行人,单以二少爷的身手,自幼请了国内外名家授课身法,全无可能撞上锐器。但管家只是点头,信服了薛予盛的模样,满面担忧地说了一番关心话,看着薛予盛的脸色没再那么难看了。 唤来的家庭医生早早等在一旁,赶忙为他处理了伤势。 医生没有询问钝器的类型,他一言不发处理好伤口,仆人鱼贯而入,先给薛二少奉上水和药。 剩下的仆人盛上来糕点与茶水,大概是陆元起提过沉从珑的来历,糕点里双色酥并山药糕,色泽鲜艳的马卡龙也盛上来几小碟,茶水特意过问沉从珑选哪种,说是有西湖龙井和竹窠老枞水仙。 沉从珑只叫她们随意,于是穿着统一考究的仆人就为她倒好茶水,微微行礼后候在一旁。 薛予盛尝了块金桔山楂酥,烤得恰到好处的酥点在他口中迸出清甜的桔子香,复又是山楂略酸的口感,他抿了口茶水,问旁边的仆人:“堂舅几点回?” 仆人躬身走出去,半晌回来了,手上还拿着几张单子。 “先生没说具体时间,只说下午回来。管家说先生大概下午三点整到。” 她又接上一句:“中餐已经在准备了,是洪师傅掌勺,大少爷和表少爷喜欢的菜色都备齐了。” 陆临淞用指节敲着桌面,微微点头,仆人连忙恭敬地将手中的单子递过来,碧楮纸上金字描了中餐与晚宴的餐点。 她走到最远的沙发那,将单子递给薛予盛,又折返回来,躬身将最后一张递给沉从珑。 这张单子上还描了这周之后的餐食安排,沉从珑看得很认真。 菜单上不少时令菜色,薛予盛瞄了一眼没甚胃口,他被气个半饱,却在菜单末尾注意到有一盘凤尾虾。 这是金陵菜肴,往日陆宅餐桌上不常见的餐点。 “他挺喜欢你的。”开口的是陆临淞,显然他也看到了那道凤尾虾,陆少爷用手帕擦了擦手,将单子搁在雕金茶几上。 “我还有事,就不奉陪了,”下人忙为他取下挂衣架上的风衣,伺候他穿上,“和叔叔说一声,我先走了。” 浅骆色的身影像一阵风刮出去,沉从珑握着茶杯的指甲快要掐进瓷杯里。 薛予盛张口想喊住他,最终却也没说什么。 他木木盯着陆府落地窗外的山水看。 陆临淞离开庄园前,他让司机停车,开窗给随从留了话,沉从珑被仆人客气地请去二楼的茶室,管家向薛予盛传了陆临淞的话。 “他的意思是我非走不可?”薛予盛眉间尽是戾气。 “大少爷定然有他的考量。”管家低着头,为薛予盛的茶杯添茶。 薛予盛呼出的气都重了些,管家眼观鼻,鼻观心,使了个眼色,叫家庭医生在一旁候着。 “跟沉从珑说一声,”薛予盛眼神复杂地望上二楼,“我之后再来见她。” 管家微微躬身。 “先生说随时恭候。” 薛予盛的脸色更差了,之前的冲锋衣被血染湿,仆人们找出了当季的外衣伺候他穿上,薛予盛冷着脸,终于在管家双手递给他文件袋时神色不耐。 “我成年了。”他摆摆手,“叫下人去办。” 管家躬身表示歉意,薛予盛没理他,让他的手僵在空中,转身就走。 然后他看到陆元起。 权势滔天的陆先生站在正厅中,未发一言,自有万乘之尊的气盛。 薛予盛拿着文件袋走了,他的动作在怒气中发酵,将伤口重新崩开来。血滴在鹅卵石小道上,仆人只好蹲在地上擦拭,身边有人经过,问陆元起要不要告知新来的沉小姐他回来了。 “不用告诉沉氏,”陆先生的声音低醇而磁性,像是夏日里的闷雷,“我去见她就好。” 独处时光 陆宅的茶室静谧而清雅,是陆元起早年间亲自布局设计,若干绣青覆翠的屏风之间,繁珍藏品琳琅满目,他漫步于此,就听见里面传来的响动。 是茶水溢满茶杯的声响,陆元起能闻到茶香顺着屏风九迭悠然飘出,他走进茶室的速度极慢,每一步都踏在袅袅婷婷的雾气上。 青黛光将沉从珑的身影映照得翩如美人画,她正端坐于此,陆元起能看见她模糊的半边光,像是一抹雨后雾中的彩虹,天姿国色,竟是盖过满室奇珍。 他用指尖叩了叩紫檀木的屏风框,于是这幅美人画刹那间苏醒了,画中的美人施施然侧过身子,朝他看过来。 沉从珑半边笼着光,另半边实实落在他眼里,浓墨重彩得惊人,她不再是陆元起记忆里带着少年稚气的小姑娘了,现在他面前的沉从珑,真如在屏风上一般如花似锦。 沉从珑望着陆元起,看他一步步走来,始终没有开口。 她不知道怎么称呼,以前是怎么称呼他的? 完蛋,沉从珑眼神微闪,陆元起还真不太一样。 少年时的沉从珑对家里的合作伙伴,总没有太深的印象。那些往来者时常出现,又时常消失,有的双规进监狱了,有的投资移民了,再有甚者直接阴阳两隔了。 但陆元起是个变数,作为父亲持续讨好的对象之一,陆元起是扎根于官场的常青树,他的家族在脚下这片土地枝繁叶茂,于是每年春节的探亲访友里,她总能见到这位陆先生。 陆元起是春节很少见的那种人,他会平等地给每个孩子塞厚厚的红包,然后在孩子们试图厘清复杂的人情关系,叫他叔叔或伯伯时,摆手让仆人们将孩子们领出去玩。 沉从珑也是其中的一员,陆元起不会同孩子们玩亲热游戏,他只是沉默地给出一份份厚礼,等待着这些小小的种子长大,也许凋零,也许繁茂,终究沦为他的助力或养分。 但沉从珑偶尔能从这颗沉默的大树上,收获点无人能及的东西,就像是有树叶悄悄落在她头顶,藏在她发间,回家顺着头发落下来。 从她第一次遇见陆元起,就在红包中收获第一张金叶子开始。 也可能从现在开始。 记忆里陆元起的身侧总是有无数人,无数人簇拥,无数人信奉,沉从珑低下头,意识到自己也是其中一员了。 “知道晚上要做什么吗?”陆元起的声音从她耳边响起。 沉从珑忍不住颤栗:“知道。” 陆元起点点头,他没有再管女孩拘束的神态,只是在她身边坐下,空气中响起斟茶的声音。 “等会他们会带你在家里逛一圈,”他倒茶的动作行云流水,“你自己选一间房。” “嗯,”沉从珑的手微微抓紧腿上的白裙,她身体紧绷,男人气息就在咫尺之间,近乎充斥了她的全部呼吸,蛮横侵占了她的空间,“那我不打扰您喝茶了?” 她刚做出起身的动作,腰间被一只大手搭住,被按回座椅上。 陆元起的声音带着微不可闻的笑意,低醇磁性的声线微微上扬:“不打扰。” “中餐之前,”他的目光扫过她全身,带着毫无隐藏的占有欲,“是我们的独处时光。” 抚摸(微H) 微妙的独处时光就在正午的阳光中拉开旖旎幕布。 在男人饱含情欲的目光打量之下,沉从珑抿唇脱去上身轻薄的外套。 她的手臂很白,在日光下几乎莹莹发光,垂下的黑发像是玉石的薄纱幕布,遮住了颈间风光。 陆元起用剪茶饼袋的银剪子挑开她的衣裙,冰冷锋利的刀器抵着温热柔软的肌肤,沉从珑不由自主地颤抖。 察觉到沉从珑的害怕,陆元起安慰性质地拍拍她的手,让她半躺在椅面上。 剪刀柄上雕凤映海棠,带着银器特有的的光芒和寒冷,于是柔软的布料被一分为二,缺口从腰腹往上,从小腹点起一股冰凉而让人胆战的欲火,冰冷的触感直直向上,一直贴到胸口的位置。 柔软的乳房仅仅是被刀尖冰一下,就忍不住引起主人的颤抖,沉从珑口中流出极为轻柔的一串呜咽,她身体紧绷着,陆元起却慢慢将那把剪刀抽开。 刀尖又往快速下滑,在肌肤上引起一系列瑟缩的反应,沉从珑双目圆瞪,快要在害怕与刺激间崩溃,但陆元起只是在沉从珑情绪极致时,将那把剪刀从她身上提起,再搁回金丝楠木桌上。 “很害怕?” 沉从珑点头。 她眼睛带着水光,委屈和害怕跟眼泪一同涌上来。 “那我们换个方式。”陆元起微微昂首,为午间时光增添了更情色的内容。 他的手探进白裙子里,和柔软的织物相比,柔嫩的腿肉更为绵软动人,大腿腿心被抚摸,又轻轻拍打,沉从珑在他每一个动作后都忍不住颤抖着想要合拢双腿。 而这让陆元起的手探得更深。 他越往深处摸,沉从珑越是惊惧,她全身最软嫩的部分就在他一掌之间,带着薄茧的手如抚摸丝绸一般在腿心处流连忘返。 往更深出去了。 “啊。”她发出极为短促的惊叫。 陆元起回应给她更为得寸进尺的动作。 沉从珑双目微垂,手臂撑在椅面上,下身在被陌生的大手玩弄抚摸,男人的荷尔蒙气息传来,她纤细的手指抓住薄薄的外套,似乎想从中攥取半分生机或力量。 陆元起的手顺着她剪开的裙子滑进来,肌肤相贴之间,玲珑有致的身体在大掌的触碰下带着颤抖,雪白的肌肤在陆元起指尖下流连,气氛都微妙地燥热了起来。 “有别人碰过吗?” 这句话让气氛凝结了一瞬。 沉从珑眨眨眼,喉咙干涩间说不出应付的谎言:“有过。” “......男朋友。” “只是我也不知道他去哪了。”这句话极为轻、像是白鸽飞过天空。 意料之外的,陆元起没生气,他只是轻微地嗤笑了一声,眉眼柔和了点。 “青春啊......” 他在这个正午第一次露出点真心的温情,大手抽出大腿,擦去了沉从珑不知何时滴下的泪珠。 今晚来我房里(微H) 沉从珑轻轻点头,她柔软细腻的脸颊温顺地蹭过陆元起的手,陆元起微微怔住,泫然泣下的美人小声抽噎,极为小声地和他说话。 “我不哭了,”她的声音像是春风拂过绿柳,“但我以后要怎么样呢?” 沉从珑的无助落在陆元起眼里别有风味,掌权者思量片刻,觉得菟丝花也甚是可爱,现在情形倒像是温情脉脉的情人耳语。 陆元起俯身吻她的锁骨:“不用担忧。” “有问题告诉下人,会有人帮你解决,”他笑了笑,指尖再次摸进衣摆,“任何问题都可以。” 沉从珑的身体被他肆意地抚摸,指尖轻轻逗弄揉搓粉红的乳尖,带来一阵轻微的痒意,引起她抿唇轻轻扭动身体,手从雪白的胸乳一直摸到柔软的腰肢,陆元起微微用力,纤细的腰肢就在他掌中挺起。 “这个月受苦了,”陆元起握着她的腰,大拇指在她雪白的肌肤上按过,牛奶一般的细腻触感,“有什么喜欢的菜系,去和小厨房说,叫他们请厨子来开宴。” 沉从珑腰间是敏感地带,被他摸着忍不住微微弓腰,眼睛还带着点泪光,看着陆元起的神色带着点畏怯地试探:“家里其他人的宴会我能帮着策划吗?” 这是在问陆家几口人了,陆元起的手滑到她软嫩的大腿,语气平静:“我那双儿女平时宴会开得少,每年生日宴家里也一直随着他们性子来。” “让他们自己弄吧,”他下了结论,又提起沉从珑意料之外的人,“我妻子每年只有两个孩子生日时,才来陆家看看。” 为什么陆夫人常年在外,陆元起缄默寡言。 沉从珑敏锐地察觉到事态不妙,连忙将话题引到日常开销方面,陆元起也顺着她的话题走,及时止住了风雨飘摇的前奏。 “钱的方面不用顾虑,定制卡下午就会送过来,会员资格和入场券找管家就好,”陆元起看出她的慌张,“不必顾虑。” “我知道。”沉从珑直直看着陆元起,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坚定,微微挺胸。 陆元起笑笑,鼓励似地摸上她漂亮柔软的双乳:“总之,好好陪我就好了,其他都不用担心。” 他轻轻拍拍沉从珑的脸,起身将她从椅面上扶起来。 暧昧的氛围悄悄消弭,沉从珑还有点云里雾里。 她还以为刚刚要...呢,沉从珑轻轻叹了口气,算是劫后余生的快感让她的嘴角微微扬起。 她垂着头想要遮住笑意,但身体微微发抖,陆元起被她的反应弄笑了。 他眉间带着笑意:“怕我刚刚在这里操你?” 太直白了,沉从珑“嗯...”地糊弄一声,手指微微抓住裙摆。 “怎么会呢,”陆元起修长的手指翻动,她理好胸襟衣摆,“今晚来我房里。” 沉从珑应好,跟在陆元起身后走出茶室。 外面的阳光透过透空花窗洒进来,有下人前来为她递上新的衣服,还有一张薄薄纸册。 “沉夫人,这是品牌名单。”下人毕恭毕敬,“您直接勾需要的就好,下个月送来。” 陆元起用目光审视完她搭上新外套,助理已经走过来了。 他摆摆手让助理过来,望向沉从珑:“下午你带沉氏看看资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