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迷兰城》 偏偏(一) 阳光穿过层层迭迭的云层撒进教堂,柔和光线弥漫整个屋子,让这场本就沉闷尴尬的仪式增添了生气,与微尘中的小颗粒相互交珃,清晰了这片轨道。 看着前方的这对新人,周围人打量的眼神偶尔也会带到台下宋定的身上,鄙夷艳羡,后者还是没能适应过来此刻的现状。 这些看热闹的眼神中有一半归功于他半年前病逝的好父亲,虽说死者为大,可是老的在三年前和兰城第一名媛私奔,小的今天又娶了兰城第一名媛的女儿。 在今天这场婚礼之前,好几大家族牵扯其中,可谓是包揽了兰城足足五年茶余饭后的谈资。 做了小半辈子纪夫人的沉明珠小姐似乎并未受其困扰,只在乎自己终于得偿所愿,哪怕带着一双女儿,哪怕对方“抛妻弃子”,也要嫁给她曾经的初恋。 以至于纪家长女倾云在十八岁零五天的时候,依旧要应付自己这位“任性”的亲妈离婚前“你要跟着妈妈还是爸爸”的雷人问题。 如果不算上那位几乎从不在公众面前露面的二小姐——传言那并不是纪夫人的亲生女儿,不然当年轰动兰城的离婚,她只带着小女儿离开纪家,至于那位二小姐被现任纪家家主接回国安排长久定居在兰城,甚至打点好了进入兰城一中与一众小姐少爷们同班上学。 伴随着牧师的吟诵,还有金银珠串碰撞的轻微声响,过道侧的一只细白左手菩提玛瑙互相缠绕,右手十字架紫水晶依次佩戴,东西结合地戴法让宋定侧目。 她便是传闻中的那位纪二小姐。 自小被养在国外,偶尔的假期会回来小住,今天勉强算是她出席过的第一个公开宴会。 新娘的父亲从头至尾都没有出现,整个教堂里除了纪倾云和纪怀月两姊妹,再和纪家有关联的只有纪翩然。 如果说纪氏二姊妹只遗传了父亲混血的一丝浓艳,整体上依旧是兰韵桂香的水乡美人情调,那么纪翩然从头到脚唯一也只有手腕间那几颗佛珠玉石代表了东方元素。 淡金长发打着卷儿垂在单薄纤细的脊背上,一双碧色眼眸艳羡地盯着前方的宣誓仪式,眉眼深邃,流转间流露出惹人怜爱探究的纯真。 雪白皓腕的主人百无聊赖地拨弄着珠子,散漫地一个抬眸,随着投来的视线,宋定垂下眼睑,躲避了和翩然对视的可能。 典礼后的私人派对衣香鬓影,整座半山别墅灯火通明,宋定拿着一杯香槟呆呆地坐在角落的沙发里望着舞池出神。 光怪陆离的灯斑亲吻着女孩的每一寸肌肤,周围男男女女围绕着她,淡金色的长发荡起微漾。 宋定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黑白格子衬衫,羞赧地扶了一把眼镜硬着头皮往人群深处钻。 推来搡去之际,宋定感觉手肘被人一拽,抬头看去,是谢筠。 遇见熟人后的宋定暗地里松了气,打过招呼后就静静站在一边听他们说话,努力适应着周遭纸醉金迷的喧闹。 响彻耳畔的音乐声戛然而止,只见那个在人群中自带焦点的女孩跌跌撞撞地离开舞池,说长也不长的距离,数不清有多少根手臂渴望被女孩触搭,就连谢筠一行人也停止了交谈,侧目迎接着朝他们而来的翩然。 在酒精的作用下,翩然走得不甚稳当,即将驻足时猛地往前一探身子,谢筠眼疾手快接住了她,后者笑得一派天真烂漫,甜甜地道了声“谢谢”,随即扬着精致的下巴在谢筠右脸印下一枚香吻。 “翩然,你醉了。” 偏偏(二) 一行人看向声音的来源,只见这座半山别墅的小主人不着痕迹地牵过翩然远离了谢筠。 其余人皆左顾右盼起来,心照不宣着怀月和谢筠之间的微妙。 翩然被怀月拉得踉跄后站定,也不生气,撩开散落的金发一抬眼,深邃娇艳的脸庞映入众人眼帘。 宋定一刹那只觉眼睛被灼烧过后的绵延刺痛,这种刺痛就像站在夏日的十字路口,身边车来车往,他蓦地抬头直视了太阳。 他想要流泪,也想要抓住什么。 “听怀月说,你夸我像洋娃娃?”翩然抱住了一个少年,笑得娇憨,“我妈妈出差去了,你想来我家’玩洋娃娃‘么。” 陈家的小公子被吓了一跳,没得到回应的翩然退离了一些,藕节似的双臂依旧环着少年的脖颈:“还是说你想在你自己家里?唔,如果你的父母不介意也可以,只是你家床板太硬的话,做的时候我膝盖红......” 少女用不那么熟练的中文说着轻车熟路的轻浮话语,可这双翠绿的眼眸又泛着纯真的水光。 怀月眼眸中精光闪过,见陈明宣已是羞赫震惊到不知道把眼睛往哪放的样子,见好就收示意翩然:“翩然,我带你去洗把脸......” “怀月,他看着就呆呆的,你确定要我继续......” 翩然的脸在宋定瞳孔里迅速缩小淡去,鼻间混着淡淡的烟酒味和香水味。 谢筠怕宋定尴尬忙带着他远离了人群,到吧台边递给他一罐啤酒,憋笑解释了翩然略显怪异的行为。 “这位陈公子最近在体育课上得罪了怀月,这不她又让翩然去故意逗他了。”谢筠一脸神秘,“看他被吓得,脸红的和晚宴的波士顿龙虾有的一拼。” 谢筠还在说着翩然的事情,宋定眉头也逐渐皱起。 自从宋定的大哥在兰城的金融新贵里有了一席之地,安排宋定升学到了兰城的贵族高中,这里的学生大多是兰城老钱家族的公子小姐,也有一小部分是普通家庭的学生,都是在初中时候被各个家族挑选一路资助到大学,毕业后直接为其公司效力。 宋商絮曾经就是被资助的对象之一,也是少数跳出这些“卖身契”摇身一变获得与他们平视资格的人。 纵然身处同一个学校,阶级早已划分明确,非富即贵的二代、三代们自成一派,关于翩然的印象大多停留在六班那个喜欢处处留情的“洋妞”上。 刚来兰城一中半年里,不是今天和张家二世祖玩上了,就是明天又和陆家的小公子在琴房接吻被教导主任捉住了,好不热闹。 如今看来,多少有怀月在背后“指挥”的成分。 “没有人能抵抗翩然。”谢筠啜了一口香槟,望着怀月搀扶着翩然离开的背影,“怀月的报复从来不屑于弄脏自己的手,这小妮子。” “所以就弄脏她的名声么?”宋定低声呢喃。 谢筠愣神,而后投去一个无奈的眼神:“她放得开,在国外玩得更花,从不在人前避讳,不在乎这些吧。” 宋定沉默不语,直到身后有人呼唤谢筠过去,宋定拿着啤酒表示自己能适应后,目送他又没入了人群。 偏偏(三) 月亮悬挂在枝头,宋定垂着头漫无目的地绕着这栋半山别墅行走,行至一半,只见一座五颜六色的小型滑梯映入眼帘。 三年前怀月差点做不了城西的纪三小姐,纪夫人带着两个女儿就靠着和纪家离婚的那点补贴离开纪家,只是沉家在海城早不复从前风光,多年来靠着与纪家的联姻的沉氏也只吊着一口气罢了,如今大树一倒,更是独木难支,用不了多久就会在各方商战中被蚕食地一干二净。 后来他的父亲进入公司挽救沉家产业,用尽所有手段费劲心思游说、赎买股权,让纪夫人在沉氏的话语权得以压倒性优势盖过沉氏的其他股东,纪夫人私下变卖了好多家产,在叔伯们一片讨伐声中拍板撤离了海城。 而他的父亲终是积劳成疾成为一具重复沉氏光华的路上枯骨,直到纪倾云被“卖”给了宋定的大哥宋商絮,终于维持了沉家在兰城的体面。 父母分居的时候,宋定被判给父亲,而那会儿的宋商絮也才刚上大学,他拒绝了纪明途提供的出国机会留在兰城,不上课就会去CME实习,寒暑假也会四处打工支撑着妈妈的小家。 半山的风吹拂,宋定啜了一口酒准备原路返回,余光忽见一抹亮色在那滑梯的楼梯边。 这栋别墅是宋商絮买来送给倾云作为订婚礼物,就连这座滑梯都一比一复刻了纪家老宅。 宋定不止一次怀疑过大哥求娶纪倾云的动机,毕竟他们的父亲与她们的母亲的结合着实算不上光彩,虽然不曾闹出血缘错乱的丑闻,可宋定也能隐隐感觉到怀月对他的敌意。 纪夫人,不,现在该叫沉姨,和纪家闹得这么难看也要带上所有的孩子离开,自己追求爱情不在意门第高低,给自己大女儿挑选的夫婿却是前夫家培养起来的新秀,虽然不免有故意戳前夫心窝子的嫌疑,但宋商絮一时风头无两,也正是这笔“买卖”让沉氏一夜间起死回生。 纪倾云确是兰城第一绝色,可凭借大哥这些年摸爬滚打才塑造地商业帝国,宋定更愿意相信他不过是想借着纪家的身份地位在上流社会站稳脚跟。 翩然刚刚吐过一轮,撑着额头闭眼缓神,手腕上的佛串手链十字架随着动作下滑,银色的亮钻比天边的月亮还要皎洁。 感觉到身后有人,她回头去看,是一张眼熟的脸。 “你也刚刚出来放风么?” 宋定摇了摇头:“出来有一会儿了。” “那你准备回去么?” 宋定张了张嘴,却不知道如何回答,他确实准备进去,可眼前的夜色太迷人,又摇了摇头。 室内他认识的人也不多,怀月作为主角他几乎很难和她说上什么话。 翩然笑了,眼睛弯成月牙的模样,拍了拍身边的木台阶:“那你陪我一会儿吧。” 宋定依言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翩然一言未发,只是抬头看着天际,仿佛认真地执行着放风这项任务。 又一阵微风拂过,不知道是气温真的低还是他过于心不在焉,宋定下意识去看翩然,后者环抱着自己裸露的手臂,低哼着歌。 宋定没听过,只是盯着她看,然后被少女突如其来的偏头捉个正着。 一瞬间,宋定慌不择路地撇开眼去:“你饿不饿,我可以帮你去拿点吃的。” 偏偏(四) 翩然目不转睛地盯住眼前的少年,听到问话愣了神,又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有一瞬间的被抽取灵魂般低语:“可是,我不饿呢。” 粗粗的黑色镜架遮住了他的眼珠,翩然想要去看清于是凑得更近,突如其来的动作差点把宋定逼得跌落台阶。 “咳,那,那你想喝酒么?”宋定努力镇定,说出来的话又想咬舌自尽,这里唯一的酒就是他手上这罐喝了一半的啤酒。 翩然顺着他的话语看向那瓶啤酒,麦芽的香气微微荡漾在浓郁的夜色里:“我今天喝过酒了,喝了好多......今天的舞池很兴奋,一开始的时候大家都放不开......你知道吗,我在曼城的时候比现在还要能喝酒......Oh,Litehouse,这真是世界上最美味的东西......” 少女絮絮叨叨地,中英混杂着错误用词,说到兴奋处喜欢一把抓住身边人的手臂,虽然只有一刹那,冰凉的指尖却像烙印一般滚烫。 “所以,你还想不想喝?” 翩然跑偏的思绪被拉回,她正说到初中的时候和其他朋友比赛,其中一个男孩子因为太醉了刚解下她的胸衣就倒在床上的地方就被打断。 十四岁开始,只有在怀月放暑假的时候才来兰城一回的翩然感受到了巨大的文化冲击,但她素来随性,默认宋定和这里大部分的男孩子一样,保守羞涩。 翩然眯起眼,故意掠过他的窘迫。 “不,我今天喝过了,就在刚刚我还吐了好多,感觉肚子一下子空了不少,这实在让人安心不是么......”翩然摇着头,涣散的视线又变得集中,“我今天睡到很晚,之前舅舅还没回英国的时候是不会让我喝酒的......” 翩然又开始自顾自地说起来,一边说着另一只手伸进自己空荡荡的领口,拿出一根烟来,又站起身照着挺翘的臀部左拍拍右拍拍,随后一脸沮丧地坐回去:“肯定是刚才跳舞的时候丢了......” 宋定闻言摸向口袋。 “我有。” 说着倾身过去为她点火,只是风不间断地刮着,宋定只得护着靠得更近,翩然的香水味好像一朵雏菊绽放在他的鼻尖。 尝试了好几次才成功点着,翩然仰起脸在风中吞云吐雾,好长时间未发一言,几缕发丝蹭着宋定的脖颈,有些痒,可是喉咙口更痒。 按捺不住,宋定也掏出了买了许久的烟。 他烟瘾不大,一般只在考试前抽一根,断断续续地一盒烟还剩许多。 只是这一回火机更难点着,嗑哒声响个不停,翩然笑出声,衔着烟靠近宋定对准他的烟头。 宋定忙用手夹住,眼前的睫毛轻轻扇动着。 翩然点燃后微微起身,见他又在看她,歪了歪头,凑上前在宋定的侧脸上留下一个轻吻,蜻蜓点水但足以让少年浑身不得动弹。 “礼尚往来。” 这是翩然前不久刚学会的成语。 偏偏(五) 宋定微微启唇想要说什么,却被身后来寻人的怀月打断,她站在别墅的走廊扯着嗓子喊:“你们两个在外面干嘛?进来陪我玩游戏!” 翩然抽了抽鼻子回应,宋定捻灭了烟,紧随其后回到别墅。 沙发地板横七竖八地躺了许多人,几个头脑尚且清醒的围坐在另一边。 “我们玩‘我从来没有’。”怀月喝了一口酒,起身给所有人的杯子里满上,“唔,宋定你还记得怎么玩的吧?” 宋定点点头,两个月前怀月生日会上是他第一次玩,对于这种酒桌游戏谈不上喜欢,只是很少有人会拒绝怀月。 “怀月,我今天还没怎么吐过。”翩然吐着烟圈,食指戳进去胡乱比划。 许是也醉了,怀月眯起潋滟的眼:“所以呢?” “所以,我不能再继续喝了......you know......我得把之前的吐了才会考虑喝下一轮,我和你提起过的。”翩然拿着烟耸肩,语调和女士香烟的烟味一样飘渺,“有人愿意代我喝吗?拜托,喝酒欸!” 说着翩然咯咯地笑出声来,还真有几个喝上头的公子哥邪笑着想依偎过来,下一秒被宋定不着痕迹地挡开,来人眼里染上不解,又不好当着这么多人面询问,只好带着纠结看着身侧咬着嘴唇的翩然。 谢筠笑着拉回那几个醉汉,眼神示意着宋定。 “阿定,你来替她喝吧,今天就你喝得最少。” 话音刚落,门口传来开锁的声音,众人齐刷刷望去,只见一位穿着制服的少年呆愣地站在门口。 少年是纪家一位专职司机的儿子,率先打破沉默“三小姐,作业我帮你带过来了。” 见一行人依旧沉默着看着他,江谟不甚自在地垂下眼睑打算上楼。 翩然捻了捻烟打破沉默:“怀月,让小江和我们一起玩吧,他这么喜欢你,你老这样不理他会很伤心的。” 宋定额角跳了跳,惊讶于身边的少女总能如此不以为然地说破别人心知肚明的事情。 “翩然,阿谟要帮怀月写作业的。”谢筠慵懒地往沙发靠椅上倒了倒,伸出一只手臂搭在怀月背后的靠背上,一派宣示主权的样子。 怀月还带着薄怒看了一眼焦点本人,听完谢筠的话,暗暗翻了翩然一个白眼, “江谟,你写完再来玩吧。” 江谟微微侧过身,还是低垂着眼睑,闻言轻轻点头随即上了二楼去,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宋定喝过一轮,趁着间隙问身边的玩自己镜框的翩然:“你不吃点东西吗?” 少女的手指闻言顿住,失重般垂落在身侧:“可是我喝了酒。” “你不是又吐掉了么?”宋定按下心内的疑惑,可随即又升起更多的疑惑,“还是说,这里的啤酒不合口味?” 翩然挺直身子,疯狂摇头:“唔,不......没有,只是,啤酒热量有点高,香烟很好,很不错......嘿,你应该感受到的吧,抽烟能让人不那么想吃东西,对,所以我还是更喜欢香烟呢。” 她颠三倒四地解释了很多,宋定却有了更多困惑。 新一轮的游戏又开始了,翩然突然笑着举起手:“我第一个来吧,你们之前说的那些一点意思都没有,太玩不起啦!” 只见她弹了弹烟灰,笑着扫视着众人脸色:“我从来没有......从来没有在汽车后排做过爱!” 此言一出,鸦雀无声,直到一位怀月的同班同学挑了眉,一口气喝下面前的酒,慢悠悠道:“我趁我爸在书房办公的时候和我隔壁邻居做过。” “wow,cool!”翩然一双桃花眼笑得灿然。 宋定看了一眼身旁无所顾忌的女孩,轻轻晃动了手中的杯子,话题一被打开,气氛逐渐火热,他做好了被连续灌酒的准备了。 “我才能过来没有在上面过!” “哦,那你可以去试试,很不错呢。”翩然说地一脸诚恳,然而宋定只能默默喝酒。 “我从来没有被口过!” “唔......其实最开始时候我觉得这要比做爱更爽。”翩然搡了搡宋定,后者一口闷。 “我从来没有和同性约会过!” 宋定原本想着这次她总该没有过吧,迷瞪着眼神,翩然漂亮的大眼睛转了两圈,露出狡黠的笑,像一只餮足的小猫笑着解释,“Oh,sweetie,别这么看着我......她叫Samantha,是个很耐心的女孩子,她高潮的时候还会哼歌呢......” 宋定开始变得昏沉,一杯又一杯的酒灌进胃里,翩然推他一下犹如翻江倒海搅动,而游戏还在继续。 “我从来没有搞出过人命!” 宋定已经被少女接二连三的大胆过往震惊到麻木,下意识拿起酒杯就要喝,却被一只温凉的手抓住,晕眩中翩然笑得狡黠。 “这我真没有过,珍爱生命,人人有责。” 这场游戏又断断续续喝了几轮,直到有人撑不住吐了一地。 尖叫声、谩骂声四起,宋定头疼欲裂,颓然地瘫倒在沙发上动弹不得。 一会儿又有人提议玩起了捉迷藏,众人歪歪扭扭地起身配合。 混乱中,翩然下巴靠在宋定肩头。 “嘿,愿意陪我去个地方么?” 偏偏(六) 翩然掐了烟,绕过骚动的人堆拉着宋定试图让他起身,粉白纤细的少女费力地驮着醉醺醺的酒鬼在别墅蠕动前进。 挪到泳池边,翩然脱力两人双双瘫倒,宋定在下面垫了一下才不至于蹭破皮。 翩然喘匀了气一骨碌爬起身走到池边坐下,温凉的池水缓解了方才闷热环境带来的躁动,匀称的小腿在水里晃动,一会儿感觉到累了,翩然有点口干,右手又探进内衣里摸索着什么。 身后的宋定也缓过神来,起身后背面濡湿了一大片,他揉着额头走到翩然身边坐下,下意识想为她点烟,却因为挪动的幅度太大一跟头栽进了泳池中。 溅起的水花沾湿了翩然的面孔,她夹着烟紧闭双眼放声大笑着。 “你实在是太醉了。” 宋定扑腾着站起来,抹了一把脸,见翩然笑地花枝乱颤模样,突然一个大步上前也想把她拉下水,可是眼镜不知道沉到哪里去,高度近视的宋定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轮廓。 翩然不甚配合地躲闪着他的拖拽,可到底男女力量悬殊,宋定捉住她的一只脚腕,距离蓦地拉近,翩然还在又笑又叫着,攀着他的臂膀才不至于失去平衡。 宋定眯着眼想努力看清少女的面庞,只是徒然,重影间翩然的脸逐渐放大,漂亮的瞳仁被晶蓝的池水衬得愈发翠亮。 “你是看不清吗?” 翩然手掌一撑,丝滑地从宋定怀里下潜到泳池中,裙摆被水压冲击地飘扬。 宋定下意识想去压下那片裙摆,却被翩然拉入水中。 翩然看着宋定因为被突然拉下水而努力憋气的模样,笑地露出洁白的两排牙齿,少女的金色发丝像舞动的海草,两颊鼓起,嘴边溢着泡泡。 她游到宋定面前,捧住他的脸轻轻吻上去。 两片唇肉的触碰,宋定只觉得包裹他的水流里仿佛过了电。 烟草、漂白水、半熟的水蜜桃。 他忘记了换气,甚至开始懊悔自己没有好好照顾自己的视力。 没有哪个瞬间他如此迫切地想去看清什么。 这个吻转瞬即逝,翩然笑着挪开脑袋,灵活地朝宋定身后去。 两个人几乎是同时浮出水面,宋定大口地呼吸着空气。 翩然拿着一只镜架笑意盈盈地把粘在脸上的湿发扒拉开,双手抬起为宋定带上眼镜。 世界恢复清晰,宋定甩了甩头发地水珠,怔怔地看着翩然,衣服沾了水后贴着少女的身体曲线。 他不爱看片,脑海里不自觉浮现画室里那些赤身裸体的立身人像,不同的是,石膏像冰冷,翩然散发着温热的诱惑。 “你为什么要盯着我的嘴唇看?”翩然明知故问。 她知道这里的男孩子十分腼腆害羞,可眼前的这个她分外感兴趣。 宋定虽然酒醒了一半,但反应还是迟钝,他不为所动继续看着翩然的唇。 “好像火龙果。” 翩然歪过脑袋仔细思考他的话,从镜片的倒影里,她看到了少年陷入沉思的缘由后笑开:“那你觉得这个颜色好看么?” “好看。”宋定不假思索,“就是感觉有点冷。” 两个人跟着水波起起伏伏,翩然缓缓凑近直到两人额头相抵:“找人暖暖就不冷了。” “你要找谁?你们,你们英国来的小姑娘都这样吗......” 都这样随便亲别人,且不会负责。 翩然置若罔闻,含住宋定的下嘴唇,灵巧的舌尖调弄着少年紧闭的牙关,因为他太被动、太生疏,又是轻轻触碰几秒就分开。 “你不能,不能这样......” “为什么,只是一个kiss罢了......你不喜欢我么?” 少年涨红了脸庞,呼出的热气氤氲了镜片,他又看不清她了:“不是,你不能这样......” “我知道了。”翩然笑地狡黠,洁白的贝齿咬着下唇,“你喜欢怀月。” “因为你喜欢怀月。” 偏偏(七) 怀月没躲成猫猫,就被江谟这根木头拦住去了自己的卧室。 “知不知道这样很扫兴啊。” 怀月撅着嘴,不悦地坐到床上往后倒去。 江谟一边移开视线一边小心把毯子盖到怀月因为后仰裸露出的大腿风光:“有些题目还是得自己看一看,老师明天上课不一定会讲。” 不懂就写不出来,写不出来就很难在一个班上课了。 一个年级六个班,两幢楼,每个年级除了按照排名依数填充的1-3班在离食堂最近的崇明楼外,剩下各年段4-6班的数学英语实行走班制,4班为A等,5、6班为次等,美名其曰因材施教,划入斜错位后方的敬明楼内。 按照道理他应该和宋定一样坐在崇明楼里上课,怀月大小姐脾气,在他第一天被父亲从老家接来,带到纪明途面前请求安排他的学校,此时的她也不过十岁,听到他在老家县城考试都是年级第一,抱着娃娃坐在那个压迫感十足的男人身边嬉笑道:“大哥哥这么厉害,不如陪我再念一次五年级好吗?” 就这样,本该初一的他又上了一遍五年级,等上了高中,又被她几句吩咐留在敬明楼内上课。 江谟除了努力呆在四班和三班共享师资外,还要设法让六班怀月的数学英语也能够到四班来上。 见江谟执拗地盯着瓷砖的纹理,怀月愈发懊恼地翻身背过去,两只腿在粉色的被褥上扑腾,惹得毛毯滑落在地。 “不难的,很快就好,反正你们不也是在玩捉迷藏么?” 一说起这个,怀月猛吸一口气,转过莹白的小脸:“你明知道这是我的卧室,他们谁敢来搜,这不是作弊么!” 酒劲上来,怀月脸庞浮起红云,可还在坚持着游戏原则,江谟见她没了平常清醒时对他的爱答不理,更是心软。 早在他进屋前就从落地窗看见怀月和谢筠举止亲昵,何尝不知道她对这位谢家小公子有意,可还是忍不住地低落,一边惶恐着翩然的口无遮拦,一边又期待怀月的反应。 可惜她惯会装模作样。 怀月前脚刚走进浴室,门口似乎有轻微脚步声,江谟死死盯着门,直到一点黑影透过门缝虚虚实实。 “怀月喝多了睡了,你们回一楼去玩吧。” 外面的人没有说话,几乎是一瞬间江谟意识到了是谁。 谢筠松开门把手,他是想来还手机,听到卧室内的男声,心下了然。 江谟的喜欢似乎随着年纪增长愈发明显,幼时只当是沉家的家仆护主,似乎从初中开始,江谟对怀月的态度耐人寻味起来。 谢筠玩味一笑,旋即朝着二楼的露台走去。 翩然是被江谟摇醒的。 少年蹙眉环顾混乱的四周,看着翩然逐渐清醒的样子缓缓开口:“翩然小姐,刚刚您的管家致电,您的母亲是今早九点的航班回兰城,让我告知您一声。” 翩然猛地一个激灵爬起身,发现自己裙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爬到腰间,内裤在空气毯下忽隐忽现。 江谟早在翩然猛坐起的时候就绅士地背过身去。 背后窸窸窣窣是衣料摩擦的声音,伴随着其他几个沉睡的人被打扰到不悦的哼几声。 “小江小江,你可以转身啦……Oh,能麻烦你送我一程么?”翩然扒拉着有点打结的头发,另一只手旋转着口红盖,“或者最近的十字路口,你们这里太难打车啦。” 少女扬起娇俏的尾音,江谟转过身,翩然背对着窗台,嘴唇红艳。 “好的,翩然小姐,我去取车。” 待江谟离开后,翩然把口红放进包里,余光中腿边的人翻了身,整张脸从沙发缝隙中显露出来。 翩然微微屈腿,淡金色长发垂落勾着宋定的脸庞,皱着鼻子似是要打喷嚏。 被他的睡颜逗笑,翩然取下宋定戴在头顶歪七扭八的眼镜,撩开他额前碎发,俯身送上一记鲜红的唇印,恶作剧地满意一笑随后走出了别墅。 偏偏(八) 江谟话不多,翩然扒着前面的座椅讲着昨晚酒桌上的趣事。 “小江小江,我们昨天一直在等你来加入,可是你一直没来,没参与到很可惜呢......这实在太有意思了,之前在英国的时候他们就只知道灌我酒……” 江谟对于这位初来乍到的翩然小姐一直抱着照顾小孩子的心态,虽然思维很跳跃他经常无法跟上她的节奏,比如现在。 “小江小江,怀月她其实她很吃装可怜这一套的,我也不知道在这里帮写作业是不是情趣的一种,可是小江不觉得写作业真的很痛苦吗?我语文课都听不懂,做作业更难过了呜呜……” 江谟听到翩然最开始的那些话心脏止不住地跳动,可等后面又开始扯开话题后他才松了一口气,客套地笑。 “翩然小姐要是有什么问题也可以来问我。” 待车缓缓停在一排高级公寓门口,江谟已经回答了两个语法问题,解释了三句文言文解析,背的古诗词律更是数不胜数。 江谟下了车,拉着车门在一边等待,翩然有点意犹未尽,撇着嘴离开后座。 “翩然小姐,那我先走了。”江谟微微鞠躬示意,却又被身后的人叫住。 “小江,不要把喜欢藏进花瓶里,要跟着心上人如影随形。”翩然还是笑地那样甜蜜,“我昨天从书上看到的,很有道理呢。” 翩然看上去像个不谙世事的孩童,可说出来的话又总是能明里暗里地戳中一个人最隐秘的心事。 这是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江谟除了在自家三小姐面前第一次有些无所遁从,他已经不记得自己多么狼狈地回到车上。 后视镜里站在阳光下的翩然皮肤白得透明,像一片纸。 启动的轰鸣声混杂着江谟脑海里的呐喊,他不敢再看一眼。 ——— 因为下午要返校,宋定火速回到家洗了澡换了套衣服。 从淋浴间出来,镜子蒙上了水雾,他随手抹开一片,沾了水的发丝全部向后倒,额头上赫然一个唇印映入眼帘。 宋定有些怔然,指腹轻轻揉搓着,思考片靠鼻子凑近去嗅,像是水蜜桃的味道,也带着化妆品都含有的香精。 舌尖轻轻探出去舔了一口。 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举动之后,宋定双颊爆红,草草洗了脸冲出浴室。 返校的校车上人很多,宋定家在路程中间段。 怀月贪睡,从来都是踩点上学,宋定和她不同班,每个班早晚自修要求多少有差别,他不好意思让司机来回接送,还是保持了坐校车的习惯。 上车的时候早就没有位置可以坐,投了币他抓着拉环摇摇晃晃地望着窗外出神。 耳边都是学生的交谈声,他低头去寻找耳机,应该是一个红灯,司机师傅猛地踩了刹车。 宋定赶忙抓住面前的靠背扶手稳住,再抬头,就看见与他并行的一辆价格不菲的轿车,后座窗户被全部摇下。 翩然闭着眼趴在窗口,娇艳的小脸沐浴在阳光下,殷红的嘴唇泛着光。 在风云焦点前,注视少女的人不止宋定,他们开始讨论起她的家世,她的容貌,她的人际关系。 羡慕的、鄙夷的,真心的、故作镇定的。 宋定只感觉呼吸一窒。 漫长的红灯里,他祈祷翩然不要张开眼,可他难以否认的是,他又在期待视线相接的时候她会作何反应。 是惊愕之后的冷漠移开眼,还是像昨天那样甜蜜地朝他微笑。 他会不会也成了上流圈子的小姐少爷突如其来的乐趣之一呢? 就在宋定胡思乱想之际,红灯跳灭,轿车先一步启动,少女始终都没有睁眼。 宋定戴上耳机,垂下眼睑不发一言。 偏偏(九) “下午好,阿定。” 宋定他刚从实验室出来,到学校的超市买了一包薯片尽数倒进嘴里,听到声音后一个趔趄,于是猛烈的咳嗽起来。 始作俑者抬起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背,其实这不仅一点用也没有,相反的,还让他浑身酥麻想要逃开。 可是宋定生生忍下了,因为这是翩然。 按道理不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的翩然。 宋定和翩然一头一尾,6班更是被戏称国际班,就连食堂都有专门的消费场所,那里装潢精美,自然价格也分外昂贵,明晃晃地阶级隔离。 沉夫人曾提议将宋定转去和怀月一个班,但是在大哥那关被卡住了,宋定倒无所谓,一来他已经适应了现在的教学模式,再者大哥并不希望他沾染上那群富家少爷小姐们的习气。 “你吃东西的时候嘴巴脸颊鼓鼓的,可爱。” 宋定忙咽下嘴里的薯片,想到手上的薯片,可只剩下一点碎末渣子,踌躇之间身侧的少女伸着懒腰笑了。 “我逃出来抽烟啦,现在不饿呢。” 这一句解决了他的两个难题,宋定又想到什么:“我准备去吃晚饭,一起?” 翩然本来还仰着雪白精致的脸蛋儿沐浴着午后的余晖,闻言缓缓睁眼。 由于迟迟没有回应,就在宋定以为她可能没有听到的时候,翩然突然笑了,扬高了声音:“好啊,我也想去食堂呢!” 话是这么说,等两人到了窗口,一圈逛完了翩然也只拿了一个青苹果。 “这里没有你喜欢的东西吗?” 没有热菜,只是每日免费的一个水果? 翩然抛着苹果扬起笑脸:“我喜欢苹果,Oh,苹果,多么好吃的水果,尤其是青苹果,又酸又甜,嘿,我有没有说过我家里还有一瓶苹果醋......” 伴随着翩然的话语,宋定领着她在窗边坐下。 他总觉得在进食这件事情上,翩然总有许多稀奇古怪的理由。 “妈妈每天早上都会给我准备苹果醋,这太折磨人了。” 宋定夹起一筷子青菜,听完后皱眉:所以到底喜不喜欢酸苹果。 青春期的少年总是饿地格外快,饿狠了的时候满心满眼只有如何快速填饱自己的肚子。 翩然清甜的声音消失在耳畔,等他抬起头时,与少女的视线相连,饱满红润的嘴唇微张。 “咳,抱歉,我下午实验太久了,真的很饿。”宋定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发现那颗青苹果还被她攥在手里,“你不吃?” 翩然借口说还没洗,宋定拿来起身去后面的水池冲洗,回来后又得到“皮太硬了,啃不了”的回答,于是宋定又去窗口向阿姨借了一把水果刀。 桌子上一把刀一个苹果,翩然盯着出了神。 宋定挑了眉,拿起水果刀就要帮她削皮,却在半空被翩然的手抓住:“我自己来吧。” 作罢,宋定重新拿起筷子吃剩下的饭菜。 “所以……阿定喜欢什么样的人。” 食堂的人一个个离开,橱窗后的人开始打盹,空气中小刀摩擦果肉的涩涩声断断续续。 宋定猛烈地咳嗽起来,翩然停下削苹果的手,递给他一张纸巾:“哪一句又吓到了你?” “没,没有,只是有点突然。”宋定擦了擦嘴角,停顿一下,“活泼一点吧。” “像怀月那样的活泼?” 宋定皱眉。 少年时光里,男女异性的情感总是令人变扭的,但他现在更多在回忆,因为仅有的印象里,他不觉得怀月和活泼能沾上边。 “怀月不算太活泼吧。” 翩然继续削苹果:“嗯哼,还有呢?” “还有......古灵精怪一点。” “什么是古灵精怪,和妖怪一个意思么?” “不,不是......额,有时候精怪不全是坏的意思......” 他语文成绩一般,用尽毕生所学连比带划地给翩然解释古灵精怪的意思,终于等面前的问题少女不再产生新问题,宋定感觉自己口干舌燥。 “讲得真好,吃点水果解解渴。” 翩然带着体恤的微笑递给宋定苹果,女孩刀法生疏,苹果的表面棱角纵横,像一个艺术品。 宋定有些无奈:“你平时就这么逃过进食的么?通过让对方不断地讲话消耗能量,然后你‘贴心’地递上你的食物。” 因为没有得逞,翩然悻悻缩回了手:“所以你在指责我吗,阿定?” 食堂蓦然间只剩下他们两人,宋定看了一眼墙壁上的挂钟:“我没有指责你的意思,只是有些奇怪。” “那你也会像别人劝说我吃东西吗?就像这个苹果,我不吃仿佛就不会罢休。” 宋定斟酌着开口:“我希望你吃这个苹果,是因为这是你自己拿的,所以我以为这是你喜欢的东西。” 翩然地视线飘向远方。 “喜欢的东西不是更应该好好留存着么?” 宋定听着翩然诡辩一般的言论,不由得失笑,背起书包后端起空盘,挑了眉:“我一会儿还要回实验室,你应该要回家了吧。” 翩然视线聚焦回到站起身的少年身上,背着光,暖红的夕阳晕染着宋定瘦高的轮廓,怔怔地点头。 宋定抿嘴示意,路过翩然时还是开口。 “这是你喜欢的东西,确实你来决定它的去留,只是对于一个食物,我更倾向于把它吃掉。” ——— 这篇文是在反绝食减肥反暴饮暴食 希望大家都能好好吃饭 偏偏(十) 翩然没有回答,宋定背着包的身影消失在食堂门帘后,她看着手中开始氧化发黄的苹果,像是下很大决心一般,轻轻凑上去啃食了一小口。 只有一点点果泥,翩然清晰感受到食物中的糖分争先恐后地涌入她的喉管,叫嚣着占据了全身。 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翩然颤抖着起身把苹果丢进垃圾桶,掀开淡青色的塑料门帘冲入最后的一丝夕阳中。 一口气跑到宋定做实验的教学楼下,翩然扶着柱子喘气,舌尖还有那抹挥之不去的清甜气息。 翩然有些焦躁,紧咬下唇深呼吸,颤抖着从制服口袋里摸出一根香烟。 点燃的那一瞬间,翩然才感觉到意识回笼。 她不知道宋定具体在哪一间教室,就这么呆呆地靠着石柱注视着落日,脚边一地烟灰。 很快一根烟燃烧殆尽,翩然下意识想抽第二根,可翻遍了口袋也没有找到,于是开始烦躁地来回踱步,浓密蓬松的金发被抓地散乱。 就这么打转间,翩然突然直勾勾地盯着走廊的尽头,那是一个贩卖机。 停顿一下,脚步像不受控制地挪动,鲜红色的零食贩卖机像是一只魅魔,翩然感觉自己是那只待宰的羔羊。 薯片、香肠、蛋糕...... 一个一个的东西掉落在机器底部,翩然仿佛上瘾一般不厌其烦地一遍又一遍地按键付款,直到拿货口因为堆积太过,一包薯片被卡在口子上从而发出了警报声,翩然才如梦初醒般蹲下身去拿东西。 宋定填完表格从楼梯下下来,远远瞧见一个身影蹲在零食柜前,柜子顶部还闪烁着警示的红光,走近才发现竟是翩然,脚边散落着被扯断的珠子,沿着阶梯斜度向花坛滚去。 “你在做什么?” 翩然抱着一堆零食不知所措地转过身。 “哦......我怕你饿了,所以来给你送吃的。” 说着,就塞给宋定一包薯片。 “可是,我吃不了这么多。”宋定狐疑地接过,拆开尝了一片,“不过还是谢谢你。” 翩然低头笑了一下,鼻间飘来的薯片香味让她不禁咽了咽口水。 “阿定,你还有烟么?” 宋定发现自己好像每次遇见翩然的时候她好像总要抽烟。 也只有在抽烟的时候,两个人才会停止交流,浓雾后他能看到少女迷蒙的脆弱,仿佛伸手驱赶了烟尘,她也会跟着碎了。 “我知道了,你的食物来源是尼古丁。” 宋定开了一个玩笑,等来的是翩然涣散的目光。 翩然抽了抽鼻子,麻痹感渐渐散去:“唔......尼古丁能让我不那么觉得饥饿......” 宋定皱眉,低头拆了一包蛋卷,抹茶味的:“这个我吃过,还不错,你喜欢抹茶么?” 看着递过来的蛋卷,翩然像受惊吓的小动物瑟缩了一下,语无伦次道:“抹茶,抹茶......哦,天呢,我,我不喜欢抹茶,这太难吃了,我实在想象不出怎么会有这种奇怪的东西,我不喜欢吃抹茶......” “好,吧?”宋定挑了眉,他明明记得她喜欢抹茶来着。 一年前的暑假怀月要去游乐园,宋父因为刚刚住院,为了讨好怀月就要求宋定去陪着。 那次翩然也来兰城过的暑假,一行人兴高采烈地去,两个人玩累了驱使他们几个男生去买冰激凌,耳边仿佛还充斥着清甜的嘱咐。 “我要抹茶的喔,千万不要记错啦!” 许是口味变了吧。 宋定拿出一根蛋卷,抹茶微苦的清香弥漫在口腔:“你不喜欢吃苦的,记住了。” 听到这句话,翩然捻灭了烟——她刚刚从癫狂的状态中抽离出来,凑到宋定面前:“为什么要去记得我的口味呀?” 偏偏(十一) 宋定下意识侧过脸,下唇堪堪擦过翩然的鼻间,如此近的距离让他不自觉屏住呼吸。 这一次,宋定努力让自己不要移开视线也不要紧闭双眼,他强撑着回视着这双夺人心魄的眼睛,能数清她脸上的淡褐色小痣,即使是眼下因为皮肤太白而显得格外明显的乌青都如此可爱。 “我希望能让你吃到你喜欢的东西。” 宋定一字一句地回答。 “你喜欢我。”翩然眨了眨眼睛,又重复一遍,“你喜欢我,阿定。” 虽然努力让自己要镇定,但宋定还是脸颊发热:“你很可爱,是个,是个很,很讨喜的女孩子。” “讨喜?讨来的喜欢么?”翩然皱着眉,但又开始自言自语,“没关系,至少也是喜欢......” 柔软的触感再次印上他的侧脸,翩然亲了一口宋定,坐回到自己位置上。 “我喜欢苦的。” 宋定没出息地又愣在原地,听到翩然的发言:“什么?” “我说,我最喜欢苦的东西了,就像香烟,也是苦的不是么。”翩然笑着解释,望着宋定困惑的眼神,“但也只有完全苦涩的东西才能让我保持满足的状态。” 宋定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那你会碰那些东西么?好像也会让人降低食欲。” 新闻里的那些人无一例外都是瘦骨嶙峋的模样。 翩然比较迟钝,反应了好久:“哦,没有......我不碰那些东西......我的意思是,已经很久没有碰过了......他们有一些吸完还会让我觉得饥饿...... “我有一个朋友喜欢大麻,几乎像我摄取尼古丁一样频繁......哦天哪,真应该让你见见她,我离开英国的时候跟她初中时候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宋定默默地看着翩然谈论起从前在英国的生活,细数着她的那位朋友如何在一年间胖了30斤的故事,直到被晚自修下课铃打断。 翩然站起身拍拍裙子上的尘土。 “阿定,谢谢你及时出现。” 宋定收拾了零食跟着站起身,他定定看着面前的翩然,千言万语堆积胸口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闷哼一声以作回应。 翩然甜蜜地又攀着宋定亲了一口,摆摆小手作别,宋定又叫住她。 那天返校的公交上,周围的学生议论着这位纪家女儿身世,普及着纪家在兰城文娱媒体的一手遮天,说她游戏一般穿着奢侈品牌的当季礼服登上多少明星名媛梦寐以求的版面。 宋定在沉姨订阅的杂志内页中看到过她的照片,单薄的脊背纤细的手臂,黄金蟒缠在她的胸前,一如既往纯善的眼神,却让观者欲念丛生。 眉眼杀人。 他无法脱身。 “它们只是食物,世界上有很多种方法,催吐和挨饿只是其中的一种。”宋定斟酌片刻,缓声道,“极端的态度往往带来极端的痛苦。” 翩然背对着宋定,月光下娇弱的身形颤抖。 “可这只是我的痛苦,好像没有影响其他人吧。” 宋定站到翩然面前,微微弯腰去看翩然低下去的脸庞:“我猜,你并不是特意为我买的零食。” “阿定,这就像蝴蝶效应。”翩然抬起脸,委屈的大眼睛里坠着盈盈泪光,“事情已经发生很久了,维持原样才是正确的,那一口苹果就是蝴蝶,一旦煽动了翅膀,摧毁的不仅是一座城市,还有我。” 宋定递上一包纸巾。 “所以不进食你才会快乐?” 翩然没有理会那包纸巾,摇了摇头,泪水跟着摆动的幅度顺着脸颊滑落,她牵起宋定的另一只手引导着来到胸下。 被修改过尺寸的单薄衬衫包裹着少女玲珑的腰身,因为只贴了胸贴,宋定甚至能触摸到少女饱满圆润的下边缘,手掌覆盖的薄薄皮肉下是清晰可数的肋骨,起伏突兀。 “感受到了么。 “这才会让我快乐。” 偏偏(十二)H 宋定回到家,沉姨已经入睡,桌上摆着一盘切好的香瓜,就连怀月的房间也灭了灯。 这间公寓也是宋商絮迎娶纪倾云的“诚意”之一. 父亲死后,母亲回到了香江的旧宅,那里封存着宋定的童年记忆,父母或许不够相爱,房子也不够宽敞,午夜梦回时他也幻想,如果没有离开香江,是不是就没有什么初恋,没有旧情复燃。 可是有得必有失,可是没有那么多的如果。 他默默地回到自己房间放下怀里的零食,就着微弱的灯光一包一包地拆开,机械地往嘴里塞。 仔细感受着胃一点点地撑大,香精味顶在喉咙口,实在受不了开始抱过垃圾桶干呕,缓和一会儿,下一秒继续拆开新的一包食物。 宋定体会过因为学习没意识到吃饭突如其来地饥饿感,但从来没有过吃到想抠嗓子的地步。 短暂的十七年人生里,吃饭对他而言只是平凡日子里的普通环节,并不需要赋予什么特殊意义。 翩然泫然欲泣的模样在脑海里循环播放,送她出校的一路上他什么话也没说,看着翩然坐上私家车远去。 或许只是流于表面,或许永远无法真正的感同身受,宋定突然想去体会她的痛苦,至少是肉身能重合的痛苦。 宋定体会到了她的痛苦,却也产生了自己的无奈,无能为力的挫败。 他希望翩然自由去选择自己喜欢的,而不是她有时候秉持的是错误的观念只是因为不愿违背他人所寄予在她身上的希望而痛苦。 当然,他暂时不会告诉翩然这些心里想法。 摸着饱胀的小腹,宋定失眠了,抬起一只手盖在前额,衣袖间也染上了翩然身上的气味。 从前让他产生困惑的人,是怀月,好像没有哪一个特定的味道可以来形容这个女孩。 她俩像是一类人,翩然脑海里那些稀奇又很可爱的想法,不自觉想去靠近。 “阿定?” 宋定迷迷糊糊地半阖着眼,微光透过藤曼装饰的窗帘给室内染上一抹青蓝,连带着少女皮肤都显得白得发青起来。 少女还穿着那件贴合曲线的白色衬衫,胸脯处鼓鼓囊囊撑起纽扣,藏青色百褶裙比上一次见面拉地还要高,如果从后面看,大腿根部与臀部连接处起伏的臀肉尽收眼底。 “你怎么在这里?” 金色的发丝与他的呼吸缠绕,鼻间钻入再熟悉不过的雏菊香,还有唇蜜的蜜桃味,带着诱惑:“你在想我,我就来了呀......” “阿定,你再摸摸我吧。” 翩然抓着他的手放到胸缘处,这一次,她甚至没有贴胸贴,红豆在他不自觉抚摸的拇指下悄然挺立,在校服单薄的面料下凸起。 少女主动热情,抬手解开了扣子,雪色映入眼帘,惹得宋定呼吸一阵急促,下一秒倾身上前含在嘴里吮吸着。 翩然揪着他的头发,来回摩擦着,和他的俩根手指并撮在一起,下体逐渐膨胀,隔着裙摆摩擦着她。 跪在两腿间的少女扭动起来,宋定抽出一只手探进她的裙摆,指尖染上粘腻。 头皮传来酥麻的刺痛,没拨弄几下她里面的水就开始泛滥成灾,翩然面色潮红地轻轻凑上去给了宋定一个吻。 媚态中又夹杂着独属于翩然的清纯,宋定捏住她的下巴重新吻上去,咬住她的小舌纠缠。 怀里的身子一软,两人齐齐翻滚在床褥间,下体硬地难受,宋定扶着欲望轻轻送入那方浅潭,发出一声满足的喂叹。 所见之处的雪白肌肤泛起了一片红霞,娇艳欲滴,再看向两人交合处的爱液因为他不断的磨擦变成乳白色的泡沫,失神的少女红唇微张,喉头发出一阵阵呻吟,晶莹的口涎不自觉的从口唇边溢出一丝,流到粉白的颈子上。 忽然宋定感到一个收紧,绞着他一阵快感来袭,低呼一声射了出来。 耳边的闹铃声由轻变响,宋定看了一眼床单上的污渍,狠狠闭了闭眼。 中午宋定没有去食堂,买了瓶水抄近道会教学楼,不想碰上了又在崇明楼下花园晃悠的翩然。 手上多了一串紫水晶填补了昨日断掉的那串绿锆石的位置,随着她手势的上下折射着午休时分耀眼的光线,宋定不自觉眨了眨眼。 “he likes me,he likes me not?”(他喜欢我?他不喜欢我。) 少女蹲在花坛边,揪着淡紫色的花朵,风口的位置细碎的花瓣调皮地钻入裙底。 翩然浑然未觉继续着她的少女心事,不知道这已经是摧残的第几朵花,她努着嘴狠狠盯着只剩下一瓣的小花,随着最后一片花瓣落地柔和了眉眼,轻轻吻了一口又把它丢入花丛中。 宋定静静地看着电影一般的画面,想着她对待他们这些人,是不是就像这些小花。 入神好久,直到翩然注意到了他的存在。 “阿定!”翩然甫一看到宋定出来就亲亲热热地黏过去,“我在食堂找了好久都没有见到你。” 宋定看她绝口不提昨天,挂着笑颜絮絮叨叨地讲着她在食堂里绕了多少圈,有多少人好心为她“指路”。 来往的学生都会在即将走近他俩的时候放低声音或者干脆沉默,宋定强行把注意力转移开来。 “我今天没去食堂,怎么了?” 翩然也没有继续刨根问底:“周末你有空么,一个模特的档期冲突了,妈妈要带我去城南凑数,你也来吧。” 宋定微微皱眉,翩然以为他不情愿立马补充:“很快的,摄影师都很喜欢我,因为我能立马摆出他们想要的效果,之后我们可以去date。” Date,约会。 宋定迟疑地点点头:“如果补习班不拖堂就去。” 听到回答翩然笑地亲了一口宋定,蹦蹦跳跳着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偏偏(十三) 随着拍摄逐渐到尾声,宋定才抵达拍摄场地。 他站在门口的灰色地毯上踌躇着不知道是否还要上前——翩然坐在梳妆镜前,周围围着两三个个人为她拆着复杂的发型,女孩不知道被谁的话语逗笑,弯着眼睛甜蜜地让人心醉。 一个金发碧眼的模特抱胸靠坐在一边,深邃五官好不登对,又讲了什么,翩然笑地小脸扬起,模特俯下身牵起她的手腕留下一吻便走到更衣室。 虽然只是礼节性的吻手,可是宋定心里还是有些堵塞,原以为只是摄影棚太过嘈杂,直到翩然一个跨步走到他面前歪着头假装抱怨他来得太晚了宋定也只是闷哼一声。 翩然意识到眼前的少年情绪不高,以为是自己的埋怨让他不舒服了,立马话题一转:“不过你来了也不算放我鸽子啦~不然我就要心碎了。” “嗯。”宋定调整了一下书包肩带,“不会。” 两个人并肩离开了杂志社,一路上都是翩然叽叽喳喳地好心补充着宋定没赶上的瞬间,一声声“Eric”让宋定好不容易缓和下来的郁闷又一点点加重了。 饶是再情感丰沛,翩然也知道身边的人似乎心不在焉,也渐渐歇了滔滔不绝的话语,摩梭着裙子口袋里的烟盒,慢慢点燃了她的情绪。 “你送我回家吧。” 宋定一开始以为她不说话了是说累了,正盘算着一会儿路过超市给她买瓶水,突然听到翩然语气淡淡地来了这么一句。 “不是去吃饭么?”约会一般的流程都该先吃饭吧,宋定突然心头一紧,倒不是怕翩然想法变化无常,只是不喜欢翩然情绪低落。 翩然低着头,一听到吃饭胃间翻涌,瘾又上来了:“没事的,你如果有别的事情先去忙吧,我自己也可以,实在不行我也可以让Eric送我。” 又是这个Eric。 宋定皱了眉,呼吸一下子有些急促起来,抬眼再看翩然,皱着一张漂亮的小脸,委屈又强行懂事地提着他不爱听的善解人意方案。 “不用,答应了你,我会陪你。”宋定缓和语气,循循善诱,“是尼古丁摄入饱了么?那我们可以晚一点再吃,我只是担心你为了拍摄早饭也没吃。” 班里的阅览角除了一些学术周刊,也会有一些八卦时尚的杂志,虽然不想承认,但他确实趁着午休翻阅过一些,一则模特的采访过目难忘,那些非人的饮食计划让宋定不由自主地代入翩然。 翩然想点火,可是火机像是和她作对一般怎么都点不燃。 抽了抽鼻子,站在路口一阵风吹过,浅金发丝缠绕着她的鼻间,宋定不由自主伸手帮她拂开。 “欸,别......”翩然下意识往后一躲,更加迫切了想要回家的心思。 宋定被她这个躲闪的动作怔住,滞在半空的手讪讪地收了回去垂下眼睑盖过一闪而过的失意:“我送你回家。” 翩然咬着唇,本来被忽视的心这下突然更委屈了,有些难以启齿地艰难嗫嚅:“其实我很饿......” 宋定有些无奈,奇怪地是他对着翩然似乎有无尽的耐心:“那你想吃什么?” “不,不......”翩然脑袋摇地像拨浪鼓,想起上午棚拍时妈妈站在显示器后一言不发的态度,忽地转身颤抖着又摸出烟朝反方向疾步,伸手想要拦车。 宋定虽然觉得翩然行为古怪,心下猜测应该是碰到什么事情了,想也不想跨步追上攥住她的手腕,纤细地似乎用力就能折断。 “你放开我,我要回去了......” 宋定眉头紧皱:“你先告诉我是发生什么事情了,不论是要去吃饭还是回家,我都得送你。” “我要回家自慰!” 这一句翩然几乎是喊出来的,所幸路口来来往往的都是轿车,没有什么惊诧的目光投过来。 翩然嘟起嘴,又伸着手拦车,这次刚好一辆空车停下,翩然利落的拉开车门钻进去,报了自家的地址。 宋定反应迅速,在车门关上前也坐在她边上。 偏偏(十四)H 司机好奇地看着后视镜里年轻的少男少女,最后又将目光停留在翩然脸上,深邃娇艳的面容任谁也忍不住多瞧几眼。 一路沉默地抵达目的地后,宋定先一步付了车费,一左一右地下了车。 “我知道,食欲不稳定会引发一些其他的成瘾。” 宋定斟酌着开口,这两天他忍不住去了解暴食的有关信息。 翩然有些应激,突然勾起一抹讥诮的笑:“怎么,怕我说自慰是假的?你放心,我现在还是清醒的,不是什么男人我都上。” “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宋定语气温和,不计较翩然的敌意,“我只是想确保你安全到家,不要做让自己不开心的事情。” 翩然哧笑一声:“说得轻巧,控制不住的东西碰上了就会发疯,你看到我发疯的样子就不会想和我呆在一起了。” 像个老鼠一样,机械式的往嘴里赛,塞到肚子硬得像一块皮球,然后各种懊恼、自责、厌恶的情绪驱使着自己跑到卫生间,抠着嗓子要死要活地吐,抬起头发现妈妈看她眼神里的失望和不耐烦。 说罢,翩然深呼一口气有些沮丧地补了一句“你走吧”转身就要往大门走。 “如果只是为了压制食欲。”宋定沉默片刻,脚步为挪动半分,再抬眼眼神坚定,“你可以和我试试。” 话音落地,轮到翩然怔愣在原地。 长久的沉默中宋定重新咀嚼了一遍自己的那句提议,白净清隽的面孔瞬间染上粉红的羞煞。 “啊,不是那个意思,我意思是,我陪你一起吃饭,你想吃多少我也吃多少,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容易坚持......” 翩然看着面前少年手足无措的模样,烦闷和躁动也渐渐消停了,扑闪着眼睛凑近。 “什么那个意思,那个意思又是哪个意思?” 宋定面上羞涩慢慢消退,见她存了逗他的心思便也知道翩然多少恢复了些心情,不搭腔:“你工作了一天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吧,以后中午我等你。” 少年嗓音透着沙哑,像是粗糙的磨砂纸摩梭着耳垂的软肉,翩然感觉浑身酥痒。 她已经很久没有和男人做爱了,之前在曼彻斯特最糜烂的时候,她得靠着药物解决性瘾,可是她的意志力始终会被击垮。 直到衣衫不整地从班里某个男同学家里出来,再次见到那张日思夜想的脸庞,目光像刀子剜着她的肉。 她以为会收到斥责,不想女人只是满意地上下打量她,评价她瘦了不少。 那是她十分满足的一个清晨,她终于彻底离开了曼城,跟着妈妈和舅舅到香江的戒瘾所呆了十天半个月,又进入预科学校学习了不到两年再前往兰城生活。 回到房间,似乎有心灵感应般,翩然走到窗前,透过窄窄的窗帘缝隙,她看着少年站在栅栏前,他停驻了多久她就这么看了多久,直到宋定转身离开。 翩然反复回味着今天和宋定的约定,一想到斯文俊秀的少年站在她面前,说着再普通不过的承诺,在她听来仿佛是天崩地裂的誓言,呆呆地红了耳垂,让她心痒。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翩然梦见了自己在他身下小口吃着奶油蛋糕,一边咬一边流泪,抬起头后哭着朝他撒娇:“都怪你,我停不下来了......肚子好撑......” 低头一看,他的下体堵着她,小肚子圆圆的像半个完整的小甜瓜,随着他的动作收缩晃动着。 细碎的哭咽溢出喉间:“呜呜,肚子里好多奶油......变胖不好看了就要被讨厌了......” 他狂乱地抽插着,一边揉着她的胸乳,一边攥住她腰腹的皮肉,触手绵软更刺激地他一阵兴奋加重撞击的力度:“不丑,好可爱......好软,你怎么这么软。” “既然肚子里不要奶油,那翩然装我的精液好不好,它不会让你变胖......” 翩然就着一波接着一波的快感听他在她耳边低语,脑子仿佛宕机,明明是是他平日里绝对不敢说的话,如今在梦中这样赤裸坦诚地钻入她的心里。 她喜欢呆呆的宋定,也喜欢现在这样满眼都是对她迷恋的宋定。 交迭的肉体颤动着一齐达到高潮,翩然喘着气支起身子想去吻他,却见宋定正在慢慢变得透明。 像一缕烟。 ——— 两个崽一人一个春梦 嘻嘻 偏偏(十五) jiz ai2 .c o m 随着十二点下课铃响起,宋定火速拿了饭卡就往外走。 平常一起吃饭的伙伴此时都一脸不解,直到看到宋定被转角处一双纤细柔白的手挽住了臂膀。 宋定没想到翩然在楼梯口等他。 “怎么不在食堂。” 没记错上午最后一节课他们敬明楼的高二学生统一上体育课,中午的太阳又大,此刻翩然白到透明的皮肤被热的也泛起了血色,更显得娇俏生动。 翩然当然不会说是因为担心宋定忘记了要陪她吃饭的约定,努努嘴:“我早退了,索性就多走几步接你。” 身边学生熙熙攘攘地都往同一个方向走,翩然和宋定走在人流间。 宋定只感觉校服下摆有一股力扯着,身边的人不自觉地打量两人,虽然更多的目光聚集在翩然身上。 兰城一中戏称前后两座食堂大锅饭和米其林的天差地别为“逃荒”和“桃源”,大不了,他早退去等她下课,这样送她回班也方便。 “下次你就在你们桃源等我吧,这边人太多。” “为什么,你是怕被谁看到吗?” “当然不是。”要看更多好书请到:p ow enxue8 .co m “还是说,你想去敬明楼看怀月?” 宋定有些哭笑不得。 “又关怀月什么事?她都不吃食堂。”家里的阿姨每天都要换着花样给怀月做饭菜送餐,她才不乐意去学校餐厅用餐。 连怀月不吃食堂都一清二楚。 翩然噤声,宋定掀起门帘让翩然先进去坐着,宋定去排队。 排队时他总忍不住往翩然方向看去。 少女乖巧安静,正抬头看头顶电视的新闻联播,娇艳的面庞随着冰冷的新闻女声偶尔露出困惑的神情,金色的波浪卷在人群中十分扎眼,引得更多人侧目观看。 翩然对其他人视若无睹,但宋定留心了,尤其是斜后方几个男生,在看完翩然又窃窃私语的模样让他开始思考不如让阿姨以后多做两份午餐。 宋定特意多打了几份菜,端着餐盘往回走,翩然笑盈盈地接过宋定给她的筷子。 拿过空碗,给她每一样菜品都夹了几筷子再递给她。 “今天中午能把这几口吃完就很好。”说完,又推来一碗盛了水的塑料碟子。 “太油了可以涮一下,慢慢适应正常吃饭。” 碗口不大,翩然抿了抿唇,摩梭着筷子,最后像是下定决心般夹起了一颗青菜,放进碟子里拨弄几下,再送入口中。 宋定一直没动筷子,直到看着翩然吃下第二口、第三口都没有不好的反应,才低头解决自己的饭菜。 身边的人群慢慢散去,翩然吃的慢,几乎每一口都要嚼到没滋没味才下咽,宋定就这样陪着她把最后一颗米饭吃下肚。 “你看,你吃下去了,好棒。”宋定感觉不到自己几乎在憋着一口气,甚至在看到翩然把饭菜吃完时,升起的快慰更胜于同学来向他请教难题。 不可否认的是,面前这个娇娇是比数学题更为棘手的存在。 翩然被夸的有点不好意思,面对宋定轻柔的一声声询问“有没有不舒服”“想不想吐”,她抽抽鼻子,又轻轻摇摇脑袋。 饭后,翩然不想那么快回班,就硬跟着宋定在食堂下的花园连廊里来回走了五六趟,直到午休铃打响,又固执地跟着宋定走到崇明楼的二楼,再走几步就是宋定的教学班。 没法了,翩然只能借口说今天下午她要去画室上课所以不回班级了,宋定才放心地进了教室。 翩然也确实没有说谎,下午确实要跟着美术班的人画画,画室老师见她今天这么早来了画室也惊讶了一下。 下午三个小时翩然从未如此急切地期待放学铃响起,此刻食堂的油烟味比手中的颜料松香味来得更让她着迷。 她喜欢和宋定一起吃饭。 因为他看着她吃饭的眼神是完全在饭菜上,而不是她吃东西的一举一动上,甚至他吃地很多,几乎整个人埋进餐盘,动作迅速也安静,偶尔抬起头腮帮子鼓鼓的。 想着“他为什么吃什么都这么香”翩然就不自觉忘记在干什么了。 接下去好几天,宋定开始拿上饭盒提前开溜去敬明楼等翩然,他们一般坐在最偏僻的走廊尽头的木桌上进餐。 私厨手艺确实比食堂大锅饭要好吃许多,翩然也从两筷子米饭增量到小半碗。 盛夏的脚步随着爬山虎的蔓延而愈发靠近。 怀月夏天胃口不好,午休不想和其他人在班级边上的洗舆室等位,于是去了最偏僻卫生间上厕所。 甫一从女厕出来,听到前面男厕外间的洗手台有男女交流声。 “我明天还想吃糖醋小排。” 怀月皱眉,心下想这个声音怎么那么像翩然,可又转念一想,那个疯子根本不吃东西,直到另一个声音响起。 “好,我和王姨说一声,她每天都很高兴她做的饭菜我们都吃光。” 宋定? 怀月眉头一挑,她还奇怪呢,从前他从来不肯麻烦王姨做饭,甚至上学都不肯和她一趟坐车走,生怕染上什么少爷做派,前段日子突然和王姨提起多做一份饭,还以为转性了。 “怀月挑食,每次都会剩好多。” 呵,讨别的女生欢心就选择编排她? 放低脚步声路过男卫生间,怀月飞快往后一瞟,看着那抹浅金色,怀月嘴角一勾,计上心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