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五同人] 大宋天师》 第1章 [bl同人] 《(七五同人)[展昭]大宋天师》作者:顾青词【完结+番外】 文案 胡六福是一个半吊子天师,日常给人画画符骗点酒钱,小日子过得特别美。他一时手贱,不小心将观中的灵虚镜打碎,不幸被关押的一只狐妖传送回古代,待他清醒后,面前刚好就站着一个穿红衣的美男子。 胡六福立刻从地上跳起来,嚣张的抓着符纸就扔过去骂道:“臭狐狸,我看你往哪跑!” 展昭:“……” “小公子,在下展昭。” 内容标签: 七五穿越时空 甜文 轻松 搜索关键字:主角:胡六福 ┃ 配角:展昭包拯公孙策 ┃ 其它:七五众等 一句话简介:半吊子小天师攻略展护卫 立意:珍惜身边人 第1章 胡六福是个职业水平只有半吊子的小道士。 尽管把他养大的师父一直说他天赋其实不错,又天生的比别人多了一对阴阳眼,能看得见一些普通人看不到的东西,将来还是能做一番事业的,但他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实际上总是念不好那些并不算很难的口诀,出任务的时候也常常会给道观拖后腿,耽误他师父在外头积累起来的好名声。 他为此常心有愧疚,但他师父却从不生气,总是慈祥的笑着,然后伸出一只枯瘦干瘪的手笑摸六福的狗头,面上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看他的眼神就宛若看着未来闪耀的明日之星。 胡六福就在他师父的这种蜜汁自信中长大,渐渐的也竟然就长成了一个具有乐观主义精神的正常人,在他那里,仿佛这世上就没有过不去的事,什么都能看得开。 后来他刚成年不久,师父就突然死了。没了生活来源的胡六福只好一个人守着一个破落的道观独自生活,这些年道士的日子越来越不好混。先不说外来的那些洋教堂分去多少人,就是隔壁寺庙里的大和尚们也抢走了许多香客,本来就只是个小道观的雅清观日子更难过,他的很多同门师兄弟生活困窘得不得不离开这里出去谋生。 只有胡六福固执的留了下来,他反正从小也是个孤儿,跟着师父住在道观里十九年了,这里早就是他的家一样,再也没什么别的地方可去,于是他就顺利的继承了道观,成为第一百三十八代雅清观观主。 好在他的职业本领虽只是个半吊子水平,但也还是有那么半吊子的,偶尔遇上几个想不开的香客跑来他这里求签,他随手给人画画符算算命,也能骗些吃饭的钱,有时候再富裕些还能喝点小酒,来两碟花生米,小日子过得还不错。 如果那天,他没有一个手贱不小心打碎了道观里的凌虚镜的话,这种悠然自得的日子还是可以继续过下去的。 凌虚镜是雅清观的镇观之宝,它的外表看起来就是一个有些年头且很古旧的铜镜而已,看不出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只有他师父和他两个人知道,这镜子本身是个法器,里头封印了不少历年来被观主们收押的妖魔鬼怪,数量多到可能两只手都数不过来。只是后来随着科技发展,许多妖魔建国后不准成精了,渐渐的这镜子也就失去了原来的用途,逐渐被束之高阁,成为道观里一个不怎么好看的摆件。 本来胡六福也不是那种不谨慎的人,平时这镜子一直都是他跟他师父保管,每隔一段时间会把它从台上拿下来擦拭一遍再放回去,从来没有出过什么差错。只是他那天因为高兴就喝多了小酒,一个手滑把本来擦拭完后准备放回去的铜镜摔倒了地上。 然后,那古旧的铜镜竟然轻而易举的就裂开了几道缝,许多被关了千八百年的妖怪趁着这个时候冲了出去,观中一片乌烟瘴气,胡六福当时就被吓得一身冷汗,拼着性命拿起桃木剑就去追,有一些法力不强的小妖的确被他轻易的就收押回来,但其中有一个大妖却很棘手。 那大妖原型是个狐狸,名叫罗伽,据说在镜子里被关了快一千年。以胡六福的水平当然不能打得过人家,斗着法的时候那狐狸就要跑,胡六福不顾自身安危死死的抓住那狐狸的尾巴,无意间却被这个狐妖一同带着拖进了一个黑色的漩涡中。 等他再睁开眼的时候,他正身处在一个陌生的丛林里。 回忆到这里,胡六福再次深深的叹气,他觉得自己这次是死一百次都难辞其咎了,将来下地府也没脸见自己的师父以及列祖列宗,他们可能会把自己打得生活不能自理。 胡六福抹把脸平静一下自己的心情,又从怀里掏出罗盘仔细辨认方向,试图找出那狐妖的下落,结果却发现罗盘这时候罢工了,任他怎么催动都毫无反应。 “早跟师父说过不要在某宝上买这些三无产品……”胡六福绝望的这么想着,谁让道观里太穷了,之前的那个罗盘缝缝补补过了很多年,新换的这个更不靠谱。 他放弃了没反应的罗盘,又从背包里掏出那个铜镜想再看看,他实在是有些想不明白,好好的一个铜镜怎么突然就碎了呢?就算是过了很多年,那也是铜做的,怎么会这么容易就碎。 当他查看那凌虚镜的时候却震惊的发现,原本经历过千年岁月腐蚀而生锈暗沉的铜镜竟然重新变得光亮如新,连一丝划痕都看不出来,甚至那镜面上还能清晰的照出他那张圆润润的脸,就跟新买来的一样,完全看不出以前的破败模样。 第2章 见鬼了? 胡六福茫然的翻来覆去查看好一阵子,十分确定这就是自己道观中的那个凌虚镜,可它身上产生的变化却始终没有查明原因。 他独自一人坐在地上难过了很久,一时间也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他手中的罗盘仿佛抽风了一样疯狂乱转,胡六福盯着罗盘看了很久,同时还感知到周围有一股强大而又熟悉的妖气在快速移动,他意识到这股气息应该就是那个狐妖。 来不及多想别的,胡六福立刻从地上爬起来,背好自己的背包后捡起地上的桃木剑追了过去。丛林中迷雾重重,他只能跟着不怎么灵验的罗盘走,凭借着感知到的那一缕妖气追踪,心里期盼着最好马上把罗伽逮住,好摆脱这里的困境。他虽然不懂自己为什么一睁眼就在陌生的森林里,想来也是罗伽搞的鬼。 不知过了多久,胡六福竟然慢慢的走出了那片胀气弥漫的丛林,眼前也逐渐开阔起来,只是他一心只顾着追寻那一丝妖气低头疾步快走而没发现周遭环境的变化。 走到了一个角落之时,罗盘显示那狐妖就在附近,胡六福心中大喜,忙握紧手里的桃木剑,又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用朱砂写满了符咒的符纸以备不时之需,同时提高警惕注意着周边的各个角落。 一抹红色的身影在他面前一闪而过,胡六福认出那就是自己要找的狐妖,忙大喊道:“罗伽!你给我站住!” 那红影听到他的喊声后回头见了他,似乎是嘲讽的嗤笑一声,继而连个眼神都不给就跑没了影。胡六福着急的抬脚追了上去,为了更快一些,他还给自己念了一个加速咒,跑起来的时候人就像一阵风一样看不清影子。 一番追逐战后,胡六福又失去了罗伽的踪影。他到底是凡人,不可能有狐妖那样上天入地的本事。一个人往前又找了一会儿,突然眼尖得看到前方又出现了那抹熟悉的红色身影。因为自己的速度太快,胡六福根本没办法仔细辨认对方的面容,只凭着感觉扔出几张定身符过去,一边怒吼道:“臭狐狸,看你往哪里跑!” 此时,展昭正带着几个衙役搜罗几个被通缉的逃犯,他一回身忽然迎面就飞来几张符纸,出于武人的直觉,他拔剑一下劈开那些符纸,手中巨阙剑在日光下反射着太阳光隐隐生辉,眼看着那几张符纸被他劈碎后软绵绵的掉落在地上,展昭抬头目光凌厉的看着很快就窜到自己面前的一团看不清的影子,警戒的准备迎战。 “终于逮到你了!”胡六福定下自己的脚,怒气冲冲的用桃木剑指着面前的人骂道:“你这个臭狐狸!” 展昭:“……” 普天之下,怕是从没有人用这样的话骂过展护卫。 胡六福抬起头来这才看清眼前人的相貌。都说狐妖一族出美人看来果然是真的,眼前这个男人长得就很帅,剑眉星目五官俊朗,比电视里的那些明星还要好看,就是眉宇间多了一股凌然正气,反而少了狐妖的那种魅态。 狐妖……也有这么正派的分支吗? 展昭这时也打量清楚了眼前这个少年模样的人,见他穿着一身从没见过的古怪服饰,头发也很短,还拿着一个木剑指着自己,也并非是自己正追踪的那个犯人,心知对方可能误会了什么,思索一番后收剑回鞘作揖,平和的说:“这位小公子,你大概是认错了人,在下展昭。” 胡六福一脸懵逼还没反应过来,“展昭?哪个展昭?” 这时他也发现,眼前人身上没有一丝妖气,虽然同样是一身红衣,但对方却是个活生生的人。胡六福马上就意识到自己可能认错了人,忙也收回自己的桃木剑,边不住的道歉说:“对不起啊,那个……我认错了人。” “你穿着这身汉服在这出现,我还以为是那只狐狸。”胡六福心虚的收好自己的桃木剑,他瞥了一眼眼前人的那张帅脸,暗骂自己不谨慎,差点伤到无辜路人。 展昭自然不懂他口中的“汉服”是什么,不过他也不是那种好奇心重的人,眼下他还有要务在身,既然误会说开了彼此也都算客气,于是他开口道:“既然小公子认错了人,那展某也就告辞了。” 说完,他握着自己的剑转身一跃而起用轻功翻过枝桠,很快就消失在胡六福的视线中。 胡六福目瞪口呆的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忽然反应了过来。 那帅哥刚才自称啥??? 展什么昭?什么展什么昭? 卧|槽??? 第2章 这世上恐怕没有几个人在面对穿越时空这件事能淡定自若,就算是天生乐观的胡六福也不能例外。 自从他那天在林子里出来后又过了几天,而他也终于迟钝的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真的被那个臭狐狸带到了古代,而且还是那个很有名的北宋时期。 怪不得那天那男的自称展昭呢!胡六福忍不住悲戚,也不知他现在穿的到底是历史上的<a href="" target="_blank">宋朝,还是七侠五义,历史上听说是应该没有展昭这个人的,那也就是说他穿的可能是文学架空历史? 想到这里,胡六福难过得又想哭上几天,非常想把罗伽拖出来鞭打一百次。 他在河边抹了把脸算洗漱,给自己调整了下心态后转身又进了城,反正现在暂时也回不去,他就算哭倒了城墙也没什么卵用,还是想办法先生存下来再说。 第3章 胡六福现在还穿着自己穿来得时候的那身衣服,长袖衫牛仔裤大背包,因为他没有古代的通用货币,所以他没钱吃饭没钱找地方睡觉,每天都只能露宿城外勉强睡一觉,天亮了再进城来想办法赚钱。 他本来就是道士出身,除了跟师父学得那身本事之外什么也不会,胡六福曾经深沉的思考了一下自己的生活问题,又一次叹息后悔自己为啥没有考个好大学,学点有用的专业知识。别家主角穿越都随随便便就能造个玻璃弄个肥皂,稍微牛逼一点的飞机大炮也不是不能搞出来,实在不行发挥种田技术垄断纺织业,或者经商成为商业一霸,人人都能过得风生水起。 胡六福想来想去只能重操旧业,在桥下支了个破烂摊子准备给人算命,穷得连个招牌都没有。路过的来往行人偶尔对他投来疑惑的目光,大概是没见过头发这么短但又不是和尚的少年在这算命,穿得还奇奇怪怪,就算长得挺可爱也不能掩饰他古里古怪不伦不类的。 一连三天都没有生意上门,胡六福盘算着自己大约今晚可能要吃土,身上背包里最后一袋小饼干昨晚就吃完了,他此刻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看对面来来往往的行人都觉着自己看得是一只只的烤鸭。 大概是天可怜见,还真有人上门来了。 胡六福立刻正襟危坐,摆出一个专业迎客的笑容来,八颗小白牙露得整整齐齐:“大爷,您是想算一卦吗?” 来人是个有些年纪的老头,他之前已经围着胡六福的摊位转了一圈又一圈,犹豫了许久才坐了下来,听见胡六福的问话后便回道:“你真会算命?” “我可会了!”胡六福笑眯眯的保证,“在别处,他们都管我叫‘胡铁嘴’呢!” 其实这分明就是吹大牛,胡六福那半吊子算卦水平被同行吐槽了很久,但他眼下要吃饭,只能这么干了。 老头想了想,又问道:“那你算命,是个什么价钱呀?” 胡六福想起昨晚收摊时路过的那个馄饨摊,立刻就甜甜的说:“大爷,我初来乍到的也不懂事,您是第一个上门来的客人,这样吧,我给您个友情价打八折——六文钱!” “六文……”老头有些犹豫,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口袋似乎是在考虑什么。 胡六福看他犹豫,暗道自己难道要价高了?忙开口又说:“要是您实在困难,那就、那就给您再实惠一些——五文!您看成吗?” “成。”老头高高兴兴的掏出五个铜板放到桌上,“小伙子也是个爽快人!” 胡六福一见到圆滚滚的几个铜板在桌上,顿时喜笑颜开:“大爷您想算什么?儿孙前程?还是您自己的福寿?” 老头呵呵一笑,摆手说:“都不是,你给我算算……我几时能娶上媳妇?” 胡六福:“……” 他悄咪咪的打量着眼前这老头,怎么看也都快六十了,就算是现代社会这么大年纪的单身汉也很难娶到老婆,更别提这个古代了。 “那您把手给我看看吧。”胡六福哪敢把自己心里话说出来,装模作样的让老头把手伸出来给他看。 他低头看着老头干瘪枯瘦的手,本来就是想随便说两句模棱两可的话对付过去,可当他看到老头手心纹路的时候却暗自心惊了一会儿。 这老头的纹路看不出什么特殊的,就是个一辈子孤苦无依的鳏夫命,无儿无女无牵无挂,是个孤独的命数,听着有些惨,但这样命数的人并不是少数,其实没有什么值得他注意的。 他惊得是,这老头的命格带煞,似乎身上背着很重的血债,掌中心的血气差点冲瞎他的眼睛。 看来……这老头要么是前世做过什么杀人放火的事,要么就是早年干过非法勾当,不是个善类。 “怎样?”那老头略有些期待,“我几时能娶上媳妇?” 按理说不该骗人,但胡六福眼看着那老头殷切的看着自己,仿佛这一生就指望他的这句话过活,踌躇了一会儿后回道:“大爷,您这手相挺好的,能活到七十多呢。” 因果报应这种事不是他这种小道士能管的,他只能挑拣着能说的说。 “是嘛!”老头有些高兴,还不忘追着问他:“那我媳妇儿呢?” “呃……”胡六福有些为难,“您娶妻这一事还要讲究缘分,缘分没到,您别着急。” 老头听了一会儿有些失望:“是说,我娶不到老婆的意思?” “也不一定呢。”胡六福摆手,他没忘记从手相上看来的那些煞气,尽量温和的说:“看手相算命这种事也不事就说死了的,因为世上很多机缘巧合都是变数,没准大爷您走过这座桥的下一个路口就会有奇迹,一时的运势说明不了什么问题。” 老头听了这话以后非常高兴,他看过那么多算命先生,人人都说他是孤寡一生的命运,唯独这个小先生说他姻缘待定未必就不能变,他心里有些安慰,尽管可能眼前这个算命先生根本就是个骗子,但是人都喜欢听好听话,哪怕是假的。 于是,胡六福顺利的得到了五文钱的报酬。 第一次见到古钱的胡六福眼睛都直了,他开业三天才只得了这么一份报酬,可他却高兴的恨不得跳起来欢呼几声,有了钱他就有饭吃了! 街头的小馄饨! 胡六福兴高采烈的把铜钱塞到口袋里,然后向着昨晚就惦记上的馄饨摊上走过去,他走得太着急就没怎么留意看路,一个小孩不小心撞到了他,那小孩脸色煞白的给他不停道歉,胡六福本来也不是那种爱计较的人,挥挥手就算过去了,继续高兴的去吃饭。 第4章 这会儿马上就是晌午了,馄饨摊前有不少人,胡六福走进去后直接跟小二哥要了一大碗馄饨,他独自坐在角落里的一张小桌上耐心的等着自己的馄饨,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摊位上其他桌的人聊天。 “听说包大人前阵子把王员外的儿子给铡了,那血都是黑色的。” “谁让那王公子素来喜欢欺男霸女?有包大人在,他还敢这么干,以为自己有个在宫里当差的干爹就没人敢动他了!” “可不是吗?咱们包大人虽然才上任一年,那也是实打实的好官,谁不知道他铁面无私的名头?” 胡六福的馄饨终于端上来了,他低头看着海碗里一个个白胖胖肉嘟嘟的小馄饨,迫不及待的塞了一个到嘴里,就算是被烫得嘴里掉皮也还是努力往下咽,谁让他饿得狠了。 邻桌的几个人还在为包大人铡了王员外的儿子而畅快不已,胡六福却有些好奇起来。不管正史野史,有关于这位包大人的各种传说简直家喻户晓,最出名的还是那个狸猫换太子,以及铡美案。小时候胡六福也跟着师父一起看过几集,当时还留了不少阴影,如果现在有机会亲眼见一下这个名垂青史的包公,他也想在离开前去瞧瞧,毕竟不是谁都有这个机会的。 一大碗馄饨就在他胡思乱想中见了底,胡六福恋恋不舍的把一碗的汤水都给喝干净,这才觉得自己身上舒服了许多。 “小二,结账!”胡六福学着电视里的那些人说话,一边伸手去掏口袋里的钱。 小二哥笑眯眯的站在一边等他付钱,结果半晌也不见客人掏出一个铜板来,他还很客气的说:“客观不要着急,慢慢找。” 胡六福满头都是汗,他记得自己的那五个铜板明明就是放在左边的裤兜里,怎么这会儿找不到了呢?他有些着急的把自己所有的口袋都翻了一遍后,突然想起刚才路上撞到自己的那个小孩。 该不会电视里演得那些个小偷都是真的吧? 胡六福戚戚然抬头哂笑着说:“那个小二哥,你看我能不能……给你洗碗打工?” 小二哥脸上和蔼可亲的笑僵硬了。 接着下一刻,店里冲出来五六个彪形大汉,个个手里还拿着菜刀杵臼,为首的大胡子凶神恶煞的吼道:“哪个不长眼的狗东西敢吃洒家的霸王餐!?” 胡六福看着他露出来的那身可怕肌肉,艰难的咽了口口水。 街头有人斗殴,很快就引了一大波人围观,不一会儿官府的人就到了。 展昭带着衙役从看热闹的人群中走出来,严肃的看着那一群人说道:“都住手,官差在此。” 彼时,被壮汉拎在手中仿若一只可怜巴巴的小鸡崽的胡六福抬起了头,刚好跟展昭对上了视线。 展昭有些意外。 第3章 “展大人,都是这个小子吃饭不给钱,我们才动手的。”店小二试图解释,“我们也没怎么他。” 展昭面色沉静的听他说话,一边把目光转移到低着头有些羞窘的胡六福身上,他记得前几天在林子里遇到这少年的时候,他还是一副神气活现的模样,怎么看也不像是那种会吃霸王餐的人。 “我、我的钱被人偷了。”胡六福开口想要辩解几句,“我没有故意吃白食,真的是被人偷走了。” 展昭听完他们两人的陈词后也没有偏倚任何一方,平静的说:“不管起因如何,依照包大人定下的律例,在闹市一律不得打架生事,你们几位还是随我走一趟吧。” 于是,连带着指使打人的店小二还有几个打手以及胡六福,大家一起被关进了衙门大牢里,据说他们可能要被关三天。 万万没想到,来到古代还不到一个星期,胡六福竟然就吃了牢饭。他坐在狭小的牢房里不住的叹气,自己动手开始掐算是不是最近流年不利,这几天的遭遇比他前十几年的都还要倒霉。 因为他们犯的事不算大,因此狱卒们也没有为难他们,胡六福待得这个牢房还算干净整洁,吃的饭也没有特别不好,他甚至还在饭菜里捡到了一小块肉片。 “坐牢这个待遇还不错啊!”胡六福神经大条很快就忘了自己已经被关了一天的事实,他以前看电视上那些下了大牢的犯人,经常吃的饭都是馊的,还有死老鼠什么的。 也对,毕竟是传说中的包拯治理的管辖地,他肯定不能虐待犯人。 胡六福乱七八糟的想着,刚把吃完的饭碗放下,就耳尖的听到不远处传来走路的声音,听着应该有好几个。他站起来双手抓着关着他的牢门,没多久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自己面前。 “展、展昭!”胡六福高兴起来,忍不住挥手踮起脚跟他打招呼,就宛如自己是在机场追星现场一般。 展昭还没说话,他身后的狱卒不客气的斥道:“大胆!展大人的名讳是你能喊的吗!?” “无妨。”展昭按住那狱卒要把剑的动作,有些严厉的对他说:“包大人最恨别人拿官威压人,我自然也是一样的。” 那狱卒被训了一顿,面红耳赤的后退了几步。 展昭回过头来,他一身红色官服在大牢里昏暗的烛光下格外显眼,他往前走了几步停在胡六福面前,温和的问他:“这位小公子,你可是有什么事?” 胡六福其实也没什么事,他就是心情有点激动,他两次见到展昭的场景都有些尴尬,眼下才是他第一次认真的去看这个人,关于展昭这个人的传闻太多了,但无论是哪本书哪个剧里写的他,都说他是个大义凌然的正直君子,胡六福初来乍到,看到他自然更有安全感。 第5章 “也没什么事。”胡六福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就是头一次见到展大人,有些好奇罢了。你果然跟传闻中的一模一样,英俊潇洒风度翩翩,还很一表人才!” 对于他这样差不多算是拍马屁的话,展昭有些无奈的展颜一笑,他也是真的没见过胡六福这样的人,都被自己下到大牢去了,还能兴高采烈的和自己说这样的话,“在下多谢小公子的夸赞。” “我叫胡六福,展大人不用一口一个‘小公子’。” 胡六福看他眉目如画君子端方的样子,再次在心里感叹一声,“展大人,请问我什么时候能出去?你们真的要关我三天吗?” “包大人会审我吗?” 展昭摇头回道:“胡公子所犯之事并不严重,包大人也不是滥用私刑之人,只要你改过自新,过两天就能放出去了。” “哦哦……”胡六福不住的点头,他虽然有心想跟传说中的展昭多说几句话,但他也想不出还能跟他说些什么,毕竟大牢也不是聊天的场合。 展昭一双狭长凤目在胡六福周身转了一圈,现在正是深秋季节,可他身上的衣衫却还是很单薄,牢房不比自家,湿气重又阴寒,夜间想来也不好过,他看着胡六福虽然没同自己说什么,但口唇却隐隐发紫,看来是冻得。 还是个半大少年,又没有犯大错,展昭侠义仁心,回头嘱咐了两句后,跟胡六福便作别离开。 胡六福扒着门看他渐渐远去,在心里再次沸腾,看来穿越也是有好处的!展大人可真是太帅了! 还很温柔! 没多久,狱卒就给他送来了一床厚被子,还有一套衣服。当然,那衣服不可能是多好的料子,但胡六福好歹是暖和一点,晚上一个人躺在牢房床上,他盖着新送来的被子望着头顶,牢房外烛火幽暗,顶上明明灭灭跳跃着火苗的倒影,他耳边传来狱卒们喝酒聊天的话,不知不觉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梦里,他看到师父拿着一把大刀追着他砍,说他闯下如此大祸活该受罪,还要代表列祖列宗送他生天。 胡六福猛然惊醒。 他抬手擦擦脸上的冷汗,刚准备换个姿势继续睡,忽然鼻翼间传来一种奇怪的香味,胡六福想着这牢房的待遇也太好了点,难道知道这里味道不好闻,特意半夜熏香? 不过很快他就知道不对劲了,因为他闻了这种香之后就开始觉得浑身无力脑子发懵,眼皮也渐渐沉重特别困倦,在即将睡过去之前,胡六福猛然发觉,这不就是电视里常演得那什么迷魂香吗? 他藏在被中的手快速结印捏了一个清心诀,很快,刚才的那种迷糊困顿立刻就消散的一干二净。胡六福知道那些电视里作死的人这会儿大多都会立刻站起来查探情况,可他偏就不作死,只悄悄地转过身蒙在被子拉起一条小缝往外查看。 果然外头那些刚才还在喝酒说话的狱卒们已经倒在桌边沉睡,胡六福心血澎湃起来,这绝壁是有人要搞事啊! 没一会儿,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胡六福屏住呼吸往外头看,就见五六个黑衣蒙面人从外头冲进来,他们先是查看了几个狱卒的情况,然后又开始查看牢内还有没有清醒的人,确认安全后就越过胡六福的牢房往里走。 胡六福没有动弹,他耐心的在被子里等了一会儿,十多分钟后那群黑衣人又出来了,这次他们手中多了两个人,胡六福看不清那两个人的长相,但看那两人也不是很情愿被这群人带走的样子,虽然他们嘴巴被堵上了什么声音也发不出,胡六福依稀听着他们拼命挣扎的貌似有点绝望的模样。 他没忘记自己穿越的是□□古代版柯南的故事,哪里有包大人哪里就有命案,胡六福留了个心眼,待那伙人走后偷偷的放出自己的信蝶跟上去,那是他用咒术变化出来的跟踪器,虽然师父说他法术火候还不到,但有总比没有强。 确认那些人彻底离开后,胡六福从床上蹦起来,他跑到门边观望那几个狱卒的情况,轻声喊了几句后发现那些狱卒们一点动静也没有。胡六福想起刚才那些黑衣人个个都腰上挂着刀,也不知道有没有下手杀这些人。 就在他想着要不要先出去看看的时候,外头又传来一阵动静,随着展昭的声音一起传来:“你们把所有牢房搜一遍!要快!” 胡六福还站在门边,一抬眼的功夫展昭就已经到他面前了,但他没工夫同胡六福说话,而是先检查那几个狱卒的情况,发现自己怎么都叫不醒那些人后,他就端起桌上的水壶浇了下去,把那几个狱卒给叫醒了。 “人呢?”展昭的语气听起来有些着急,“我不是让你们警觉些吗?” 那几个狱卒互相心虚的看了看,纷纷跪下来请罪。展昭没想到自己不过就是去值班巡街几个时辰而已就出了事,他眉头紧蹙当机立断:“我立刻就禀报包大人封城,你们赶紧带人去找。” 吩咐完其他人后,展昭抬脚就要走,胡六福却喊住了他。 展昭回头见到是他,眉间的焦虑并没有减轻,但他却还是极尽温和的说:“胡公子,展某有要事在身,怕是不能与你多言。” “我知道我知道!”胡六福忙不迭的点头:“我全都看到了!有人用迷|药迷晕了所有人,然后把那两个犯人带走了!” 展昭面色一沉,转身又走回来跟他确认:“胡公子,你真的看到了?” 第6章 胡六福连忙把自己看到的事跟他讲了一遍,他想了想又说:“我的信蝶跟了过去,说不定能帮的上忙。” 展昭没有多虑,立刻就让人把他放了出来,看起来是信他的话的:“既如此,还请胡公子带路。” 胡六福没想到自己轻而易举的就被放了出来,抬手掐算了一回后皱眉说:“他们的速度挺快的,这会儿已经在城外了。” 展昭一刻也不耽搁,马上带人往外走,胡六福犹豫了一会儿也跟了上去,万一他趁现在跑了,再落个逃狱的罪名可就不得了了,还是跟上去瞧瞧比较好。 话说,刚穿过来就遇到这样大的阵仗,胡六福还是有点小兴奋的。 师父,我马上就能亲眼看到古代办案现场了! 第4章 城外一个废弃荒凉的破庙外—— 胡六福带着展昭和几个衙役躲在枯木丛中,全神贯注的盯着不远处的破庙看。 展昭低声询问道:“胡公子,你确定那伙人就是在此处藏着吗?” “应该吧。”胡六福低头掐诀又算了一回,“信蝶给我传回来的地址就是这儿。” 展昭点点头,回头对着自己身后几个衙役打了几个手势,眼神示意他们行动后,自己一个纵跃就跳了出去,握着巨阙剑几步就冲进了破庙的大门,不一会儿里头就传来刀剑相撞的声响。 胡六福趴在枯木丛里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忍不住悄悄的往前走了两步。也不能怪他怂,主要他现在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现代普通人,虽说会些法术,但那都是拿来对付各路小妖的,真正要遇上会武功的这些人,他那点东西根本不够看。 那些衙役们此时也都冲进庙里,伴随着越来越杂的武器交错声,差不多五分钟后才安静下来,胡六福这才大着胆子走进去,果然就看到里头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地的黑衣人。 ˙展昭刚把那两个差点就要被灭口的犯人救出来,终于轻轻的舒了口气,让衙役们重新把他二人捆好带回去后,他又一剑挑开那些黑衣人的面罩仔细辨认了一番。 “他们死了吗?”胡六福凑到展昭面前小声问道。 “我只是把他们打晕了。”展昭似乎是察觉到他内心的不安,“这些人都是需要进一步审问的的犯人。” 胡六福听了他的话后也松了口气,毕竟是穿越过来的现代人,如果真要亲眼看到死了一地的人,他就算不害怕回去后也要做噩梦。 展昭亲自把那些黑衣人捆好后让衙役全部押上囚车带走,回身这才正色对着胡六福真诚的说:“此番多谢胡公子了,若不是你出手相助,展某怕是不能这么快就发现这个地方,白白的失去两个重要证人。” “也没什么啦。”胡六福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我就是刚好那时候醒了,想着万一要是能帮上忙就好了。” 展昭目光有些欣赏,他想起自己这一路的顺利,又问道:“胡公子看来是有些法术的,不知师从何处?” “我师父说出来也没人认识的。”胡六福摆手解释,“我就是个半吊子水平,那天在林子里我还跟丢了一个狐妖,这才认识的展大人。我要是靠谱的话,也不至于混到今天这么惨。” 展昭忍俊不禁,他看着胡六福身量娇小又生了一张圆润肉乎的小脸,看着就像是邻家半大少年一样亲切,便开口说:“胡公子这次帮了大忙,不如随我一同回去见包大人,有在下阐明此次的事后,说不定你可以提前出狱。” “真的?”胡六福本来心里还有些郁闷,听了他的话后猛然抬起头,一双又圆又大的眼睛盯着展昭看,里头还透着喜悦的光芒。 展昭点头道:“那是自然的,包大人行事素来赏罚分明,他不会为难你的。” “我知道。”胡六福点点头,“我看过很多电视的。” 展昭看他精神好了些,就带着他慢慢往回走,本来他是想骑马带着胡六福一起回去,但展昭自己的马没有来得及带出来,而衙役们留下的马又有些瘦小,实在坐不下两个成年男人,于是他就让胡六福坐在马上,自己在下头牵着马绳走。 天色渐明,一缕阳光冲破天际照亮了天边的云彩,胡六福眯着眼看着这难得的日出场景,笑眯眯的说:“展大人,太阳出来了。” “是。”展昭只匆匆一瞥,“我们还有半个时辰就能到府衙了,胡公子快些坐好。” 胡六福闻言重新坐正了自己的身子,他看了一会儿朝阳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清晨还带着露水气味的空气,感叹着说:“这儿的空气真好,比我们那里的不知好了多少倍。” 展昭面上微笑却并没接话,胡六福这一路上时不时的就要感慨一下,要么就说空气好,要么就说这儿的景色原生态,再不然看一个日出也能高兴半天。他实在不懂为什么有人见了这些都能说上好一会儿,明明都是很普通的事物而已,难道胡公子从前没见过吗? “展大人,包大人他的头上真的有一道月牙形状的疤痕吗?”胡六福没话可聊了之后,忍不住又开始八卦起包拯来,“他是不是真的有那么黑?” “那都是谣传。”展昭耐心的开口说道,无论这一路胡六福说了什么,他都是这样温柔的态度,“包大人额间确实有一道疤,但也不是那么像月牙,他本人也只是比常人肤色稍为深了一些,并不骇人。” 第7章 “嗷……”胡六福点点头,“我有点好奇,待会儿见到包大人,我是不是要跪下?” “若是包大人身着官服,你见了自然是要跪一跪的,若他说不需要,你也可以不跪。”展昭温和的回道。 “哦……”胡六福挠挠头,他偷看一眼面色如常没有一点不耐烦的展昭,小声的说:“对不住啊展大人,我这一路说了这么多废话,你不要嫌我烦。” “我这个人就是有时候话多,你要是不想理我就不要理。” 展昭抬起头来仰视着马背上的少年,他这个角度有些逆光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但他却依稀能看清对方有些羞窘,大概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无事,胡公子有话就说,展某倾听便是。” 胡六福嘿嘿一笑,在心里忍不住给展昭又加了一颗小星星。 果然小说里没有骗人,展昭就是个温柔又大气的正人君子,对不认识的陌生人都这么宽和。 “展大人真是个好人。”胡六福没头没脑的来了这么一句。 展昭低头轻笑,似是觉得他有些单纯。 两人在太阳完全升起前终于到了目的地,展昭拉着胡六福的手帮他下马,然后步履匆匆的一起进了府衙后厅。他让胡六福在外头院子里等一会儿,自己先进去通报一声。 胡六福就乖巧的等在院中,他抬头看着这个小院子,收拾的干净整洁毫不杂乱,四周花坛里种了一些说不上名字的小花,边上还缠了一个葡萄架,上头还挂着一些没有摘下来的紫葡萄,他在葡萄架上看了一会儿,想着这个包大人还挺有闲情逸致,葡萄也能养得这么好。 “胡公子,包大人有请。”一个衙役出来后毕恭毕敬的对胡六福说道。 胡六福回过神来,立刻低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着,马上要见传说中的包拯来,他心里难免有些忐忑,虽然他没犯罪,但一想起电视里那个黑乎乎胖墩墩又一脸严肃面无表情的包大人,难免有些犯怵。 “大人,胡公子到了。” 胡六福忙跪下来磕头,“小的、草民、草民见过包大人!”他在心里偷偷的嘀咕了一阵,突然就忘了自己是不是该自称草民,应该没错吧? 他的话刚说完,就听到一个低沉而有磁性的声音响了起来:“请起。” 胡六福耳朵微动,怎么这个声音听着还挺年轻的。他依言赶紧站起来,刚一抬头就对上一张英俊刚毅的脸,一瞬间就呆住了。 眼前在高椅上正襟危坐的男人高大俊朗面带威严,看着也就是三十左右的年纪,皮肤有些黑但并不夸张,额头偏左的地方有一个细长有些像月牙的疤痕,一身红色的官服,这肯定就是包拯了。 他在打量包拯的同时,包拯也自然打量他。刚才听展护卫说了一下事情的经由,他便让人把胡六福带进来打算再盘问盘问,谁知进来的竟然是个看着半大的少年。 其实胡六福真是太冤了,他已经十九岁了,放在古代说不定都能有孩子,只是现代人大多看着显小,这一穿越回古代,看起来就像是没成人的少年,一脸的稚气未脱。 “你就是胡公子?”包拯终于先开口了,“展护卫将事情经过都告诉本府了。” 胡六福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还是没能把眼前这个帅大叔跟包公联系起来,听他问话后只顾着点头,一句话也说不出。 包拯看他一脸的震惊样盯着自己,有些疑惑的开口道:“胡公子一直看着本府,难道是有什么话想说?” “没有……”胡六福强迫自己回过神来,这可是铁面无私的包公!他怎么能在他的面前走神! “草民只是第一次见包大人,有些、有些敬仰。” 包拯面色不变,显然是不大信这个说法的,刚才这胡公子的脸上分明写满着对自己样貌的不可置信,不过他也没必要深究这件事,便开门见山又问:“胡公子这次帮了大忙,展护卫也讲了你因钱袋丢失无钱付账被下牢狱的事。” “虽说一事归一事,但你这次立了大功,本府也不是那迂腐之人,将功补过,你可以不用再回去了。” “是。”胡六福忙不迭地点头,他偷眼看了一下立在包拯身后一直没有说话的展昭,刚好与他视线交错,展昭对他微微点头,算是打招呼。 “那、那草民就先行告退?”胡六福试探着问了一句。 包拯本来想再问些细节,不过他亲眼见了胡六福之后,心里对他的疑虑也消散了,此人看着不甚聪明的样子,应该也不是与那伙人一|党,想来是自己过于谨慎了,便点头让他离去。 胡六福被衙役带着走出知府大门,他站在门口的石狮子边发了好一会子呆,他小时候都是跟着师父看得老年包青天,后来也只是看过一点周杰演得新版,却没想到原来包拯是这样一个与传闻中大相径庭的人。 他一个人在门口胡思乱想,没留意身后从府衙门里又走出来一个人。 展昭汇报完后就离开知府,打算先去吃些东西,结果一出门就看到石狮子旁傻站着一个少年,他迈步走过去后问他:“胡公子,你在这做什么?” 胡六福吓了一跳,忙转身看着展昭:“展大人?” 展昭看他面色有些发白,想了想有些明白了:“胡公子是不是还没吃东西?” “我没钱……”胡六福也想起这茬来,苦笑着说:“我的钱都被人偷走了。” 第8章 展昭微微一笑,“既然如此,那你要不要同展某一起去?” 那必须要! 胡六福在内心狂野嘶吼,展昭是个什么绝世大好人啊啊啊啊! 第5章 清晨的街头热闹一片,各式早点铺子已经摆好了摊位,每张桌子上都坐了人,胡六福跟着展昭好容易才找个空位子能坐下来,展昭还是穿着一早的那身官府,但周围的食客们都只是对他微微点头示意,毫不见怪,可见他常来这里吃早饭。 胡六福四处观望了一阵后,只觉得什么都很新奇,原来北宋时期的早餐点心就这么丰富了,隔着袅袅炊烟还能闻到各色早点的香味。 “胡公子想吃些什么?”展昭落座后把自己的佩剑放在桌边,先问了还在看热闹的胡六福,“这里的早食都不错。” 胡六福收回自己到处乱看的目光,听到展昭的问话后立刻回答道:“展大人吃什么我就吃什么,我不挑食的。” 展昭略略一想,点头说道:“我听胡公子的口音应该是外地人,这江宁府的各式吃食也不知你习不习惯,不如先来一笼包子给你尝一尝。” 于是,展昭招手让店小二给他们上了几笼包子,两碗米粥,一碟酥糕,还有一盘小菜。不一会儿,小二哥就殷勤的把他点好的东西都端了上来,把那张小桌子摆的满满当当。 胡六福早就饿得狠了,但他有些拘束不好意思先吃,握着筷子迟迟不肯下去,展昭看出他的拘谨,把那几笼包子往他身边推了推,“胡公子快些吃吧,不必客气。” 见展昭面上带笑眼里一片柔和,胡六福也不矫情了,一筷子下去就把第一笼上那个他看了好久的白胖小包子戳下来塞到自己嘴里。那包子皮薄馅多,胡六福刚好可以一口吃一个,满嘴都是肉汁的香味,馋得他差点咬到自己舌头。 开了第一口之后,胡六福越吃越收不住,没一会儿他就吃掉了两笼包子。展昭在一边看他一口气吃了这么多,忍不住提醒他说:“胡公子你喝点粥,小心噎着。” 胡六福吃得嘴边油乎乎的,忙又捧着大海碗轻啜了一口白米粥,舒服的松了一口气:“展大人,这儿的包子真好吃!” “胡公子若是没吃饱,便把这碟子酥糕也吃了吧。”展昭把那盘他没动过的糕点又推了过去,“这家的酥糕是最好的。” 胡六福眼看着自己吃掉了人家两笼包子一碗粥,有些不好意思的挠头道:“那展大人你吃什么?你才刚吃了一笼呢。” “无妨。”展昭摇头回他,“早上不宜过饱,展某从不多食。” 胡六福脸上有些红,他觉得自己真是有些丢脸,吃人家的喝人家的就算了,还敞开肚子吃了这么多东西,讷讷的低头说:“谢谢展大人请我吃饭。” 展昭摇手表示不用多谢,顺手把小二叫了过来结账,而后又对胡六福说:“胡公子,在下还有要事在身,要回府衙去审理那些犯人,先告辞了。” “好的。”胡六福忙点头,目送着展昭的背影消失在街角处。他其实还有点恋恋不舍,在这个完全陌生的世界,他也就只认识展昭这么一个人,眼下他走了又剩下自己,他顿时觉得嘴里原本又甜又酥的糕点都没味道了。 吃完早饭后,胡六福走在大街上漫无目的,他回头看着身后热热闹闹的集市,行人来来去去形色各异,还有许多跟着父母出来逛街的小孩,但别人都有自己的家。他心头有些失落,慢慢的又走回了自己前两天摆摊子的地方。 从背包里掏出罗盘摆弄了半天也没动静,宋朝那么大的地方,他上哪去找一个狐妖,胡六福恹恹的把罗盘又塞了回去,撑着下巴想以后怎么办,要是他一直找不到罗伽,难道要永远留在这个古代? 就算是乐天派的胡六福也拒绝去想这个问题。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今天又是没有生意的一天,胡六福到了傍晚的时候还是没能赚到一个铜板,他出了城后就宿在城外的破庙里,这是他能找到的唯一可以遮风挡雨的地方。 要不然,明天开始去找个地方打工?胡六福饿着肚子这么想,老是这样没生意他迟早要饿死,他一定是穿越后最没出息的男人了,竟然混到要去端盘子洗碗。 胡六福看着破庙里的房梁唉声叹气。 深秋的夜晚很冷,好在胡六福把破庙里的稻草聚在一堆,又用打火机点燃草堆取暖,除了肚子饿以外也没受什么罪。他支着下巴想着明天要去哪里找工作,忽然一阵风从外头吹了进来,冷得他一阵哆嗦。 破庙的门窗都是坏的,被这冷风吹得发出阵阵“咿呀”的声响,在这幽静的深夜显得格外瘆人,窗外雾影重重树叶枝桠被风吹得簌簌作响,门外一片漆黑不见一丝光亮,月亮被厚重的乌云层层密覆,胡六福的那点小火堆忽明忽暗,被冷风吹得几欲熄灭,一个白色的身影似乎在窗外一闪而过。 这要是请导演来拍电影,一准的就是恐怖片。 门外总觉得会有什么东西窜进来,胡六福淡定的把拿一把干草塞到火堆里,并不被周围的恐怖环境所吓到。 在他的背后一扇大开的窗户外,一只惨败的手突然扒住窗楣露出了尖长的紫黑指甲,然后一个同样惨白的脸慢慢的出现在窗外,她的一头长发挂在身上挡住了大部分的脸,脖颈间还有一道深深的红痕,几乎把她的脖子和脑袋一分为二。 第9章 那白色身影趴在窗边看了一会儿庙里背对着她的少年,空洞洞的眼眸中露出一丝阴狠,她缓缓地从窗户外爬进来,伸出利爪逐渐靠近那个毫无所觉的人。 就在她即将碰到那个独自一人发呆的少年之时,胡六福突然一个转身往她脑门上“啪”得贴了一个黄色的符纸。 那白色的身影就像是被人按了暂停键一样停滞在原地一动不动,还保持着伸手要掐人的动作,尖尖的指甲裸露在外头。 “就你这点道行,还想学人当厉鬼?第一次出来混吧?”胡六福老神在在的看着眼前这个白衣女鬼,“就你这样虚张声势的小鬼,我见识不少了。” 女鬼大概是没料到这个少年竟然还有点本事,狠狠的用她那双空洞的眼睛瞪着他。 “看你这个样子,应该死得挺惨吧?”胡六福靠近女鬼查看一番,“你这个脖子好像是被人用刀砍过?” 女鬼面上露出一些茫然的神情,显然是没有听懂他的话。 胡六福看她这个状态掐指算了算,这女鬼成行可能有些年头了,起码在二十年以上,估计可能现在就在游魂边缘徘徊,如果再不去投胎的话,怕是要错过最后死亡时机,以后就真会变成无处可依的幽灵。 “我劝你一句啊,不管你有什么执念都不要想了,趁早去地府报道,错过这个最后时机,你就再没有机会了。”胡六福秉承着职业道德劝她,“看你的样子应该没有害过人命,地府的差役不会为难你的。” 女鬼一声不吭,看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胡六福想着她反正也没什么杀伤力,上前去把她脑门上的符纸揭开,露出一张同样青紫的脸,仔细看的话长得还挺好看的。 那女鬼能活动了以后也没急着走,她死死的盯着胡六福一直看,忽然开口嘶哑着嗓子说:“你是和尚?” “我才不是和尚呢。”胡六福嘟囔着,“他们跟我们是竞争对手,是跟我们抢香火的,我是道家。” 女鬼有些不信,“你没头发怎么不是和尚?” “我有。”胡六福指了指自己的短发,“你还走不走?” 女鬼深深的看着他,良久才幽幽的说:“道士也行,既然你看得到我,那就别想走了。” 胡六福从怀里掏出一打符纸出来,淡定的看着女鬼说:“不走也行,我这儿还有好多符咒,你看看你喜欢哪个?我都给你试试,不要钱。” 女鬼看了一眼一尺多高的符纸,闭着嘴巴不说话了。 胡六福看她不言不语,忍不住又劝她:“我看你也挺乖巧的,就别在这里浪费时间了,我算过你的日子,再过十几天就彻底没有转世的机会,何必这样流连人间?” 女鬼的脸抽了抽,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恐怖的事,“我有冤屈在身,不能去投胎。” “可你没时间了。”胡六福叹气,“你二十多年的时光都没能为自己申冤,估计你的仇人都不一定还活着。” 女鬼飘到胡六福身边,正如胡六福所言,她其实没有胆子害人,“道长,你帮我申冤吧。” “我听说,这附近新来一个包大人,很多鬼魂都说他是个好官。” 胡六福摸了摸自己的脸,他就知道,穿到有包拯的年代肯定没好事,拐着弯的就是要把自己送上门,“就算我肯帮忙,谁会信呢?人家要是问我为啥报官,我咋说?一个女鬼让我去告状?” “说不定到时候我就先被人叉出去了。” 女鬼那张惨淡的脸上露出悲戚的神色,“那你能不能帮我把我的尸骨收敛一下?我都还没有入土呢。” 这个要求好像也不过分,胡六福点头答应了她:“这个可以有,但是你先告诉我,你的尸骨在哪?” 女鬼于是一脸懵逼的想了很久很久,期期艾艾的说:“我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胡六福揉揉脑门,耐心的又问:“那你说你有冤屈,是什么样的冤屈?” 女鬼果然还是一脸茫然,“我只记得我有冤要申,不记得是什么事了。” 胡六福露出无语的表情。 “人家都死了这么久了,很多前尘往事早都不记得了。”女鬼丧气的垂头,“我都不知道我叫什么。” 胡六福再次深深的叹息。 他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未来的日子里,他可能要跟包拯一直有缘了。 他可能真的应该给自己算一卦。 第6章 月黑风高的半夜时分,绝对不是什么出门散步游玩的好时机,稍微胆子不那么大的人都知道应该躲在家里不要出门,可惜有人偏不走寻常路。 “你真的没有一点印象?”胡六福左手拿着罗盘右手执剑,一边走一边问身飘来飘去的女鬼,“这林子太大了,谁知道会在什么地方?这个破罗盘时灵时不灵的。” 女鬼有些委屈的说:“我只记得大概方位。” 算了,也不指望一个当了二十多年的迷糊鬼还能想起这么多事,胡六福只能靠自己了,谁叫他就喜欢当圣父,见不得别人哭唧唧的对着自己,尤其是女孩子。 女鬼当然也算女孩。 据女鬼所说,她原先一直都是在林子里游荡的,最初成鬼的那几年她还能记得许多生前事,可是后来那些事就越来越模糊,渐渐的也就忘了自己为什么要一直游荡不肯去投胎,只凭着一股执念牢记着自己是冤死的,却又想不起是谁害了自己。 第10章 后来她在林中听别的孤魂野鬼说起新上任不久的包青天包大人,于是就起了申冤的心思,用了很久的时间才一点点的摸到城外破庙,今晚也是她第一次遇到生人,本来就是想吓唬一下让人帮她去申冤鸣鼓,没想到却遇上了一个会法术且能看到她本体的小道士。 “道长,我不会让你白忙的。”女鬼自信满满的说,“我总觉得,我生前必定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 “若真是这样,到时我一定赠你金银以做报答。” 胡六福忍不住轻笑一声,“想不到你这鬼还挺讲义气,你怎么知道你生前是千金小姐?” 反正也闲来无事,胡六福就分了一分神与女鬼聊天说话,不然一路上是有些沉闷。 “你看我这一身的皮肤,要不是闺阁千金,能养出这样好的肤色?”女鬼忙不迭的递出自己的胳膊给胡六福看,谁知一不小心力气用大了,竟然把自己的手臂给拽了下来。 胡六福:“……” “对不住对不住。”女鬼有些羞窘,手忙脚乱的把自己的手臂又接了回去。 胡六福瞥了一眼女鬼露出来的一点手臂,那上头红斑点点根本看不出原来的肤色,看起来生前应该遭受了极大的痛苦,以至于四肢都能随意拆卸,大概率是被分尸了。 胡六福心下有些不忍,见女鬼还在因为自己不小心把手臂拆了下来而难过,就开口安慰她:“其实你皮肤确实挺好的,说不定还真是谁家的大小姐呢。” 女鬼转头去看他,那双黑洞洞的眼里流露出一些欣喜来,仿佛自己被肯定了一样,紫黑的嘴巴裂开来笑,在漆黑的夜色下十分瘆人恐怖。 胡六福轻咳一声,继续拿着罗盘往前走,结果他越走越偏,穿过那片丛林来到了一块荒地上,那荒地比乱葬岗都还阴森,片草不生阴影重重,除了偶尔飞起来的几只乌鸦,一个活物都没有。 罗盘上的指针在这个地方飞速运转,胡六福心知也差不多到了。他掐着手指算了又算,女鬼肯定也不记得自己的生辰八字,他没办法替她算得太详细,只能尽力顺着她说得方向找,这地方阴气极重,很有可能是埋尸地,但不一定就是她的。 胡六福蹲下身来点燃打火机仔细勘查了一下地上的泥土,暗中透着一股寻常人闻不到的血腥味,下头一定有东西。他手头没有铲子,只好找来一根粗木枝一点一点的刨土,周围似有鬼魅哀嚎阴风阵阵,但胡六福并不害怕,只一心低头去挖开地上的泥土。 女鬼蹲在一边聚精会神的看,很期待能看到自己的身体。 胡六福的木棍能起到的作用很有限,他挖到天色快亮也只是挖开了一米多深,女鬼惧怕阳光,于是她躲到了胡六福挖出来的坑里躲避,不一会儿就喊道:“小道长,我看到了!” 她欣喜的指着坑里露出来的一点白骨高兴的说,“这一定是我的!” 胡六福听说挖到了,跟着一起跳了下来,在坑里又挖了一会儿后终于看到一块森森白骨,他抓着那块骨头向上拽,结果发现那只是一只手骨,底下并没有连着其他的部位。 女鬼愣了一会儿,“我……是被分尸了吗?” 胡六福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手骨,尽管他并不懂法医的那些理论,但他也能看得出来应该是女孩子的手,娇小纤细不像成年男人那样粗|大,只是那手骨也是伤痕累累,好几处指节处都碎了,看着应该是被什么钝器生生砸成这样的。 女鬼却好奇的盯着自己的手骨看,脸上懵懵懂懂的,好像认不出那是不是自己的。 胡六福看着手里枯残的手骨,忽然从心头涌出一种愤怒心酸来,这女鬼看着生前年纪并不大,至多十五六岁的光景,是谁残忍到不仅杀害她,还要分尸扔到这种阴气极重的地方,最后甚至敲碎她所有的尸骨? 这他|妈是畜生干的吧? “小道长,我的头还能找到吗?”女鬼一脸忧伤。 “应该能。”胡六福低头说,“但是,我可能要去找人来帮忙,不然我一个人挖的话不知道要多久,你的……你的尸骨被人分成许多块,肯定也是分开掩埋的。” “哦……”女鬼点点头,她想了想还是不肯放弃:“那道长你把我收敛了尸骨以后,能再帮我去告状吗?”她眼神有些茫然,“我有怨,就算是去投胎了也不安心。” 胡六福在破庙的时候曾经拒绝过一次,但眼下他亲眼见到女鬼尸体的破败之后,他的正义感被激发了,他跟着师父这么多年,什么样的灵异事件没见过,但唯独这次让他最为生气。 “我替你去告状。”胡六福下了决心,“你放心,包大人一定会还你一个公道!” 女鬼空洞的眼里迸发出强烈的喜悦来。 胡六福把女鬼收进自己的镜子里,然后从坑里爬出来捡起自己的罗盘,此刻天色大亮,阳光洒进这片荒地,尽管是白天,这地方还是看起来让人心里发毛,胡六福拍拍身上的泥土,给自己念了个加速咒后就往城里奔跑。 江宁知府门外的鸣冤鼓一早就被人敲响,府衙里的差役们立刻打开大门跑出来列队站好,展昭踏出大门一眼就看到拿着鼓槌努力踮脚敲击的少年。 “胡公子?”展昭立刻走过去,“是你敲鼓的吗?” “是我。”胡六福转过身来,额头上还有因为忙了一夜而累出的细密汗珠,“展大人,我要告状。” 第11章 展昭有些不解的问道:“你有何冤屈?” “我要先去见包大人,这里不方便说。”胡六福严肃的回他,“包大人起身了吗?” 展昭看他神情庄重,心知一定是大事,忙回身带着胡六福往里走:“包大人已经起身了,就在堂上坐着。” “能不能让包大人去后院?我、我要说的事不方便在大堂下讲。”胡六福担心上公堂之后自己说的话没人信,想着私底下先跟包拯说一遍。 展昭略一沉思后加快脚步进去通报,半柱香后,胡六福就被带到了昨天他来过的那个院中,他跟着展昭进了屋子里,包拯还是昨天的那身打扮,只是身边多了一个穿白衣的俊雅书生。 估计这个就是公孙策了。 胡六福在心里偷偷的嘀咕着。 “胡公子,你有何冤情?”包拯坐在椅子上看着下方跪着的少年,“本府记得,你昨天才刚从这里离开。” 胡六福抬起头来,犹豫了一会后看了一圈屋里的人,除了自己就是展昭公孙策和包拯,也没什么外人,索性就放开了说:“包大人,草民是一个游方道士,昨夜草民露宿在城外破庙中,恰好遇到一个女鬼。” “那女鬼口口声声说自己有冤情要申,求草民帮她前来向包大人告状。” 展昭的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但很快就恢复如常。 如果这是别的官员,听到胡六福这样的话必然会觉得他故意生事戏耍大家,但包拯却有些相信,只因为他从前也审理过不少灵异相关的案子,从前的乌盆案也是差不多的路子。 “那女鬼可有说她是何冤情?” 胡六福为难起来,“她死了二十多年了,生前的事早就忘了干净,草民问她也问不出个什么。” “那她先下何处?”包拯又问道。 胡六福看了一眼屋里的人,从怀里掏出一个铜镜:“她就在这镜子里,只是……她如今的样貌有些吓人。” “无妨。”包拯正色道,示意他把人放出来。 胡六福于是就把女鬼从镜子里解封,这世上能看得到鬼魂的人少之又少,包拯也算一个,所以女鬼站在屋内,展昭和公孙策却看不见。 包拯详细问了几句那女鬼后,得到的答案跟胡六福的也差不懂,女鬼一问三不知。 “既不知自己姓名,也不知家住何处,更不知自己因何而死,本府如何替你主持公道?”包拯深深一叹,“更何况,这中间还隔了二十年,若想重新彻查,恐怕不易。” 女鬼立刻就绝望的哭了起来。 胡六福于是把自己在荒地发现的那个碎骨的事说了,“大人,草民觉得可以把那一片都挖出来,如果找到尸骨的话,说不定从尸骨上能发现什么?” 包拯沉思了一会儿,便吩咐展昭带人跟着胡六福一起去他发现尸骨的地方,“本府也让人去翻阅历年的卷宗,看看能不能找到一点线索。” 包大人果然是个认真负责的好人,胡六福在心里感叹着,其实这种隔了二十多年的命案,很少会有人较真的翻出来重查,尤其是还涉及到了灵异鬼怪,说出去会被人诟病的。 展昭同胡六福一起往城外走,他偏头看见胡六福一脸的倦色,又想起刚才他在包大人面前说得那些,明白他是一夜未眠,又跑了那么远的路回来,就为了一个才认识几个时辰的女鬼申冤。 他欣赏正直良善的人,忍不住就开口道:“胡公子,不如你先回去休息吧,我找到尸骨后再告诉你。” “不用了。”胡六福一脸的菜色,他累的头脑都有些不大好使,“我也没地方可去,连个睡觉的地方都没有。” 展昭一愣,久久的没有说出话来。 原来胡公子竟落魄至此? 第7章 有了展昭等人的帮忙,那些被深埋在地下的尸骨很快就被挖了出来,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那些碎骨拼接起来后竟然不止是一个人的。 胡六福站在旁边默默数了数,虽骨头大多不全,但至少能看出起码是四个人以上的尸骨,其中还有一个看起来更小,头骨只有七八岁孩童那么大一点。 所有人都震惊的看着挖出来的骨堆,这些人骨居然没有一块是完好的,放在一起都分不出谁是谁。 “展大人,这怎么办?”赵虎也是第一次看到这样惨烈的尸坑现场,他比展昭还小了两三岁,心绪难免有些不平,“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畜生做出来的事。” 展昭蹲下来仔细查看了那些碎骨,而后询问道:“胡公子,你还能勘测到其他尸骨所在地吗?我觉得可能不止这几个人,或许还有没被挖出来的。” 胡六福掏出罗盘看了看,又掐着手算了很久,最后有些愧疚的摇头:“我算不出来了,有用的信息太少,我在寻骨埋踪这方面也不是强项。” 展昭平静的看着眼前的骨堆,面上虽看不出什么,但胡六福发现他紧握着剑柄的指尖发白,泄露了他内心的愤怒。 “那我们先回去向包大人复命吧。”展昭看了一会后才站起身来,他挥手让人把早就准备好的裹|尸|袋打开,把那些杂乱的碎骨都装了进去。 此时已经是夕阳西下了,这么多人中午饭都没吃埋头苦干,回去的时候大家心情都有些沉重,胡六福也没像往常那样话多,他回头看了一眼那片荒芜的埋尸地,只觉得那阴风阵阵此刻听起来更像是有人惨烈的哭嚎声。 第12章 天色渐黑的时候,一行人终于回到了知府官邸,展昭连口水都没喝就向包大人回秉了今天的发现,当得知挖出来的尸骨有四五个人的时候,包拯并没有很惊讶。 “本府已经让公孙先生带人去查阅案宗,最快也要三五日才能有结果,展护卫劳累一天,先回去歇息吧。”包拯站起身来轻拍年轻的护卫的肩膀,“展护卫不必自责,此事本府一定查个明白,还他们一个公道。” 展昭跟随包拯已经快三年了,彼此之间也都很了解,包拯也是看出他心里的沉重才开口让他先去休息,展昭俯首作揖几步退了出去。 他刚走到院子里就看到胡六福蹲在花坛前发呆,展昭快步走过去叫他:“胡公子。” 胡六福还在想着今晚要不然还是去破庙里睡一晚算了,他又困又饿熬得很难受,听到展昭叫自己,连忙站起来身来说道:“展大人你汇报完了吗?” “嗯。”展昭轻声回道。 胡六福松了一口气,“既然这样,那我就先回去啦,接下来的事我可能也帮不上什么忙。等我回去后再问问她,看看能不能让她想起什么有用的信息,到时候再来找你。” 展昭眉头轻蹙,他看着胡六福不甚赞同的问:“胡公子仍是打算在外头露宿一夜吗?” “是啊。”胡六福叹气,“我得赶快出城去才行,不然待会儿城门一关我可能就要睡大街了。” 展昭看他忙了一天小脸惨白惨白的,便关切道:“若是胡公子不嫌弃,你可以先到展某府上暂且先住着,你的脸色很差。” “什么?”胡六福吃惊的看着展昭,“我住展大人家里?” “若胡公子不嫌弃的话。我家虽然不大,但留胡公子住一阵子还是够的。”展昭温和的看着他。 胡六福说不感动是骗人的,他跟展昭认真算起来认识不过才几天而已,见面的次数更是一个手都数得过来,他昨天还请自己吃早饭,今天就说要收留自己住宿,态度温柔的好像自己是他认识多年的朋友一样。 “展大人,你人真好。”他低头看着自己那双已经看不出颜色的球鞋,小声念了一句。 展昭却展颜一笑,似乎觉得这并不是什么大事,“展某虽才见过胡公子几次,但却能看出胡公子是个心地善良之人,一时落难也没什么。更何况,展某也想跟胡公子交个朋友。” “交朋友?”胡六福抬起头来,脸上有了些笑容:“我这样的人也能跟展大人做朋友吗?” 展昭忍俊不禁:“胡公子这样的为什么不能?展某倒很佩服你的勇气和正直。” 胡六福被夸得顿时有些飘飘然,本来有些郁闷沉重的心情也豁然开朗起来,他忍不住挺直了胸膛非常不谦虚的说:“我师父很早以前就说过,他把我捡回去养着就是因为看出我本质上就是个好孩子。” “既然展大人愿意收留我,我就不矫情了。不过你放心,等我赚到钱了一定付你房租。” 展昭摇头失笑,根本没把他那句付房租的话放在心上,他带着胡六福出了知府大院后从大街上绕了十多分钟的路,然后又拐到另一条小道上。没多久他们就走到一处人烟僻静的巷子里,一个小小的宅邸大门就出现在他们面前,看着不像知府大院那样气派,却也有官家的威严在。 胡六福抬起头来看到牌匾上写着苍劲有力的“展府”两个字,心里有些小小的惊讶:“展大人原来有自己的府邸?”他还以为是个小小的院子而已。 展昭看出他心中所想,轻声解释道:“那年我跟随包大人进京面圣,包大人向皇上举荐了我,皇上便给我赐了个‘御猫’的封号,又升了个四品带刀护卫的头衔,这宅子就是那时候皇上一起赏的。” “不过,我很少在这里住。” 胡六福仰头看了一会儿大门,有些兴奋的说:“那我们进去吗?” “自然。”展昭上前去敲了敲门,没一会儿门就从里头被打开,一个老头拎着灯笼站在里头,一脸惊喜的叫道:“少爷您回来了!?” “忠伯。”展昭微微点头,“我带了朋友一起回来的。” 展忠忙把大门完全打开,欣喜地带着他两人进来,又回身把门关上。 胡六福走到院子里就开始忍不住四处观望,展昭的府邸不算特别大,但也是个两进的大宅,只是宅子里有些昏暗,很多房子都没有亮光,院子里也黑漆漆的,这么大的地方一个人都看不到。 “我家里没什么下人。”展昭走到他身边,“这地方平时没人住,自然也不需要人打理看护,只有一个从小就在我家的老仆跟着在这里看门,他就是你刚才见到的忠伯。” “难怪他叫你少爷。”胡六福恍然大悟。 展昭轻笑,“我刚才让忠伯去弄些吃的,你先随我去客厅坐坐。” 客厅被展昭点上了几只蜡烛,勉强也算有光,胡六福坐在椅子上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这么多天,我还是第一次坐到正儿八经的椅子上呢!” “胡公子是打哪儿来的?听你的口音我也分辨不出。”展昭给他倒了杯热茶后也坐了下来,有心就问了几句。 胡六福哪敢说自己穿越这回事,只挑着能说的说:“我老家在很远很远的地方,说出来很多人都不知道的。那天我本来追着一个狐妖,结果他也不知用了什么法术,竟然把我一起拖到了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我一时半会儿估计还找不到回去的路,身上又没有钱,只好饿着肚子想办法。” 第13章 展昭心知他有意隐瞒,不过他也不是那种刨根问底的人,既然胡六福不想说那他就不再问下去,只说:“既然这样,你就放心在这住着,等到你找到回家的路了再走。” 胡六福忍不住又给展昭发了几张好人卡,“展大人你果真是个大好人,以后你就是我朋友了,有什么事要帮忙尽管开口!我虽然没什么大用,但也还是能用得上的,比如你要算卦啊捉鬼啊问姻缘都可以找我!” 一连被发了几天好人卡的展昭只好笑着承了他的情。 两人还在说话,忠伯就把饭菜弄好了,胡六福走过去帮忙盛饭后跟着坐下来,展昭有些歉意的说:“你来得突然,家里也没什么好菜。” 胡六福头摇得像拨浪鼓:“没事没事,我啥都吃,特别好养!” 桌上只有两碗面条,还炒了一盘土豆丝,两个大男人吃的话可能有些少,不过晚上也不用吃太饱,胡六福喜滋滋的挑了一根面条塞到嘴里:“这是我从昨天中午到现在吃得第一顿饭!” 展昭听后,心里又叹了口气,胡公子过得也太惨了。 胡六福幸福的吸溜着面条,虽然只是清水面,但他却觉得比自己以前吃得任何一顿饭都要香。展昭见他光吃面,就把那碟土豆丝推了推:“胡公子,你也吃些菜。” 胡六福吃了几口面条肚子舒服了些,听话的夹了一块子土豆丝到自己嘴里,然后—— “甜的!!!???” 展昭一愣,这才想起来说:“展某忘了,我与忠伯都是常州人,比较喜欢吃甜一点的菜,胡公子不喜欢?” 甜一点??? 这得是放了半盘子糖吧??? 胡六福忍着吐出来的冲动吃下去,作为一个不吃辣会死的灵魂四川人,他生怕展昭觉得自己矫情:“也不是,就是第一次吃到这样的菜,有些……激动。” 甜的土豆丝分明就是异|教|徒!!!就该被叉出去!!! 第8章 吃完晚饭后,忠伯把一间客房收拾了出来给胡六福住,展昭领着他进去看一看,问他还有什么需要的东西,他明天去准备一下。 胡六福连忙摆手说:“不用了,这房间这么好,我什么都不缺!” 这客房很大,屋里除了一张床之外,桌椅茶几衣架脸盆架一并俱全,甚至桌上还摆着两个小花瓶,胡六福简直满意得不得了,这地方比破庙不知道高档了多少倍。 见他眉宇间都是喜气,展昭也就放心了,房子很久没人住,他本来还有些担心怕他觉得简陋。 胡六福主动承担起了帮忙烧热水的活,忠伯本来死活不让,但胡六福一再坚持,展昭也就随他去了。 盆里倒上热水,胡六福放了一块布巾进去拧干后开始洗脸,这么多天了,他终于又能用热水洗脸,舒服的发出一声喟叹,把自己的脸埋进洗脸巾里不想抬起来。他仔仔细细的把自己的脸和脖子擦干净,又舒舒服服的泡了个热水脚,然后幸福的爬上床,抱着棉被滚来滚去,虽然身|下只是普通的硬板床,可他还是觉得柔软无比。 明天开始,他一定要想办法赚钱,这样他就可以不用白吃白住人家的了。 一夜好眠,胡六福第二天起床的时候窗外天色大亮,这是他穿越后睡的最好的一次,他伸了个懒腰后从床上跳下来蹦跳着洗漱完打开房门走出去。 忠伯已经做好热饭等着他了,胡六福坐下后发现没看到展昭的身影,有些好奇的问:“忠伯,怎么不见展大人呀?” “少爷出门办案去了,一早天刚亮已经走了。”忠伯乐呵呵的给他盛饭,他这么多年都是一个人,好容易有人陪他说说话,他心里高兴。 胡六福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馒头,有些愧疚起来,住在人家家里还好意思赖床,于是他吃了两个馒头一碗粥后就回了自己的房间去。 把自己背包里的东西都拿出来,胡六福开始开始清点。 一打符纸都是他自己画的,差不多还能用一阵子。一个不咋靠谱的罗盘,一个还剩了一半多的打火机,一个手电筒,一把桃木剑,一个已经没有电的手机,还有两三本他拿来打发时间的狗血爱情小说。 翻来翻去也没找到什么有用的能拿出去换钱的东西,胡六福挠着头想了半天,忽然怀中的铜镜晃了晃,从里头传来一个女孩子的声音。 “小道长,我能出来吗?” 胡六福这才想起还有个女鬼在自己的镜子里,他起身把门窗都关了,然后才把女鬼放出来。女鬼出来后在屋子里飘了一圈,“小道长,这是你家吗?” “是展大人的家。”胡六福解释道,“你气色看起来比昨天好多了。” 大概是在铜镜里有灵力保护的原因,女鬼的外形已经不像最初见到时那样恐怖了,嘴唇也有些颜色。 “展大人就是昨天那个拿剑的男人吗?”女鬼想起来,“我都不敢靠近他,他身上有我们鬼最害怕的正气。” “但他是个特别好的人。”胡六福忍不住解释,“你又不做坏事,他不会对你怎样的。” 女鬼撇撇嘴,她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后还是有些嫌弃:“这个房间太简陋什么都没有,我的房间就……” 她的话说了一半就卡壳了,一张惨白的鬼脸上露出挣扎犹豫纠结的神情,好像在拼命的回想着什么,胡六福并没有出声打扰她,也许女鬼真能想起什么来。 第14章 “我记得,我房间好像有……有很多值钱的摆饰才对,还有一个很大的花瓶。” 胡六福听了一会儿后才开口说:“也许,你生前真的是哪家的千金小姐。对了,你家里有几口人还记得吗?我们昨天在埋你的地方挖出了很多人骨,还有一个才七八岁的样子。” 女鬼的脸上有些欣喜:“我还有家人?那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他们呢?” 算了,不要指望这个迷糊鬼还能记得清这些事,胡六福叹气:“你这几天什么都不要干了,就在镜子里好好的想一想以前的事,包大人在查案宗,说不定哪天就能知道你生前是谁家的小姐。你自己也努力一点,早点查清楚好去投胎。” “知道啦。”女鬼嘟囔着,不高兴的在屋子里飘来飘去。 胡六福觉得自己有点毛病,他竟然从惨淡淡的女鬼这副模样中看出了一点小女孩的娇憨任性。不过如果她还活着,当时本来也就是个小姑娘。 “要不然,道长你给我起个名字吧。”女鬼又飘回来,“老是女鬼女鬼的叫我多难听呀。” 胡六福哪会给人起名字,以前有香客来求签,也有人跟他求新生儿的姓名,每次都被人嫌弃,说他是个起名废一点也不为过。 他摩挲着下巴想了一会儿,一拍掌定下来了:“我叫你阿飘吧,好听好记,而且一眼就能看出你是啥,多好。” “阿飘?”女鬼歪头想了一会儿,忽然又高兴了:“这个名字好!听起来好像我生前是一个很善舞的人!” 于是,女鬼就有了一个叫“阿飘”的新名字。 “你先回镜子里去,我要出门挣钱了。”反正从阿飘这里暂时也得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胡六福干脆让她先去修养,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挣钱?”阿飘有些不解,“你很穷吗?” “我穷死了,差点要去街头要饭。”胡六福深深叹气,“要不是展大人好心收留,我这会儿还不知道在哪呢。” 阿飘看他神情忧伤,也不说话了,听话的钻进了镜子里。 胡六福把镜子塞到怀里,背着自己的包走出了展府。他想了想,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去摆摊,洗碗端盘子他实在是做不来,师父要是知道自己学了一身的本事最后却去端盘子,就真的要从土里爬出来掐死他了。 再说,谁还没个事业心了? 胡六福还是回到了桥下摆摊,用忠伯给他找来的纸写上了“看相算卦捉妖驱魔”几个大字挂在桌前,就盘腿坐着等生意上门,这一带他的同行比较少,方圆几里都没有人摆摊算卦,胡六福一直等到下午才有人到他这里。 都是些小活,一对母女让他给算一下姻缘,胡六福当然是捡好听的说,他本来就很容易讨人喜欢,嘴甜热情又很能忽悠,那对母女得了想要的答案后高高兴兴的付钱就走了。 胡六福得了十个铜板,小心翼翼的当个宝贝一样捧在手心里,恨不得每一个都亲一口。这次他非常谨慎的把铜板用布包上,然后再放到自己贴身的里衣里,趁着太阳还没落山的时候开开心心的往回走。他总觉得这是个好兆头,说不定以后自己的生意会越来越好,很快就能脱贫。 十个铜板也不多,但胡六福还是跑到街上逛了一圈,他这几天都是展昭在照顾着,也有心想报答一下,可他对展昭的喜好并不大了解,实在不知道该送些什么才好。 在街上逛了一会儿,他看到一个卖酒的铺子,里头传来的酒香味隔了老远都能闻到,胡六福自己没事就爱喝点小酒,他想着展昭这样习武的人应该也喜欢,于是就上门去打了一壶,听说是叫什么花雕,有一点点贵。 抱着酒回到展府,展昭已经在家了,他换了一身蓝色的便服正在灯下看书,听说胡六福回来了,放下书本出门来。 “展大人,我今天赚钱了。”胡六福像一个邀功的孩童一样兴奋,“整整十个铜板!” 展昭眉眼带笑,忍不住顺着他的话点头:“胡公子真厉害。” 不知道为什么,被展昭夸奖对胡六福来说就是很不一样,他高兴了一会儿后又把怀里的酒塞到展昭手里:“我在街上买了点酒,今天请你喝酒好不好?” 展昭低头看着手里的酒壶,闻了闻味道后有些惊讶:“胡公子是如何得知展某最爱这花雕的?” “你最喜欢的?”胡六福没想到自己随手买的酒竟然是展昭最爱,立刻就得意的说:“你忘啦,我是道士,什么都算得出来!” 明知他是开玩笑,展昭的心情还是略略放松了一些,他抱着酒壶往里走,胡六福跟了上去,“既然胡公子请展某喝酒,那展某一定尽兴。” 两人在桌边坐下,忠伯今天做了不少的菜,还有一碟花生米下酒,胡六福殷勤的替展昭倒酒,顺便问道:“展大人,你今天去查案可有什么头绪了吗?” 提到这事,展昭深深的叹气,“没有,公孙先生说这二十多年来的案宗太多了,一时间实在找不出能对得上的案子。我今日又去了昨天的那个乱葬地,在更远的地方又挖到了一些残骸。” “仵作正在给那些残骸碎骨做检查,可能明天就会有消息了。” 胡六福想起自己白天跟阿飘的对话,忙又说:“展大人,阿飘她们家生前应该是大户人家,挺有钱的那种。” “阿飘?”展昭一愣,“是谁?” 第15章 “就是那个女鬼的名字呀,我给她起的。”胡六福说道,“她跟我说,她依稀记得她屋子里有很多摆件,还有一个很大的花瓶,我觉得一般人家女孩子的房间不大可能这样豪华。” 展昭沉思了一会儿,点头道:“不错,明天我就去告诉公孙先生,让他先从这个地方下手,看看二十多年前有没有哪家富庶大户的案子。” “嗯嗯。”胡六福应付着,招呼展昭喝酒:“展大人现在就不要烦这些了,吃点东西吧。” 花雕酒名字很有韵味,喝起来口感也绵软柔和,并不像别的白酒那样辛辣,胡六福一不小心就喝上头了,他虽然爱喝酒,但酒量其实不是很好,尤其这种喝起来舒服的酒,很容易会喝多。 “展大人长得可真好看啊。”胡六福支着下巴盯着展昭一直瞧,“不如我给你算算姻缘?不过……我好像也不用给你算,你可能很快就要有老婆了。” “我知道你老婆叫什么哦,要不要我偷偷告诉你?” 展昭哭笑不得的把胡六福扒拉自己的手放下去,无奈的道:“展某并不想知道,胡公子你喝多了。” “我没喝多,我真的知道!”胡六福凑过来一脸神秘的说,“你以后的老婆叫丁、丁月华,是个大美女哦!” 展昭的手顿了下来,不过很快又继续把胡六福再次扒拉上来的手放下去,他觉得胡六福就是喝多了胡说的,自己并没有给他看过生辰八字,也没有让他看过手相,他怎么会知道自己日后的姻缘呢? 以后可不能再让胡公子喝酒了,展昭默默的这么想着。 因为胡六福非常难缠的又一次扒拉了上来。 第9章 第二天一早醒来的时候,胡六福恨不得穿越回昨晚,然后把自己给掐死在原地,他怎么能那样跟展昭说话呢?还死皮赖脸非要往人家身上扒,男神现在一定觉得自己这个人特别不知好歹。 门外传来敲门的声音,正是胡六福此时最怕见到的人。 “胡公子,你起身了吗?” 听着外头展昭温和的声音,胡六福很想假装自己还没醒,可他却还是怂怂的下床穿好鞋来开门,恹恹的像一只要被火烤的小鹌鹑:“展大人,早。” 展昭已经穿戴整齐了,还是那身熟悉的红色官府,头上还带着黑色的官帽,两条红色的细长丝绦带子垂在面颊两侧,衬得他玉树临风气宇轩昂。他看着低头有些丧气的胡六福,有些关切地问:“胡公子,你的气色不太好,是昨夜没休息好吗?” “我休息的挺好的。”胡六福根本不敢提昨晚的事,“展大人,你还没出门吗?” 展昭心知他不愿提起昨晚喝醉酒后的那些事,便贴心的绕过了那个话题:“我刚要出门,想着还是带你一起去见包大人。我总觉得以胡公子的法术能力,说不定还能有所发现。” “哦……”胡六福点点头,他偷眼看着面色如常的展昭,实在猜不透他到底有没有生自己的气,但……以展昭这样温柔的性格,应该不会同自己计较吧? 他跑到床边的衣架上把衣服拿下来手忙脚乱的穿,到现在他还是不习惯古代的衣服,到处都是带子,他总是会系错。展昭抱捡倚着门边细看了一会儿,发现这身衣裳还是那天自己在大牢里让狱卒给他拿的那身,这么多天下来也没换过。 想来也是,胡公子身无分文,应该也没有钱买新的,可那衣服已经有些脏了,展昭若有所思的看了一会儿。 “我们走吧。”胡六福好容易穿好自己的衣服,刚要准备抬脚出门却被展昭拦了下来。 他一脸问号的看着展昭。 展昭无奈的指了指他腰间的带子:“你系错了。” 胡六福一低头发现自己果然把里衣的衣带系到了外衣的腰上,怪不得总觉得哪里穿得不舒服。胡六福顿时脸红起来,其实也不能怪他,他刚才一边穿衣服一边想着待会儿要跟展昭道歉,就忘了仔细检查一番。 在男神面前接二连三的出丑,胡六福开始怀疑自己的人设难道其实是古早傻白甜? “我来帮你吧。”展昭把剑挂在腰间,抬手就帮忙把衣带解开重新系上。 他比胡六福高了快一个头,要帮他系腰带只能微微弯腰,胡六福脑子都炸了,屏住呼吸不敢乱动,可鼻翼间还是能闻到展昭头发上的阵阵清香,他应该是最近才洗过头。 “好了。”展昭三两下麻利的系好腰带,抬头就看到胡六福一脸羞愧的表情,笑着问他:“怎么了?” “展大人,你不用对我这么好。”胡六福低声说,“你给我饭吃还收留我住着,我昨晚喝醉了还胡说八道缠着你,你实在不用对我这样。” “不过系个腰带罢了,算不上什么。”展昭并不想他难堪,“你我同为男子,这样的事也不为难,胡公子莫要放在心上。” 胡六福真的很想现在就抱着展昭大腿叫爸爸,真不愧是二次元第一男神,这么多年魅力经久不衰真的是有原因的! 两人随便在府里吃了早饭后就一起去了府衙,包拯正跟公孙策商讨这次的女鬼案,胡六福老实的给他们行礼后就安静的坐到一边去,不打扰展昭同他们说话。 公孙策是个话不多的白面书生,说是三十多岁的样子,但看外表也不过二十出头,也不知是怎么保养的,秀致优雅斯文有礼,他有一双很好看的丹凤眼,看谁都是温温柔柔的。 第16章 “小道长今年可有十六了吗?”公孙策静默了一会儿后,忽然张口与胡六福聊了一句。 胡六福有些紧张,并着腿严肃的回道:“我过完年就二十岁了。” “二十?” 不只是公孙策,屋子里的展昭和包拯同时停下了交谈的声音,他们三个人目光炯炯的盯着胡六福看了一阵,每个人的表情上都写着惊讶和不信。 “我真的快二十了。”胡六福也知道古代二十就要行加冠礼,看他们那个表情就知道在怀疑什么,“我只是长得圆了一些,显小。” 展昭眼中有些笑意,难得开玩笑道:“想不到胡公子竟然这么大了,展某一直以为你不过十五六而已。” “十九岁也不算很大。”包拯也插话说道,他看着是个很严肃的人,但不穿官服的时候还是很有些平易近人的,“胡公子与我们几个比起来,还是年幼。” 胡六福也不知道话题怎么就突然绕道自己身上,不是讨论案情吗? “公孙先生,待会儿我跟你一起去翻阅案宗吧,多个人也能快些。”展昭把话题转移开,“我把胡公子也带了来,他说不定能帮的上忙。” 公孙策把手里的茶杯放下来,点头说:“也好。” 包拯想起那天见到的女鬼,又问胡六福:“那女鬼不知眼下如何了?” “在我这儿呢。”胡六福掏出凌虚镜来,“我把她放在镜子里养魂,她在外头游荡二十多年魂体很弱,养一养于她有益。” 包拯点了点头。 “包大人,您十天内能破案吗?”胡六福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选择实话实说,“还有十几天阿飘就要到投胎转世的最后期限了,如果她还是不能安息去投胎的话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包拯眼里有些惋惜,“也是个可怜人。” “你放心,本府一定尽力帮她,只要找到当年的案宗,十天内我必定会把凶手找出来。” 有了包拯的包拯,胡六福放下心来,他摩挲着铜镜的边缘,知道镜子里的人也能听到。 跟着公孙策一起去了府衙后头的文库,胡六福仰头看着一屋子书架上摆满了各种案卷,立刻就觉得自己开始头晕眼花,他念书的时候一看书就觉得困,现在也还是一样。 “一起找吧。”展昭拍拍他的肩膀,三个人加上府衙里的其他文员一起在浩如烟海的资料中埋头翻找,希望能发现一些线索。 胡六福翻了一本又一本,那里头都是繁体古文,看得他头疼脑晕,可他又不好意思打扰其他人,只好安静的在一边待着,尽量不给他们添麻烦。 不知过了多久,展昭突然站了起来说:“公孙先生,您看是这个吗?” 公孙策立刻放下手里的东西走过去,接过展昭手里的卷宗看了看,有些不确定的说:“看着是有些相似处。” 胡六福凑过来看了一眼,还是看不大懂大部分,小心地问:“展大人,这上头写了什么?” “是一家六口失踪的案子。”展昭耐心的给他翻译,“二十多年前,城外有一户富庶的商户人家,家里是经营蚕丝陶器的,因为男主人喜欢僻静就把宅子建在了城郊附近。” “二十多年前他家一个远房亲戚突然来报案,说他过节前去拜访的时候敲开门发现家中空无一人,屋子里许多值钱的器具全都不见了,他担心是不是遇到劫匪就着急的来报案。” “当时的江宁知府查了一个多月都没有头绪,现场家中并没有发现打斗的痕迹,也没发现尸体残骸,只是忽然就成了一个空宅,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因为派出去找他们的人力财力有限,当时的知府只好草草结案,只说他们可能是连夜搬家走了。” 胡六福听了一会儿,也觉得这个案子有一点点的相似:“那他们家都有什么人啊?” 展昭又翻了一会儿才说:“那户人家是一对夫妻,上有父母双亲,下有一双儿女,一共六口人。女儿年满十六岁,幼子才刚七岁。” 说到这里,两人互相对视一眼,都觉得太巧了,当时刨出来的残骸中,的确有一个七八岁孩童的头颅,再对应一下女鬼的年纪也是差不多的。 胡六福让展昭把女鬼的生辰八字找一下,然后掐着手指算了半天,“死亡时间完全吻合。” 展昭连忙赶着去把这卷案宗交给了包拯,包拯拧眉看了一阵,又沉思了很久才开口:“本府也觉得此案八|九不离十了,只是这案宗写得太过草率,许多细节都不可考。展护卫,还要劳烦你跑一趟,去他们的旧宅中看看是否有线索。” “是。”展昭得令后马上就要带人走,胡六福却拉住了他。 “展大人,不如你把我也带去吧,说不定到时我能帮上忙。” 展昭求之不得,火速去马厩把自己的马牵了出来,那是一匹黑色健壮的马,又高又帅就跟他的主人一样英俊。胡六福在马下转悠了很久,最后还是展昭一把将他拉上来,“胡公子不会骑马,就只好委屈一下同展某共骑了。” “不委屈不委屈。”胡六福耳朵有些红,心脏拼命跳动,就仿佛有非洲野人穿着草裙在浪。 住手。 胡六福拼命的压着那个狂野的非洲野人,暗自骂道,你这个不安分的小东西。 难道你竟然是个gay? 第10章 第17章 根据案宗上记载的地址,胡六福跟着展昭很快就找到了那个宅子。它就坐落在一个人烟稀少僻静幽深的山脚下,一般人很难发现这地方还有人家。 展昭提剑踹开腐朽的大门走了进去,胡六福也跟着抬脚迈入,一股霉味扑面而来差点熏死他。这宅子空了二十多年已经破败不堪,前厅廊下的红木柱子被腐蚀的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上头还长满了青苔,院内杂草高过腰际,房檐下四处可见层层秘密的蜘蛛网,门窗破裂倒了一地,比电视上的那些鬼宅气氛还恐怖。 尽管是白天,可阳光似乎照不进这个阴森幽暗的宅院,大开的前厅门里漆黑一片,看不清屋里头有什么。有几个胆子小的衙役不敢往前走,生怕从里头窜出什么来。 胡六福最不怕这个,拿着罗盘直接就踩过杂草进了屋子,展昭让人点了火把后也跟了上去。 “这屋里阴气是挺重的,大概主人家死得太冤了。”胡六福小声的对展昭说,“不过,没有鬼魂滞留,你可以放心的让他们搜查,只是要注意那些朽木房梁,我感觉随时会塌。” 展昭听后点点头,然后挥手让那些衙役们去其他房间去探一探。 “的确没有打斗的痕迹。”展昭整个前厅转了一圈后又蹲在地上看了一眼,“那家人的尸体到底是如何被运出去的呢?” 胡六福怀里的镜子突然剧烈颤动起来,他立刻把关在里头的阿飘放出来,还没来得及说上一句话,阿飘就尖叫着冲了出去,一眨眼的功夫人影就没了。 “怎么了?”展昭是看不见女鬼的,他只感觉到一阵阴冷的风吹过面颊,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胡六福摇头回道:“阿飘可能想起了什么,我们跟过去看看。” 他们一路追着阿飘的踪迹来到一个更小一些的院子,院里花花草草长得比外头更野一些,展昭看了一会儿说:“看布局,应该是女眷的住处。” “展大人,在这边!”胡六福向他招手,“她跑进这个房间了!” 展昭于是跟了过去,两人一前一后踏进屋里。胡六福走到阿飘面前,在她身上贴了一张符纸,展昭忽然就能看到一个白衣服的少女站在屋里,正一脸留恋的呆站着。 “我给她贴了个能让展大人短时间看到她的符纸,这样办案要方便点,不然我还要做传声筒。”胡六福笑眯眯的解释道。 展昭点点头,他走到女鬼阿飘的身后,仔细察看了一圈后问她:“姑娘,这是你的闺阁吗?” “闺阁?”阿飘转过头来一见是展昭,吓得往胡六福身边躲了躲,不敢回答他的问题。 胡六福忍不住笑话她:“你俩角色是不是反了?你多少也是个二十多年的野鬼,怎么还怕起活人了?” “人家最怕武人嘛。”阿飘嘟囔着。 ”我们展大人问你话了,这是你房间吗?”胡六福把她拎过来站好,“帮你查案呢,别磨叽。” 阿飘还是有些怯怯的,却还是点头说:“我也不知道,不过我一到这里就觉得亲切,应该是我生前的住处吧?” 她一脸怀念的指着屋里的东西无意识的念叨着:“这儿是我的卧榻,上头挂着茜纱帐,旁边是贵妃椅,还有一张琴……那边好像是有一个大花瓶……” 展昭依照她的话在屋里翻找了一会儿,果然看到一张腐烂到只剩琴弦的琴,和西南角的一个半人高的大花瓶,看来这里果然是阿飘的房间。 胡六福心念一动,他低声引诱着阿飘问道:“那你再仔细想想,你最后一次在自己家的时候,都发生过什么?” 他的声音过于轻软,阿飘很容易就顺着他的话往下想,也许是因为自己到了家里,阿飘的思维明显比从前混混沌沌的时候好了一些,慢慢的竟然能回忆起一些事来。 “我、我那天好像在弹琴,然后有个……有个小孩来找我说话,后来我们就一起吃饭,还有几个人跟我坐在一起,大家有说有笑的……” 胡六福和展昭都没有出声去打扰她,静静地听阿飘絮絮叨叨的讲一些不是很有用的琐事。 “我觉得很困就睡下了,然后……\"回忆到这里,阿飘的记忆就像是卡壳了一样停滞住了,“然后怎么了呢?” “不要急,慢慢想。”胡六福继续引导她,“你睡着了以后,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阿飘表情空洞的想了很久很久,“好像有,我记得好像有小孩在哭……我被吵醒了,就去开门……后来……” 可能是回忆到很恐怖的事情,阿飘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她捂着脑袋蹲在地上有些失控,不住的尖叫起来。胡六福怕她会暴起伤及无辜,马上给她多上了几个符纸让她冷静。 阿飘平静下来后呆坐在地上十几分钟,突然又开口说:“是一个男人,他掐死了我小弟,后来又把我父母拖了出去。” “然后他看到门里的我,又过来上手拖我,我身上没有力气,就昏了过去。” “再后来……他把我们扔到一个山洞里,然后、然后对我做出那种事,我反抗也没有用。”阿飘的声音有些麻木,说话却流畅了许多,“他把我奸|污后就拿着斧头把我砍成了好几段,我记得我死了以后还在山洞里飘了一会儿,看到我爹娘和祖父祖母也都被杀了,尸体就堆在一边。” “再往后,我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第18章 胡六福知道这样回忆对她而言是二次伤害,逼迫她回忆自己生前遭受的那些痛苦非常无情,很愧疚的说:“对不起。” “为什么要道歉呢?”阿飘慢悠悠的回过神来,她那双黑洞洞的眼睛里露出一点疑惑,“是我求你帮我申冤的,如果我能早点想起这些事来,也许就能早点找到凶手。” “那你可有看清那人的相貌?”展昭在一边听了很久后才终于开口问道,“他是怎么潜入你家的?” “我不记得了。”阿飘苦笑着说,“那时候太害怕了,我只顾着反抗逃命,根本没敢去看他的脸,但我记得……他好像身体很壮实,力气特别大,还有胡子……” 展昭仔细的记了下来这些特征,估计阿飘也说不出更多有用的东西了,安慰她道:“我回去后就禀告包大人。” 胡六福也附和着点头:“对,包大人肯定能查出凶手是谁,肯定会把他绳之以法以告你全家在天之灵。” 阿飘木木的点了点头,“道长,我能在这里再待一会儿吗?我喜欢这个地方,一到这儿就觉得心安。” “当然可以。”胡六福立刻说道,“我跟着展大人先去别的地方看看有没有线索,等我们查完了就回来接你。” “嗯。”阿飘乖巧的点头,安静的趴上那张已经坍塌的木床,把自己蜷成一团躺了下去,好像这样就很有安全感一样。 胡六福看了有些心酸,他跟展昭对视一眼后就悄悄地走了出去,站在门口院子里,胡六福一直不说话,情绪放非常低落。 “胡公子是在为阿飘姑娘伤心吧?”展昭看出他的难过,轻声说道:“我刚跟着包大人的时候,也曾经因为这样的事整夜难眠。” 胡六福有些惊讶的看着他,好像不相信展昭也会有这样的时候。 展昭苦笑着说:“我从前虽被人称作一声‘南侠’,年少时就走南闯北行侠仗义,却很少会有这样的机会去为别人申冤主持公道,跟着包大人后我才发现,原来这世上的恶人实在太多了。” “作为‘南侠’,我只能给他们一时的帮助,但作为包大人的护卫,我却可以为他们真正的铲除掉那些恶人,永绝后患。”他沉静而缓慢的说,“只要包大人在一天,他就绝不会让那些乌云覆在百姓的头上,还人间一片青天。” “这世上的恶人千奇百怪,他们行事从不手软丝毫人性都没有,这样的事见多了,我就会更加执着要抓住他们。等我们找到凶手,阿飘姑娘一定能安心去投胎,你放心。” 胡六福眨眨眼,他抬头看着面色如常,眼中却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坚韧执着的一身红衣的展昭,心里有些暖暖的,“我相信展大人,也相信包大人。” “我们去别的地方看看吧?” 展昭看他已经不像刚才那样情绪低落,于是就带着他一起出了院子。 “这里好像是厨房?”胡六福看了一眼黑乎乎看不出原样的灶台,“什么都没有了。” 厨房里一片狼藉,所有东西都看不出原貌,展昭认真的检查了一通,揭开锅盖举着火把看了很久,胡六福凑过去也跟着瞧了瞧,有些不解的问:“展大人,你发现什么了?” 展昭摇摇头,轻声回道:“什么也没发现,不过……我记得阿飘姑娘曾说,她吃完饭后便觉得困倦回来睡觉。我之前一直都很奇怪,一家六口人神不知鬼不觉的被人运出去却没有反抗,着实不大正常。” “你是说,他们可能被人下|药了?”胡六福恍然大悟。 “我也只是怀疑。”展昭沉思了一会儿,“可惜这里头的东西都腐蚀没了,不然我可以带一点回去让公孙先生验一下。” 他们出了厨房后,又分别去其他的地方查了很久,几乎一无所获,隔了二十多年,就算真有什么证据也早就毁得差不多了。展昭看天色渐沉,只好带着他们一起回去。 把阿飘重新装进镜子里,胡六福乖巧的上马坐到展昭前头,顺着原路往回走,深秋时节城郊外漫山遍野都是红色枫叶,冷风吹过耳侧,胡六福哆嗦了两下,忍不住往展昭怀里缩了缩。 “胡公子冷吗?”展昭察觉到他的动作,伸手把他往自己怀里又抱紧一些,“你这样贴得更近一些会更暖和。” 展昭习武出身有内力护体,他的身上从早到晚都是热的,胡六福特别不矜持的果然更贴进一点,在心里悄悄的开始鄙视自己。 这才第十章你就这样了,真是个没有节|操的小妖|精。 第11章 仵作的验尸报告也出来了,胡六福听展昭说这些碎骨上的痕迹应该是用很锋利的钝器造成,而且许多骨头还有火烤的痕迹,仵作推测可能是尸身先被火烧过没能毁尸灭迹,而后不得不敲碎选择掩埋处理。 胡六福听了一会儿后在心里再次骂了一句畜生。 展昭也把今天的发现禀告了包大人,几个人于是在一起开始分析收集到的有用信息,胡六福帮不上忙就负责坐在旁边当听众,公孙策还很体贴的给他拿了一碟子的瓜果零食吃。 “此人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李家府宅,而且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下|药,可见应该是李家的熟人。”包拯托着下巴沉思了很久才开口道,“从李姑娘的描述来看,他身形高大健壮须发浓密,可能是个做粗活的。” 第19章 “正是。”展昭点头应道,“我也是这么想的。能劈碎人骨的钝器必然沉重粗粝,而且需要的力气要非常大,一般人没有这样的能力。我猜这人要么是屠夫,要么就是砍柴的。” 包拯眯着眼想了一会儿,“明日展护卫你就派人去打听打听,二十多年前,有什么人会给李家经常送柴火。此人犯案后也许早就已经逃之夭夭,但也不排除他胆大,或许仍然在江宁府内。” 展昭领命。 听他们一言一语的说完,胡六福也差不多吃光了一碟子的点心,他悄悄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暗道吃多了,抬眼就看到展昭已经向自己走来,忙从椅子上站起来欣喜的问:“已经谈完了吗?” “嗯。”展昭应了一声,“我们可以回家了。” 胡六福耳朵微微动了动,他很久没听到谁对他说出“回家”这个词了,自从师父身故后,他就一个人守着破旧的道观生活,早就忘了有家的感觉是什么。 但其实,展昭的家也不是他的家。 胡六福有些出神,跟在展昭的身后出了府衙的门,他一边走一边乱想,根本没听到展昭在跟他说什么。 展昭说了一会不见身边人应答,回头看到胡六福一脸神游天外的表情,他就停下脚等一等他,胡六福还有些惆怅,来不及停下自己的脚步就撞到了展昭的身上。 “对不起啊。”胡六福忙道歉。 展昭凝眉看了他好一会儿,把自己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胡公子,我刚才说等此事完结,包大人会给你工钱的。” “工钱?什么工钱?”胡六福似乎没有听懂。 展昭轻声一笑,语气也更加柔和:“自然是你的报酬。这次起因是你报的案,又替包大人忙前忙后出了大力气,我们也不能白白让你跑腿。再说,你那些符纸难道不要钱的吗?” 胡六福愣了一会儿,等他想明白他话中的意思后,脸上的表情逐渐开朗起来,很快就笑得合不拢嘴,刚才的那点忧虑也一扫而净,他追着展昭一直问:“展大人,这是真的吗!?我也能有钱拿?那、那有多少呀?” 展昭看他终于笑了,心情也跟着好起来,“有多少我也不清楚,不过包大人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也是,包拯那可是好官! 胡六福高兴的想唱歌,给公家办事还有这等好事!不用担心饿死了! 展昭却拉着他往另一角街上走,这时天已经黑了,但大街上还是很热闹,他带着胡六福走进一家衣店,跟老板说了几句后,又对胡六福说:“你身上的这身衣服穿太久了,也该脱下来换洗一下。” 胡六福低头看着自己身上有些脏的麻衣,又抬袖闻了闻果然有点汗臭味,脸上就红了起来,小声的辩解着:“我没有衣服换呀,以前我也是很爱干净的,每天都洗澡。” “展某知道。”展昭眼里有些笑意,“所以这就带你来看看新衣。” “可是新衣服要很多钱吧?”胡六福有些犹豫,“我可能钱不够。” 展昭却不以为意,“自然是我来付。” “不要。”胡六福闷闷的说,“展大人已经给我太多东西了,我不要你买衣服。” 展昭知道他有自尊心,于是无奈的道:“等过几日包大人把工钱给你,你再还我,这样可好?” 胡六福抬头对上展昭的双眼,展昭本就生得俊美隽雅,腰间佩剑一身红衣挺拔如劲松,望着自己的时候那双黑如点墨的眸中只有温柔真诚,面上盈盈带笑带着些不能轻易察觉的亲和,尤其是在昏黄柔和的灯下,多看他一眼都让人脸红心跳。 “那、那你可要记账,到时候不能抵赖。”胡六福慌忙移开视线,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子小声说:“我拿了工钱就还你,你可不能不收。” “嗯。”展昭笑着答应他,“展某必定说到做到,不会赖账的。” 不知为什么,胡六福总觉得这话里有些揶揄的成分,可他抬头却看到展昭还是那副温和从容的神情,暗道自己简直小人之心,人家可是公认的正人君子,才不会腹黑呢。 店家给胡六福量了下尺|寸后,依着他的身材身高给他拿了几件差不多的衣服来让他挑选,胡六福不敢碰那些看着就很贵的衣衫,只在有限的几件上来回琢磨。 “你可以试一试。”展昭站在一边看他纠结很久,便替他说话了,“这样是看不出什么的。” 胡六福想想也是,于是抱了几件他看的顺眼的就去了隔间换,展昭就耐心的坐在外头等。 黑得显他老气,绿得又让他像一个书童,蓝色他撑不起来,胡六福头都大了:“要不然就拿黑色的,起码脏了也看不出来。” “你不适合黑色。”展昭果断摇头,“再看看别的。” 老板于是又挑了一些过来,展昭看了一会儿后从里头挑出一件水色衣衫递过去:“你试试这个。” 胡六福看了一眼觉得还行,抱着就又进了隔间,没一会儿就换好出来了。别的不说,展昭给他挑的确实比他自己刚才挑的几个颜色都好看,沉稳低调又显年轻。他本来皮肤就挺白的,正好很衬衣服,比之前一直穿的灰色麻衣好看多了。 “都说人要衣装,果真如此。”展昭不吝啬的夸奖,“这样一看,胡公子就像个小少爷一样精神。” 胡六福被夸得高兴,当即决定就是这件了。展昭于是就与老板讲价,老板当然认识展昭,全城的人谁不喜欢包大人和展大人?也没要价太贵,只比成本高了一些,价格还是很合算的。 第20章 展昭多谢了几声,付了钱后带着胡六福走出了衣店。 “这样的衣服居然要五钱银子啊……”胡六福边走边舍不得,“也不是什么好料子,怎么就这么贵呢?” 展昭听他一路低声絮絮叨叨,忍不住轻笑起来:“这店里的老板已经是成本低价了,算来并没有很贵。况且,这衣服虽料子不是上乘,但比普通的棉麻还是好的,再说店里的裁衣师傅也是要工钱的。” “哦……”胡六福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是我不懂行了,其实我只是觉得五钱银子太多了。我给人看相,一次也才五文钱。” 展昭停下了自己步伐,有些惊讶的看他:“五文?” “难道多了?”胡六福有些不确定,“可我太穷了。” 展昭有些失笑,他抬手忍不住拍了拍胡六福的肩膀:“别人的行情展某不知道,但五文钱的确太少了。我听别人说,有些假道士给人算一回卦也能有几两银子,像胡公子这样有真本事的,五文着实太少了。” 胡六福眼睛一下子睁得铜铃那么大,他在心里翻来覆去的算一两银子换算成现代软妹币倒底有多少,可算来算去也算不出头绪来,但反正不算少。这么一对比,那他区区五文也着实太少了!五文也只够多吃一碗小馄饨而已! 简直白菜价! 胡六福心潮澎湃起来:“我就知道我是个能干大事业的人!我师父早说了,我将来成就肯定不只是这么一点点!展大人,等我以后发达了,我一定不会忘了你!到时候我带着你吃香喝辣!” 展昭没料到胡六福发达了竟然还能想着自己,有些哭笑不得的说:“胡公子当真是讲义气的人。” 胡六福高兴起来,“那是因为你对我好!我习惯这样,只要别人对我一点好,我就想数倍还回去。” 两人有说有笑往回走,还在路边顺手买了点凉菜,胡六福觉得自己古代生活渐渐的上了正轨,即便将来真的回不去,他相信自己也能过得很好,反正回去了也还是一个人生活,在哪里都没差。 当然,罗伽那臭狐狸还是要抓的,把那祸害放出去,还不知道他要怎样兴风作浪。 “狐妖?”展昭又一次从他嘴里听到这个词,他想起最初见面的时候,胡六福也是误把自己当作那狐妖,“那狐妖会为祸人间吗?” 胡六福有些担心的点头,“我也只是听师父说过,罗伽是大概一千多年前的时候被我师门先祖封印起来的。据说是因为发狂而走火入魔杀光了一个村镇的人犯了杀祭。” “一千多年?难道是先秦之前就已经存在了?”展昭粗略推算了一下时间线。 胡六福一下子说漏了嘴,忙补救说:“也不一定就那么久,可能我师父记不清了也有可能的。” 展昭点了点头,也没再继续往下说。 “不过……”胡六福头看了一眼眉目俊朗的展昭,又小声说:“展大人可比那个狐妖长得更好看,我那时才会认错。” 展昭似乎没听清他说了什么,不解的问:“你说什么?” 胡六福忙摇头:“没说什么,我们快回家吧!” 看他突然有些心虚跑开,展昭摇头轻笑,抬脚追了上去。 其实习武之人耳目最是灵敏,胡六福刚才说的话,他又怎么会没听见呢? 第12章 第二天,展昭一早就出门去打听消息,胡六福也没有再睡懒觉。自从住到展昭家里后,胡六福就戒掉了睡懒觉的习惯,没有手机熬夜的日子也挺好的,至少他眼底的黑眼圈基本上都消得差不多了,人也精神了不少。 展昭出门后,胡六福也收拾东西准备出去摆摊,他觉得自己也许应该换个经营方式,成天在那坐着等人上门也不知道哪天才能把自己的招牌打出去,还不如主动出击自己打gg,说不定瞎猫碰上死耗子,有那眼神不好的能看上自己。 “小道长,我也可以给你介绍生意。” 铜镜里传来阿飘的声音,她沉寂了一夜之后又开始活泼起来,大概是从昨天的伤痛中回过神来了:“我之前在游魂的时候遇到不少孤魂野鬼,听他们说过一些家里的事。” “ 听说城里有一户姓钟的人家接二连三的闹鬼,请了很多和尚道士都不管用呢。” “闹鬼?”胡六福有些黑线,“我也不是专业捉鬼的呀,万一那鬼比我厉害,再把我打出去了多难看。” 阿飘却很不满他的不自信:“怎么会呢!道长在我心里是最厉害的!你去了一定没问题,当初收拾我的时候多容易!” 也不知道为甚么阿飘对自己这样盲目信任,胡六福哭笑不得:“那是因为你太弱了,又在外头游荡了二十多年,魂体不稳固又没什么杀伤力,万一那人家里的真是个厉鬼,我还是很怕的。” 阿飘觉得他就是太谦虚,“说实话,我要是还活着,怎么也要跟在道长身边!” “行吧行吧,我去看看还不成吗?再不去的话,我怕你还能冒出什么不得了的彩虹屁。”胡六福只能答应下来,“江宁府这么大,你说得那户人家在哪里啊?” 胡六福按照阿飘说得地址摸了很久很久,因为阿飘的记性实在不好,一上午光是走岔路就浪费了几个小时,好在忠伯在他出门的时候给他塞了干粮怕他饿着,胡六福就坐在街边啃香甜的馒头。 第21章 他把自己拿来做gg的白幡放到身边靠着墙,正吃了一半的馒头就有人停在他面前,胡六福抬起头来就见到一个丫鬟模样的少女用怀疑的眼神打量自己,他咽下嘴里的馒头,扬起一个招揽客人的热情洋溢的笑容:“姑娘,你要找我算卦吗?” “我不算卦。”那丫鬟脆生生的回答,她又打量了一番胡六福,很有些不信任的问:“你真的是个道士?” “算是吧。”胡六福点头,“姑娘要测字吗?” “都说了我不用。”那丫鬟翻白眼,“既然是道士,那你会驱鬼吗?” 虽然人家态度不是很好,但胡六福才不会得罪潜在的金主,极力的推销自己:“我可以试试,试试不要钱的。” 那丫鬟犹豫了一会儿,终是叹了口气:“算了,死马当活马医吧。” “我家老爷实在扛不住了,家里半夜闹鬼家宅不宁,满城的道士和尚都请遍了也没人能解决,都是些酒囊饭袋的货色,姑且就让你去看看。” 于是,为了钱财,姑且被当一次“死马”的胡六福这就跟着那小丫鬟走了,他估计这家应该就是他找了一上午都没摸到门的闹鬼人家。 阿飘兴高采烈的在镜子里欢快的说:“太好了!我就说道长你吉人天相,这都主动送上门来了!他家也是有钱人,道长你要发财了!” 外人是听不到她说话的,胡六福被她捧的心神荡漾,步伐都请快了不少。 被小丫鬟带着主家住宅后,胡六福就敏锐的察觉到了这宅子的古怪,他边走边四处打量,给他带路的丫鬟见他没跟上来,有些不耐烦的催了两声。 胡六福又被带着去见了这家的老爷。那钟老爷一身绫罗绸缎,十个手指都戴着宝石戒指,这才刚刚准备入冬,但屋里却已经用上了炭火,他站在屋里只觉得浑身燥热,那老爷却嘴唇发紫裹着狐裘瑟瑟发抖。 胡六福又仔细看了一眼主座上的老爷,他印堂发黑脖子上有鲜红的勒印,眼下青黑双目失神,嘴角边还隐隐的有死气,估计确实被什么厉害的东西缠上了。 这家宅里的东西的确有些本事,但火候还不到,收拾它应该也没有太大难题。 胡六福很快就找到了那股死气的源头,“这井里前不久死了人吧?” 跟着他的几个丫鬟互相看了看,谁都不敢说话,不过胡六福大概也能猜得到,无非就是家里的丫鬟被好|色的老爷看上了,但人家就是玩玩,结果另一方当真了,被抛弃后一时想不开跳了井,死后又不甘心就回来报复。 想起刚才那老爷肥头大耳的样子,胡六福实在不懂这种老头有什么地方值得女孩为他付出生命的,再有钱也架不住长得丑啊。 胡六福默默的看了一眼井底,一张人脸就在井下与他对视,胡六福热情一笑就好像善财童子一样喜气:“姐姐好。” 那女鬼张开血盆大口从井底下飞速爬上来,伸出一对血红的爪子就要撕开胡六福的脖子,周围的丫鬟们吓坏了,拼命尖叫着四散逃开。 胡六福倒没想到它还能有这本事,大白天的攻击力还这么强,怪不得那老爷一脸的死气,这冤鬼的戾气都冲天了,没死都算他命硬。 井鬼的速度在别人眼里看来好像很快,但在胡六福眼中就跟慢动作差不多,他一个晃身躲开那道攻击,拔|出自己的桃木剑刺中它的右腿,一边右手快速结印,从口中呼出一道烈火把第二次进攻的井鬼烧的倒在地上挣扎。接着,他又把桃木剑狠狠的扎在它的下腹处,口中念出道家法咒,紧接着两张符纸从袖中飞出贴在它的脑门上。 那井鬼没一会儿就不再挣扎,很快就原地化成一滩血水。 这一系列的流程都不超过十分钟就结束了,胡六福轻轻的松了口气,暗道过关了。其实他本来也没什么信心的,主要现在是白天,再加上那井鬼成型也没多久,如果再要过一个月的话,他未必能这么轻松。 职业半吊子真是伤不起,还是给人算卦看相来钱快。 这种程度的厉鬼应该难不倒大部分同行才对,为什么请来的那些人都做不到呢? 胡六福有些想不通。 听说他只用了一株香的时间就把宅里日夜肆虐的厉鬼除掉了,钟老爷非常高兴,大方的问他想要什么样的报酬,胡六福在一边左思右想,展昭说别人出手一趟就是几两银子,那他应该……也差不多? 胡六福不敢要多,毕竟这活儿在他看来的确不算难,要多了他也不好意思,在心里比划了一阵后小心的开口说:“二、二两银子?” 他的没出息真是大大震惊了所有人,老头热泪盈眶的感慨胡道长真是仁善,小小年纪就视金钱如粪土,果然得道高人觉悟就是不一般。 最后,还是老爷过意不去,一次性给了胡六福十两银子。 在管家丫鬟们的簇拥下走出钟家的府宅,胡六福捧着十两银子同样热泪盈眶。他算来算去还是不知道十两银子换算成软妹币到底有多少钱,但他换算出,这十两银子大概可以吃几千碗小馄饨。 胡六福小心翼翼的把银子塞到自己怀里,只觉得沉甸甸的让人高兴,他并不是特别贪财的人,可来到古代后,这是他第一次拿到这么多的报酬,于他意义不同,这代表着他在古代也是可以自生自立的。 回去的脚步都比早上出门的时候轻快,阿飘得意洋洋的说:“小道长,我没有骗你吧!不过,你才要十两也太少啦,那老头也不是好人,欺负你年纪小。” 第22章 “足够了。”胡六福很高兴,“我可以付展大人房租了!还可以还他买衣服的钱!” 他心下一片开阔,脚下飞跑起来,巴不得马上就去找展昭炫耀今天的战绩,尽管他也不明白为什么非要展昭认可他。 展昭正在街上打探消息,不期然就看到不远处跑来一个熟悉的人影,他看着那人风尘仆仆烟尘滚滚而来,不自觉地伸出手就接住了即将扑倒自己身上的少年。 “胡公子怎么了?” 胡六福站直身子,从怀里掏出两个白花花的银子塞到展昭手里,激动的说道:“展大人!我赚大钱了!” 展昭突然被塞了十两银子也有点懵,听完胡六福的话后也展颜一笑,并不意外的道:“展某早就说过,胡公子是很厉害的人。“ “去掉房租伙食费,还有昨天展大人给我买的新衣,够吗?”胡六福算不清这个帐,也不大了解这个时代的物价水平,他只能问问展昭。 展昭一愣,他没想到胡六福赚钱后第一件事竟是要做这些。想想也是,那时他才赚了十文钱也固执的要请自己喝酒。 果真是个好孩子。 展昭心下有些柔软,他把那银子又放回胡六福手中,抬手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脑袋,温柔的说:“足够了,胡公子先留着自己用吧,你初来乍到处处需要用钱。” 胡六福觉得自己能遇到展昭真是太幸运了。 当然,至于为什么有钱了还不选择搬出去,潜意识的还想住在展昭家里这件事,他才不会去深思呢! 第13章 胡六福非要请展昭去吃饭,他以前就是个月光族,好容易赚了点钱也基本上都用来吃吃喝喝,反正他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既没有女朋友也没有男朋友,存钱意义也不大。 “我都打听过了,这家的鱼最好吃!”胡六福殷勤的给展昭倒酒拿筷子,“我这个人就是嘴馋,到哪第一件事就是找好吃的,这家店我第一天来的时候就听人家说过,只是那时我穷吃不起。” 展昭把胡六福献殷勤的手按住,拉着他一起坐下,“你我之间不需要这样,我自己来。” “也行。”胡六福笑眯眯的对小二哥挥挥手催他快些上菜,回头就捏了块糖膏塞到嘴里,“我都好久没吃过鱼肉了,可馋死我。以前我也穷,可是隔三差五的还是能有点生意,每次赚到钱我基本都会出去吃好吃的,花光了再回家。” 展昭原本只是静静地听他絮叨,听他说到这里后,颇有些不解的问:“胡公子难道从来不留存些银钱救急吗?” “我是月光族嘛。”胡六福耸肩,“从小我师父就教育我,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尤其我们这些修道之人,自在逍遥才是正道,钱财是身外之物,留在那也没什么用,还不如花掉省心。” “歪理。”展昭轻笑着打趣他,“展某从未听过这样的言论,修道之人该修身养性才是。” “吃吃喝喝也是一样能修身养性的。”胡六福满不在乎的说,“只是各人活法不同罢了。” 展昭微微点头,觉得他说的也对,终究是旁人自己的生活,其他人也无权过问。 “不过,若你将来娶妻生子,还是早些做打算的好。” 胡六福捏着糖膏的手停了下来,“我才不娶老婆呢。” 看他低声嘟囔着什么,展昭知道他也就是小孩子心性,暗叹胡公子虽已经十九岁,可心智着实不太成熟,自己还是应当多多照顾。 胡六福偷眼看着展昭,展昭端着酒杯小口呡啜,侧头看着外头的江景。他们所处的酒楼叫望江楼,就在长江边上,在二楼一边吃饭一边可以眺望不远处滚滚而去的江水,傍晚时分夕阳下沉,血色残阳映在江面上如红霞一样好看。 胡六福一边贪看展大人盛世美颜,一边忍不住又问道:“展大人,你又为何不娶妻呀?” “什么?”展昭收回远眺的视线,似乎没有听清楚他问了什么。 “我这两天摆摊经常听人说起你,展大人都二十四岁了,要是一般男人早就成亲有孩子,那你为什么不成亲?”胡六福有些八卦起来,就算是后来会有个丁月华,但二十四还没结婚也太迟了。 展昭也不是第一次被人探听这样的私事,只要他哪天休沐在家,三五不时的就会有媒人上门想给他说亲,听胡六福这么问了也不觉得意外:“我整日忙于公务,真要娶了哪家的姑娘,怕是要委屈人家了。” “更何况,娶妻一事也要求缘分,婚姻大事,展某还是希望能遇上一个投缘的人。” 胡六福听了一会儿觉得他就是杞人忧天:“不是我拍马屁,就以展大人这个条件,怕是全城未出嫁的女孩子都想嫁给你吧?” “莫要胡说。”展昭哭笑不得,他连连摇头:“胡公子太抬举我了。” 胡六福仍有些不服气:“那是你不懂你有多受欢迎。” 展昭见胡六福信誓旦旦的样子,想起自己自打遇见他开始到现在十多天,有个问题也很早就想问一问了:“说起来,胡公子好像一直对展某有着不同寻常的信任,这是为什么呢?” “展某自知在外的确有些名头,但也不值得胡公子这样憧憬,甚至都不像是一个才认识我十多天的人,倒像是几十年的交情一样。” 胡六福被他问得噎得慌,哪敢说自己之前看过他不少影视小说,同人小说展昭为主角的也没少看,某种意义上,也许他比展昭本人还了解他。 第23章 “我会算卦嘛,你忘了?”胡六福开始胡扯,“我早就算出来你是个绝顶大好人,再说南侠的名声谁不知道?能在包大人身边的也都是可靠之人,我这样的草民难道不应该信任吗?” 展昭并不相信他的说辞,单说信任自己的为人还可以这样解释,但胡六福对他的那种自来熟一样天然的亲近是没办法解释的。 他深深的看了一眼胡六福,若有所思的又呡了一口酒,终于说道:“我知道胡公子是有些秘密的,展某也不是那喜欢探究的人,既然你说是这般,那就是这般。” “展某也只是问问,你不必为难。” 胡六福有些坐立难安起来,他知道交朋友讲得就是坦诚,可他真的没办法做到完全坦白自己的来路,明知展昭不是那样计较的人,他说不探究那就是不探究,思来想去他有些愧疚的说:“展大人,我的确有事瞒着你,但……请你相信,瞒着的那些事并不损害任何人,我也是真心崇拜你的。” 展昭一愣,想起自己刚才的话可能让误会了,看胡六福一脸的神伤,又说道:“你误会了,我不是逼着你说,也没有生气,只是……算了,我自罚一杯。” 他举杯痛快的一饮而尽,没有继续往下说。 其实,展昭从不会对别人这样,只是对胡六福稍稍有些不同罢了。 这时小二哥终于把胡六福点的那道清蒸鲈鱼端了上来,展昭用公筷挑了一块最嫩的鱼腹放到胡六福碗里,“展某已然赔罪了,胡公子就不要同我计较了?” 他实在是太温柔,胡六福本来还有的那一点点不安委屈也一扫干净,忙也用公筷给他回夹了一块,“展大人也吃,听说这鱼都是今天新打上来的,新鲜得很!” 两人之间的气氛又舒缓起来,胡六福很快就甩开了那些烦恼,埋头吃了一会儿后就问了一句:“展大人,你今天去查探消息,可有查到什么吗?” 展昭放下酒杯,叹了一口气:“查是查到了,却也跟没查到无甚分别。二十多年前,有个叫胡二的樵夫就是专给李家送柴火的人,每个月都会在固定时间去一次,送了三四年都没有间断过。” “可他在命案发生后不久就说要回乡探亲,一走就没再回来过了。现在都过了二十多年,大部分人也都记不清他到底什么样,他那会就快四十岁了,算算现在也已经六十多,就算是街坊邻居也未必能认得出。” “如果他早已去世,这个案子就更无法解开。”展昭提到这事眉头就轻蹙,“我打听过很多人,几乎没人知道他的家乡到底是哪里,只听说他上无父母下无妻儿,独身一人也不知道能去哪。” 胡六福听了之后也跟着一起担忧:“如果真的不好找,阿飘可怎么办呢?她就只剩不到七天的时间了,错过了她就会永远被判官从生死簿上划除名字,再不能入轮回。” 展昭面上有些不忍,他仰头喝光杯里的酒,沉默一会后突然掷地有声的说:“无论如何,就算他逃到天涯海角,哪怕已经入土为安,展某也要把他带回来,给李家赔罪。” “要是有他的生辰八字就好了。”胡六福惆怅的支着下巴转头看着窗外已经黑透的天际,“或者有他以前用的什么东西,哪怕是一根头发也行,我就能追踪出他的下落来。” “二十多年过去了,即便有他遗留的什么东西,怕是也找不到了。”展昭沉声说,“我下午去向包大人汇报的时候,包大人已经派人去准备了,只要能拼凑出他的画像,我们就有几成把握把他翻出来。” 胡六福突然怀念起现代生活来,指纹dna监控三大网撒下来,天王老子也跑不了。 两人本来是出来吃点美食放松下心情,结果越吃心情越不好,到了月上柳梢头的时候,两人才结伴一起回家。胡六福知道展昭为了这事而心忧,想了想安慰道:“其实展大人你不用自责,作为官府的人,你已经尽职了,剩下的就交给天意吧。” “我只是担心,李姑娘的冤屈得不到公正的结果。”展昭走在空巷的街上,手中握着自己的巨阙缓缓前行,“我自从投身公门就一心致力于跟随包大人查案,却没有哪次让我这样愤慨却又无奈。” 胡六福笑着说:“可是展大人前两天还安慰我呢,如今自己又心绪不宁。” 展昭低头轻轻一笑,没有说话。 他们两人肩并肩一起在空无一人的巷子里走,穿过这条空巷再走几步就到家了,胡六福喝了点小酒却没像上次那样醉,他在想如果真的不能找到那个畜生,要怎样才能劝她安心去投胎,这听起来比查案还要难。毕竟做野鬼二十多年就为了一个公道,想要她无功而返也着实委屈了她。 胡六福边走边乱想,刚好有个打更的老头从对面过来,胡六福往展昭身边靠了靠给他让路,在他经过自己身边的时候,胡六福借着月光看到那老头就是那天第一个上门让他算姻缘的人。 还挺巧。 胡六福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转头对展昭说:“大爷也挺不容易,这么大年纪了还要半夜出来打更,天又挺冷的。” “虽说辛苦了些,工钱也还是可以的。”展昭低头看到前方路上有个小坑,贴心的把胡六福往身边又带了带,“养老也不必担忧。” 胡六福点点头,很快就把这事揭了过去。 如果没有阿飘的这件事的话,就这样偶尔跟展昭一起趁着月夜压马路也挺好的。 第24章 第14章 关上自己房间的门后,胡六福简单洗漱就瘫在床上不想起来,阿飘在屋子里自己飘来飘去的玩,偶尔她也会在胡六福的允许下到屋子外头散步,只要不吓到其他人。 胡六福躺在床上看着房梁发呆,阿飘就趴在他的床边幽幽的开口说:“道长,真的找不到杀了我全家的凶手了吗?” “包大人说他一定会尽力的。”胡六福不敢把话说得太明白,怕他想不开。 阿飘却沉默了一会儿,“可是我时间不多了。” “我知道。”胡六福从床上坐起来,他心里有些烦躁,伸手扒了扒自己的头发,愧疚的说:“对不起啊。” 阿飘的那双空洞的眼眶里流露出一些伤感来,“又不是你的错,你为什么要道歉?杀我的人才应该道歉呢。” “我放了大话说要帮你,结果却还是没有一丝头绪。”胡六福低声道,“还有六七天的时间呢,咱们不要气馁,还有希望的。” 阿飘低头好一阵子不说话,想来她也知道这不过都是安慰她的话。 “对了,我之前就想问你,既然你想起了许多事,可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吗?我也不好总叫你阿飘。”胡六福想起这事来。 “阿飘这名字挺好的。”她闷声回答,“我本来的名字很难听的,我不喜欢。” “说来听听呀,也许我觉得挺好的?”胡六福更加好奇了。 阿飘有些不情愿,在胡六福一再的追问下,她只好不高兴的回答了:“李雪娘,下雪的雪。” “这不是挺好听的吗?”胡六福不解,“听着就知道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而且还很优雅。” 阿飘一脸嫌弃的看着他,仿佛他是个没品位的人:“哪里好听了?别说是整个大宋朝,便是这江宁府你去问问,叫雪娘的女孩子多得数不清!谁知道是叫我?” “噗。”胡六福眉开眼笑,“那不一样,那些雪娘肯定都没有你好看。” 李雪娘抬手摸了摸自己冷冰冰的脸,有些期待的问他:“真的好看吗?” “嗯。”胡六福拿手拨开她那些杂乱的污发,仔细的打量她的脸:“你要是还活着,不知道多少男人想求着娶你呢。” 李雪娘眨眨眼,忽然又问:“真的?那你呢?你也会想娶我吗?” 被她这么一追问,胡六福猛然咳了一声,有些尴尬的说:“你年纪太小了。” “我怎么会小呢?我都十六岁了!”李雪娘非常不满。 “那也未成年。”胡六福义正言辞的说,“在我们那里,跟未成年人谈恋爱是违法的,搞不好就要坐牢,咱俩不是一世界的人,你不懂。” 李雪娘轻哼一声,倒也没在这个话题上绕,虽然她还是不懂什么叫未成年,她游荡到镜子前想看看自己是不是真的很好看,可是当她真的看到铜镜下的自己时,半晌都没说出话来。 “你骗人。”李雪娘落寞的说,“我这个鬼样子,哪里能看出漂亮?” “我说好看就是好看。”胡六福抱胸坐在床边,“我不会骗人的。” 李雪娘忧伤的放下铜镜,闷闷不乐的又钻进了镜子里不肯出来,大概是觉得胡六福一定是骗她的。 胡六福在床边坐了一会儿,有些困倦的时候脑子忽然闪过一道灵光,那些困意顿时一扫而光,他从床上跳了起来蹦到桌前一把抓过自己的背包,在里头不停翻找。 他真是太蠢了,竟然把问卦这回事给忘了,幸好在这个关头想起来。 桌上摆好罗盘,铜钱,符纸和一碗清水,胡六福凝神坐在桌前,他其实也不擅长这种法术,之前也很少用到,只能姑且试一试。 弟子诚心求问,还请祖师爷显灵,为弟子指路。 二十三年前冬至那一夜,在江宁府城外李家灭门案行行凶者,如今身在何处? 若身故,埋地何方? 若仍在,居于何地? 他睁开眼悄悄看一眼,桌上的几个摆件一动未动,显然他祖师爷并不可怜他。胡六福只好闭上眼睛,重新又问了一次。 一脸问到第三次的时候,桌上的罗盘开始缓缓转动,似乎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拨动指针,而那碗清水则剧烈晃了几下,洒出来的水在桌上滚了几下快速的聚拢,慢慢的似乎时聚成了一个什么字。 符纸自己燃烧起来化作一堆灰烬,铜钱却自己立了起来,在桌边滚了一圈后又倒了下去。 等一切尘埃落定,胡六福连连在心中谢了三遍祖师爷,这才小心的从地上爬起来去看桌上的东西,只见罗盘指针向西北方向,寓意此人就在城内西北处,铜钱放倒说明这人还活着,桌上的水迹则写着“吉”字,是说他这趟很顺利。 胡六福心下大明,兴冲冲的就想出门告诉展昭,可他刚打开门就被一阵冷风吹得哆嗦了一下,看着天上高挂的一弯冷月,胡六福才想起现在半夜三更的大家都睡了。 也对,不急于这一时半刻的,胡六福这么想着又关上门,还是先睡一觉再说吧。 第二天,展昭听了这个消息后果然振奋,他连饭都不想吃就要去府衙带人去抓,胡六福连忙跟了上去,还不忘把罗盘带上,一路小跑着跟在他身后。 “展大人,虽然我是算出来那人的行踪方向,可是到时候他如果抵赖怎么办呢?”胡六福有些担心,“说起来,我们谁都没有证据证明是他呀,雪娘又不能出庭指认他。” 第25章 “公孙大人说他查到了胡二的祖籍,就在安徽附近一个小村落,昨天就快马加鞭去找人了,听说他还有个远房表姑活着,把她带回来的话,她一定能认出胡二来。” “不管有没有证据,先把他收押再说。”展昭冷声说道,“这次无论如何不能让他跑了。” 胡六福看他面色沉静,似乎笃定自己算出来的卦一定是准的,从某种意义来说,展昭其实也很信任他,或许他对每个朋友都这样,可胡六福还是觉得心里高兴。 两人带了衙役后一路往着西北方向走,胡六福手里的罗盘不停的改变动向,带着他们在江宁府里到处窜,展昭却并没有抱怨,只是安静的跟在胡六福身后,几乎把所有的街道都摸索了一遍。 胡六福心下纳闷,怎么罗盘又不灵了,这指针乱窜的好像疯了一样,他有些心虚的看了一眼展昭,犹豫着要不要如实跟他说,结果还没来得及开口,他转弯的时候又撞上了一个人。 “对不起啊!”胡六福连忙道歉,抬眼一看自己竟然撞了一个老头,忙放下罗盘去扶他。 “没事没事。”老头笑呵呵的摆手着。 两人再次对上视线的时候都小小的惊讶了,这世上的事也太巧了,这是胡六福第三次遇到这个大爷,昨夜他跟展昭吃完饭回来还遇到他打更呢。 “小道长?”老头也认出他来,“你这是要干什么去呀?” 胡六福把他扶正站好,却发现这老头额前的黑气很重,上次给他算卦的时候还只是隐隐的有,看样子他最近要倒大霉,“我在找人,大爷您站好啦。” 大爷连连点头,“既然小道长找人,我这个老头子就不打扰了。”他瞥了一眼一身官服手握宝剑的展昭,小心的低下头转身就走。 胡六福转头目送他离开,低头重新看罗盘的时候却发现罗盘指针的方向就是老头离去的方向,脑子里忽然就断了一个衔。 他猛然想起自己第一次给老头看手相的时候心里的那些惊讶,那时他就看出老头命格带煞,掌心血气冲天,身上还背着血债,当时他还觉得这人可能前世作孽太多,却没想到,其实冥冥中早就有人给他指路了。 “抓他!”胡六福一把拉过展昭指着还没走远的老头喊道:“就是他!展大人抓他!” 展昭在下一刻就飞了出去,不到几步远的距离就把听到胡六福大喊抓人就急于跑路的老头给押了回来。 “大人,大人您抓我这老头做什么?”那老头大吃一惊,拼命挣扎着:“小道长,你不是在找人吗?” “找的就是你。”胡六福阴森森的对他露出一口小白牙,“差点就让你糊弄过去了!你身上的血债,该到了还的时候了吧?” 那老头面上的血色忽然褪得一干二净,眼里瞳孔急剧收缩,大概是被吓的不轻,“小道长你莫要胡说,我只是个打更的老头,哪来的什么血债?”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展大人抓犯人他们都见过,可好端端的抓一个打更老头是为什么呢?老头平时为人和善又很老实,展大人莫不是搞错了? 眼见着人越来越多,展昭不欲与他们多言,把老头亲自捆了以后一路面无表情的回了府衙。 胡六福跟着踏进府衙的门,他摸了摸怀里的铜镜,小声的说:“雪娘,我给你把坏人抓回来了,待会儿你亲自去见他,你们之间的血帐,在阳间就说清楚吧。“ 铜镜颤了颤,慢慢又归于平静。 第15章 民间多有传言,说包青天是世间难得的清官,据说他额间有一轮弯月状的印记,可让他看清世间所有魑魅魍魉,日审阳夜审阴,是阎王爷在人间的化身。 夜间升堂这种事听起来有些荒唐,但还是有许多人连夜从床上爬起来,紧赶慢赶着穿好自己的衣裳跑到府衙前去,知府门前升堂鼓在半夜被敲响,整个江宁府都能听到,这是包大人上任来的头一遭,谁心里都有点好奇。 府衙大堂内点上了烛火,堂下两边的衙役们早已肃穆整齐面无表情的列了两队,包拯一身大红官袍正坐于堂上,公孙策和展昭一左一右立于堂下堂下两侧,而门口已经站了满满当当的人,大家都小声议论着什么。 “升堂!”包拯环视了一圈后,手握惊堂木重重的拍了一下。 堂下的人立刻就安静了下来。 “带人犯!” 很快,一个老头就被押着到了堂下,花白头发步履蹒跚,被两个高大的狱卒押解着跪在大堂之下。待到众人看清他的面容后,所有人都大吃一惊:这不是打更的老头吗?平时最是和善老实,他又犯了什么错? 眼见着众人又开始窃窃私语,包拯再次重拍了一次惊堂木,等所有人安静后才再次开口:“胡二,你对自己的罪行可还招认?” “大人,草民不知自己所犯何事,如何招认?”打更的老头哆哆嗦嗦的跪在地上,语气里也满是疑惑不解,仿佛他是真的不懂自己为什么会被抓进来。 “有人告你二十多年前,入室抢劫杀害城外商户李越一家六口人命,你可认?”包拯面无表情的看着堂下的人,一双深如黑谭的眼睛盯着老头一直看,似乎在他的眼中,所有的谎言都无所遁形。 他的话一出,外头站着的人都不淡定了,有些老人依稀还记得,城外商户李家一家六口二十多年前不是就被知府大人结案了吗,说是无故失踪不知去向,原来是被人杀了? 第26章 打更老头也大吃一惊,连连摇头道:“大人冤枉!草民从不认识什么胡二!也不知道什么李家!草民就是个打更糊口的普通人而已!” “你是不是胡二,自然有人能证明。”包拯冷声说,“带人证!” 不一会儿,又有一个老妇人被人搀扶着带到堂下,有个衙役立刻给她端了个凳子来清她坐下,那老妇人先是谢了包大人才坐下来,看着她的模样也七十多了。 “胡夫人,您看这个人可是你多年未见的表侄儿,胡二?”展昭走到老妇人身边轻声问道,“您可仔细辨认了。” 那老妇人点点头,眯着眼睛上下打量着被押在地下动弹不得的老头,“胡二的相貌我自然是认得的,他小时后在我身边养了不少年,只是……这么多年过来了,到底是眼花了些,请大人容我再细看看。” “他的面相是有几分相似。大人,我记得胡二的后肩处有一个黑色的大痣,左腿上还有一道被砍刀伤过的疤痕,不如大人帮我看一下吧。” 展昭微微点头,张龙赵虎立刻过来粗暴的拽开打更老头的后肩,果然有一个颗豌豆大的黑痣,又把他的左腿裤脚掀起来,也的确有一道刀疤在。 “还想抵赖?你分明就是胡二!”展昭厉声说道。 这时老妇人也哆嗦着嗓子问他:“胡二,你这些年不回家在外头干什么去了?怎么老得这样厉害?” 那打更老头实在无法辩解,他没料到自己的表姑竟然还活着,可他还是不肯认罪:“大人,即便我是胡二,可草民的确没有犯过事,更没有杀害过李家六口人,大人冤枉!” “冤枉?那李家千金已经把状都告到本府这儿了,你还说你冤枉?” 这一句话在堂下像是炸起一道惊雷,所有人都吓得不敢出声,刚才包大人不是还说李家六口人都被杀害了吗?哪来的李家千金? “带原告!”包拯挥下惊堂木。 展昭对着人群中一直默不作声看着一切的胡六福轻轻的点了点头。 胡六福悄悄的从怀里掏出镜子,低声说道:“去吧。” 李雪娘于是独身一人在堂下跪了下来,站在外头的众人纷纷扬起头想要看清楚堂内的情景,只见胡二的左侧本来空无一人,突然地上缓缓出现一个用血写成的“冤”字,似乎有什么人跪在那里用手一笔一画的写出来。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大气都不敢出。 “李小姐,你大可以现身,本府定为你讨回公道。”包拯正色说道,“此处没有什么可以伤害你。” 他的话说完没多久,一个朦胧的白色身影渐渐的在堂内显现出来,胡六福悄悄的捏指掐诀,把李雪娘的魂魄更稳固些,好让她不被这衙门堂下的正气所伤。 屋外夜空的皎皎月光刚好被乌云覆盖住,所有人都看到了堂下突然现身的一个白色女鬼身影,影影绰绰的有些看不清楚,但的确存在。 那女鬼先是对着包拯磕了个头,然后抬起头来又去看身边的胡二,露出一张阴森恐怖没有瞳孔的脸,脖子上的血色红痕异常醒目,她死死的瞪着胡二,幽幽的说:“胡二,你不记得我了吗?” 胡二吓了个半死,裤子都尿湿了,他浑身打颤用手指着李雪娘声嘶力竭的喊道:“你、你是、你还、你……” “你认不出我了吗?”李雪娘阴狠的伸出一只惨白的手,把自己的脖子一把拽下来,连着最后一点皮凑到胡二眼前:“你把我们一家分尸之后丢在荒坟地里头,你还记得吗?” 胡二吓得眼白一翻就要晕过去,展昭一盆冷水浇过去让他又清醒过来。 “胡二,你还有什么话可说!”包拯厉声道,“这李小姐所说的话可都是事实?” 胡二此时什么都顾不上了,他把展昭的腿一把抱住,仿佛他是自己的救命稻草一般求救,“大人!大人我什么都说!您千万要救我!莫要让这个女鬼伤我性命!” 公孙策忙铺好纸笔,让胡二自己交代所有的案情。 原来二十多年前,胡二就因为面相忠诚老实,为人又勤快利落,送来的木柴也比别人的都要好,所以被李老爷看中,吩咐他每月给自己家里送柴火。夏日一月一次,冬日一月两次,李老爷为人爽朗大方,给的工钱也比别家多,胡二这一干就是三四年。 起初他也的确是认认真真的干活,拿着一份比别人都要多的工钱勤勤恳恳。可后来随着来的次数多了,他渐渐的发现李老爷一家只有六口人,因他不喜欢家里下人多,所以家里的一切杂事都是李夫人和太夫人在打理,基本不会有别的人在,很容易就会被人惦记上,尤其是当时才刚十六岁的李家小姐,生得花容月貌天姿国色。 眼见着李家家财万贯,小姐这般美貌,家里又没有什么看家护院的人,原本老实的胡二渐渐的就起了怀心思,开始盘算着自己是不是能做些什么。 后来他有一次冬天上门送柴,正是晌午的时候,他趁着去厨房送柴的功夫,偷偷的把自己买的蒙|汗|药下到锅里,故作淡定的出了李家大门后估算着时间差不多了,又半路折回,从高墙上爬了进来…… 一桩桩一件件,胡二都交代的一清二楚。包括他怎样把六口人运上自己的砍柴车上,又洗劫了宅内所有的金银财宝,然后把六口人逐一杀死分尸后荒地填埋,后来怕被发现后带着钱财远走他乡,很是过了一段逍遥的日子。 第27章 可惜他守不住财,没几年就被人骗了个干净,他无处可去四处流浪,只好又在前几年悄悄的回到江宁府找了份打更的活干,好在二十多年过去,也没人记得他长什么样,就这么过了几年。 李雪娘一直跪在地上听着,一句话也没有,脸上的神情木木的。 围观群众这时候憋不住了,忍不住开始破口大骂起来,无非就是胡二就是个禽兽畜生,当年的李老爷是何等大善人,他竟然也下得去手!活该鬼魂上门来告状! 眼看着他的罪状写满了一张纸,胡二哆嗦着手把自己的大拇指按了上去,算是认罪了。 展昭把那张写满他罪行的状纸双手呈递给包拯,包拯看完后怒道:“胡二,你此等行径简直丧尽天良,本府今日若不杀你,难消李家六口人二十多年的冤屈!也委屈李小姐为鬼二十多年无法转世,只为了指认你这个凶手!” “来人!押下去明日问斩!” 胡二哀嚎着被狱卒拖了下去,似乎还在求饶。 升堂完了以后,围观的群众们也被衙役们疏散离去,胡六福却还在原地看着堂下跪着的李雪娘,等到所有人都离去后,他才抬脚来到她身边蹲下。 “我们走吧。” 李雪娘抬起头来看着胡六福怔怔的看了半晌,似乎是有些不可置信的问:“就,结束了?” “嗯。”胡六福轻轻点头,“也可以说还没结束,杀你全家的凶手已经认罪了,明天我带你去看他被砍头,这样才算真的结束。” 李雪娘面上有些恍惚,点点头后就钻进了铜镜中不再说话。 胡六福从地上站起来,一抬头就看到展昭在外头等着他,皎洁的月光透过乌云重新洒在地上,展昭沐浴在月光下也同样看着胡六福。 “走吧。”他轻声说道。 胡六福于是追上他的身影,两人一起沉默的消失在夜色中。 第16章 胡二被砍头的那天,几乎整个城里的人都去看了。 在听说他二十多年前那样残忍的杀害了李家六口人后,所有人都不敢相信。没人会把一个不起眼的打更老头跟杀人犯联系到一起。但这并不妨碍他们群情激愤,纷纷拿上自家的鸡蛋烂菜叶出门去刑场,当年的李老爷可是大善人,家中很多老一辈的人都还记得他。 菜市口行刑的时候,胡六福当然也去看了,他答应了要带雪娘来看就肯定会来。可他还是低估了自己的胆子,在亲眼看到砍头的瞬间后,他只觉得头晕目眩浑身哆嗦,跟周围激动振奋的人格格不入。 他忍着晕眩挤出人群,瘫坐在墙角处闭着眼睛歇息,脑子里满是胡二那颗滚落在地上的血淋淋人头。他还记得那人头上的眼睛还瞪着,献血从脖子断裂处喷|射|出来,那个场面太血腥刺激,让胡六福这个没有直面过死刑的现代人无法适应。 “道长,你还好吧?”李雪娘的声音从镜子里传来,带着些许担忧,“反正我也看到他死了,要不然咱们回去?” 胡六福轻轻的应了一声,脚下却没有动作,他才不想承认自己是没出息的脚软站不起来。 你可真是个没用的家伙。 胡六福在心里忍不住唾弃自己,穿越主角千千万,你大约是最废柴的那个了,这要搁在搁在绿江,估计负分都被读者刷爆了。 展昭找过来的时候就看到胡六福一脸菜色的蹲在墙角,连他什么时候来的都不知道。 “胡公子?”展昭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试图把胡六福的神魂拉回来。 胡六福忽然就回过神来,见到是展昭后脸色也好看了些,“展大人?” “你的脸色很差,是身子不舒服吗?”展昭轻声问道,“不如我先送你回去?” 胡六福觉得有些丢脸,他轻咳一声,有些不自然的说:“没有不舒服,我就是……第一次看那到砍头,有些害怕。” 展昭眼里有些笑意,他把胡六福从地上搀扶起来后又道:“这也不是什么惭愧的事,虽说胡二那人十恶不赦死不足惜,但那也毕竟是杀头的场面,也不是谁都能接受的。” 展昭平时说话总是温温柔柔的,对着胡六福的时候更是百般包容,也许是看他比自己年幼许多所以格外照顾,可胡六福自己算却觉得他也不过大自己五岁而已,人家说话做事就比自己成熟不少。 “那我先送你回去?”展昭问他,“今日包大人那边也没什么要事,我刚好休沐一日。” “你今天放假啊?”胡六福有些高兴起来,“那我也不去摆摊了,咱们买些吃的东西回去,中午好好的吃顿饭吧?” 展昭没什么意见,两人于是折道又去了集市去买菜。胡六福一头扎进那些卖菜的大爷大妈摊子前,捡菜还价样样都来,跟这种充满了生活气息的场合很搭,他嘴巴甜又很会哄人,一会儿就能把那些上了年纪的老人家哄得开心,一不小心就多给他一把小菜。 展昭一言不发的跟在胡六福身后,时不时的对那些人点头示意算作打招呼,手上拎着胡六福精挑细选的各种菜,要不是他的官服还没来得及换下来,活脱脱的就是富家小少爷的英俊保镖。 胡六福从一个卖鱼的小姑娘那里买了两条又肥又鲜的鲈鱼,顺手又买了一小筐的草虾,美滋滋的想着今天终于可以吃上虾了,当他结完账后把鱼虾递到展昭手里的时候,这才发现展昭两手都已经满满当当了。 第28章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刚要说些什么,展昭却很自然的把他手里的东西接过来,温和的问:“都买好了吗?” “买好了买好了。”胡六福忙不迭的点头,“前两天打的酒还没喝完,咱们这就回家去?” 展昭听他用“咱们”这样的词,不知为什么心头微微一动。 中午做饭就是胡六福大显身手的时候。忠伯是最高兴的,他一个人守着这宅子好几年了,因为胡公子在这暂时住着,自家少爷便也跟着住了回来,这宅子马上就热闹了起来,尤其胡公子还是很爱说笑的一个孩子,跟他住一起一点都不觉得闷,他巴不得胡公子一直住下去才好。 “我们家少爷从小就也是个很淘气的孩子。”忠伯一边洗菜一边笑眯眯的同胡六福唠家常,讲得都是展昭小时候的事,“大少爷平日里总是很忙,小少爷便不大肯练功,都是央着我带他去爬树摸鱼,每次回来都被大少爷教训。” 胡六福听着忠伯讲得展昭小时候各种顽皮的事十分惊讶,不住的去问展昭:“展大人,忠伯说得是真的吗?你小时候原来这么调皮的吗?” 展昭在一边帮忙杀鱼,听了他的问话后笑着道:“忠伯说得不错,我小时候可没少让他操心,每次犯了错大哥要罚,他总是护着我。” 胡六福忍不住瞪大了眼,“我真想不出来,展大人小时候竟然这样调皮,跟现在完全是两个人!” 展昭觉得有些好笑,忍不住起了心思逗他:“那在胡公子的心中,展某是什么样的人?” “那自然是一等一的大好人!”胡六福脱口而出,“在我心里,展大人侠肝义胆玉树临风风度翩翩君子端方正直仁义,还特别有耐心,是我见过的最好的人!” 展昭笑意更深,无奈的摇头道:“胡公子莫不是把自己能想得到的所有夸人的词,都用在展某身上了吧?” “我没什么文化嘛,只能想到这么多。”胡六福有些惭愧,“早知道小时候上语文课我就不该走神睡觉。” 展昭忍俊不禁:“胡公子这样高看展某,展某很是惭愧,若我不是你说得这样好该怎么办呢?” “我不准你自谦,你就是这样好。”胡六福笃定的说,就仿佛是小迷弟不许自家爱豆说自己不行的架势。 展昭哭笑不得,连连摇头。 忠伯听他俩说话聊天,笑眯眯的想着,胡公子可真是个讨人喜欢的孩子,他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少爷跟谁在一起这样开心过了。 听多了展昭小时候闯祸的事,展昭也有些好奇的看向胡六福:“展某小时候的事胡公子都打听的差不多了,礼尚往来,你是不是也该同我说一说你的事?” “我?”胡六福撇撇嘴,“我有什么可说的?都是些没意思的事。” “展某愿意听一听。”展昭却很有追问下去的样子。 胡六福轻咳一声,“我可比不了展大人小时候精力旺盛,我小时候是师父捡回去的。那时我可能才刚出生没多久,他说当时在雪地里见到我的时候基本上就剩半口气了,好不容易才养活的。” “所以我小时候身体很不好,大雪可能把我的脑子冻坏了,搞得我学什么都比别人慢,就连说话走路都迟钝,远远看着看着就像个傻子。其他师兄偶尔开玩笑说我以后可能是个智障,只有我师父坚信我将来会很厉害。” “当然,我也不知道他哪来的自信,我到现在连烧火的口诀都念不好。” 展昭听他絮絮叨叨的讲他小时候的事,不知怎的就好像看到一个懵懵懂懂的小豆丁缓慢的从自己眼前走过,他笑着说:“我觉得你师父眼光甚好,胡公子现在就是个很厉害的人。” “真的呀?”胡六福高兴起来,“展大人眼光也很好。” 展昭就喜欢看他眉眼弯弯笑眯眯的样子,低下头把那两条杀完的鱼放到水里清洗,三个人有说有笑的竟然也做出了一大桌的菜。 忠伯因为年纪最大,展昭又素来敬重他,便让他坐在首位,而他与胡六福则一左一右坐在两旁。桌上摆了六盘菜,有荤有素还有一大碗蛋花汤,胡六福把花雕酒倒出来,三个人边吃边喝,不知不觉一个晌午就过去了。 “胡公子的厨艺也是跟你师父学的吗?”展昭尝了一口鱼后有些惊讶,“这鱼做的比望江楼的还要好。” “他哪会烧饭。”胡六福满不在乎的说,“我六岁就会自己淘米烧菜,道观里几乎没人会正经做饭,我要是不学着点早就饿死了。” 展昭沉默了一会儿,叹息一声道:“胡公子的遭遇当真令人怜惜,六岁的时候展某还只知道上树顽皮惹兄长生气呢。” “你是大家少爷出身嘛,这有什么可比的?”胡六福不赞同,“再说我现在也挺好的,我师父走的时候也没什么放心不下的。” 展昭听着他轻描淡写的就揭过这些过去,心里莫名的竟有些心疼。他出身常州展家,也算是名门富户,自小有父母疼爱兄长照拂吃穿不愁,后来学了武艺后行走江湖也是快意人生,从没什么事让他为难过,这么一对比,好像他的人生格外顺利。可胡公子自幼就是个被抛弃在雪地的孤儿,连活下来都费劲,这些年一个人扛过来,想想也知道多不容易。 “无事,以后展某就是你的朋友,你可以随时来找我。”展昭举起杯子轻声道,“这一杯,我敬你。” 第29章 胡六福有些受宠若惊,虽然他也不知道展昭是脑补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但他还是慌忙举着杯子回敬过去。 这是他们这些日子来吃得最舒心的一次饭,有酒有肉有菜,直到日头过了晌午才算结束。 胡六福有些微醺,回到房间后关上门就想睡午觉,没想到竟然就做了梦。 他梦到自己在树下发呆,然后展昭一身红衣从远处走过来,他霸道的给自己一个树咚,然后微微一笑挑起自己的下巴狠狠的吻了过来。 胡六福从梦里活活吓醒。 他觉得自己真是不要脸到家了,人家展昭就是对自己笑得好看了些,他就开始yy人家强吻自己。这要是展昭哪天再对他更亲密一点,他岂不是要梦到更羞耻的事? 胡六福赶紧摇头甩开自己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事,却又想起什么来,抬手算了算自己的年纪。 嗯,十九岁,成年了。到时真要发生啥也是安全的,毕竟合法了。 胡六福完全不准备在异性恋世界再挣扎一下,毕竟他更吃颜值,展昭那就是绝世美颜,不丢人。 第17章 胡六福这一觉就睡到了第二天早上,展昭像往常一样吃完早饭后去上班,忠伯也忙着给胡六福准备了点中午吃的干粮,让他出门带着。 尽管忠伯不怎么同意,胡六福还是固执的交了自己的房租和生活费,还扬言说如果他不收,那自己就不好意思再住下去了,忠伯在展昭的默许下只得收下了,只是每天都变着法子的给他做好吃的。 背包里装着忠伯一早给烤好的饼子当午饭,胡六福照例去自己的摊位上开始等着客人上门。上次他给钟老爷上过一次门之后,他的名声算是在城里传开了,这两天陆陆续续的会有不少人来找他看卦算命,都是些普通人来看相,基本没有大富大贵或者命运太过坎坷的人,胡六福都能应付得过来,也小小的赚了一些钱。 胡六福刚把摊子支好,转头就看到展昭带着一队人从远处巡逻而来。 初冬的风还不算很冷,胡六福支着下巴看展昭从远处晨曦微光之处缓缓而来。他一身大红官服,头戴黑色的官帽,手中握着巨阙剑,眉宇间正气凌然,俊美隽雅落落君子,路过的姑娘们都小心的躲在一处偷看他。 唉,也不知道丁月华为什么运气这么好,能被展昭喜欢。胡六福心里忍不住有些酸酸的,但他也知道,人家丁月华也是个同样优秀的女孩子,背地里说不定也有不少男人羡慕展昭呢,人家是一对天造地设的金童玉女。 至于他自己仗着穿越横刀夺爱,胡六福是想都没想过的。他本来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等他查到罗伽的下落迟早也是要走的,又何必扰了人家的好姻缘。再说除了那些同人小说,也没有一点资料显示展昭是隐藏gay,人家能看上他这样的小虾米,简直比同人小说还天方夜谭。 胡六福满脑子胡思乱想,连展昭什么时候走到他附近都不知道,眼看着展昭的身影越来越近,胡六福忍不住扬起一个灿烂的微笑,还伸手对着他挥了挥,“展大人早上好。” 尽管他们早上明明就是一前一后出的门,胡六福还是觉得高兴。展昭现在在巡逻,不便像平时那样驻足与他闲聊两句,但他还是抱拳作揖,给了一个微笑。 胡六福心满意足,支着下巴看着展昭的身影消失在街角处。 他怀中的镜子晃了晃,胡六福才收回神来把它拿出来,摩挲着铜镜边缘小声说:“今早我还跟你说的话你记下了吗?” 李雪娘的声音从镜子里传出来,带着些倔强委屈:“我不想走。” “为什么啊?”胡六福特别不解,“你都已经报仇了,还有最后三天期限,为什么还要滞留人间?” 李雪娘默不作声,看来是不大想回答这个问题。 就算是她活着的时候,胡六福也不能完全理解女孩子的脑回路,更别提对方已经是鬼魂了。 “我也没说不走,就不能再等两天嘛?”李雪娘嘟囔着说,“反正只要不超过三天就好了,三天一到我自己就会走的。” 胡六福叹气,“随你吧。” 李雪娘在镜子里似乎欲言又止,沉默了一会儿后她又说:“本来下个月是我的祭日,我可能也等不到了,你能不能……等我走以后,去我的坟头一趟?” “好啊。”胡六福当然同意,“包大人给你们家找了一处风水宝地,你去之后下辈子肯定还能投个好人家。” “嗯。”李雪娘小声的应了了,“我听说明晚好像有集会,你能不能带我去看看?我活着的时候就跟着爹爹去过一次。” “那我问问展大人,到时候就带你看看去。”胡六福安慰她,“只要你安安心心走,条件不过分的都可以。” 李雪娘又是一阵沉默,“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是因为我很可怜吗?” “也不完全是。”胡六福回答她,“可能是因为我是圣父吧,我没办法放着你不管,我对你好就如同展大人对我好一样,没有那么多复杂的念头,就是做了我觉得该做的事罢了。” 李雪娘的声音有些黯淡,她轻声低估了一句:“要是,要是我还活着……” “你说啥?”胡六福后面的那句没听清,耳朵凑近想听她说明白。 李雪娘却好像被冒犯了一样气呼呼的说:“没听到就算了啦!你可真讨厌!” 第30章 说完这话她就完全不搭理胡六福了,也不知道在闹什么脾气。 胡六福一脸懵逼,怎么女孩子都这样啊?他又干了啥? 晚上一起吃饭的时候,展昭听胡六福问起明晚的集会,点头说:“是有一个集会,我们这里每个月都会有一次,胡公子也很有兴趣吗?” “不是我,是雪娘。”胡六福愁眉苦脸的说,“她非说要逛一逛夜市才肯走。” “倘若你愿意,展某倒可以带你们一起。”展昭贴心的说,“你初来乍到也不大了解,我担心会迷路。” 胡六福当然求之不得。 于是第二天晚上,胡六福打扮的干干净净出门去,还很特意的洗了个头。 一月一次的夜市集会挺热闹的,虽然比不上七夕花灯和元宵会,但人数也不在少,许多年轻男女衣着光鲜摩肩擦踵,女孩子头上还插着绢花,各种颜色的都有,一眼望过去姹紫嫣红特别好看。 “真好。”李雪娘小声的说。 胡六福听出了她话里的羡慕落寞,拉着展昭一起跑到卖花人那里买了最好看的一朵牡丹,花团锦簇看着就富贵,展昭有些不解的问:“你买了要给李姑娘的吗?可她……” 他的话说到一半就止住了,语气中也隐隐是惋惜。 “没事的,就今晚而已。”胡六福把雪娘从镜子里放出来,又在她额前点了点,刚才还是一张恐怖鬼脸的少女忽然间就像一张被人上了油彩的画一样活了过来。 她的双眼不再是空洞的眼窝,皮肤重新焕发出年轻的光泽,枯瘦的手也变回了女儿家曾经娇嫩的模样,只不过就是一眨眼的功夫,瞬间就变回了那个光鲜亮丽的少女,就好像时光倒回到二十多年前,她还活着时候的模样。 胡六福认真的把手里的绢花插|在雪娘乌黑如云一样的鬓发中,有些愧疚的道:“我的法术不精,只能用幻术让你维持这样的形态一个时辰,希望你今晚能玩得开心。” 李雪娘抬手摸了摸自己发鬓上的绢花,忽然转身跑到小河边想仔细看清自己的倒影,尽管现在是夜晚,但鬼看东西也不需要光亮,她呆呆地看着水面上自己的脸,不敢相信的摸了又摸:“我都快忘了,我原来长这样的。” 她独自照了一会后站起身来,在胡六福和展昭面前转了一圈,藕荷色的裙摆如同一朵盛开的芙蓉花,她快乐的问:“我好看吗?” “好看的。”胡六福点头真诚的回答,还拉着展昭重复了一遍:“展大人,你觉得好看吗?” 展昭也跟着胡六福说道:“好看。” 李雪娘的脸上露出女孩子特有的娇羞来,就跟她活着的时候一样动人。 胡六福不知怎么的,突然特别心酸,可能是看着李雪娘这快乐的模样于心不忍吧,如果她还活着,现在可能已经有自己的家了。 “我上次逛夜市还是二十多年前,没想到竟没变什么。”李雪娘跟在胡六福身边感叹着,“那年我爹也给我买了头花呢。” 大街上人来人往十分热闹,街上的许多人都偷偷的看着李雪娘,纷纷猜测她是哪家的小姐,这样好看的女子他们这儿还没见过呢。 李雪娘浑然不觉,她只顾着拉着胡六福的衣袖到处跑到处看,什么东西都想摸一摸,但却又不要胡六福给她买,好像她只要看一眼就满足了。 “这个,以后你能烧一个给我吗?”李雪娘依依不舍的指着一个小兔子泥人央求胡六福,“我就要一个,你给我烧一个,我好带下地去,这样就不寂寞了。” 胡六福看了一眼那白白的小兔子,尽管他也不知道泥兔子能不能被火烧,但他还是答应了:“没问题。” 展昭在一边看了一会儿,忽然就看懂李雪娘眼里的那些东西了。 夜市持续的时间并不长,才刚过了八点左右游人就开始陆续往回走,胡六福也是第一次逛古代的夜市,跟在展昭后头也玩得高兴。 李雪娘空着手走上桥,蹦蹦跳跳的还哼着小曲儿。胡六福跟展昭走在她身后不远的地方,展昭看了一眼身边毫无所觉的少年,想了想到底没有说出来,毕竟人鬼殊途,说了又能如何呢? 街巷的人越来越少,胡六福跟展昭一路闲谈着,李雪娘突然折返回来,她把自己头上的绢花拿下来塞到胡六福的手里:“到时你把这个也烧给我吧,我想一直戴着。” 胡六福点点头,月光下李雪娘的脸还是维持着生前美好的模样。她直直的看着胡六福,脸上没了刚才的喜笑颜开,“我改主意了,今晚就走。” “我觉得这样漂漂亮亮的离开比较好,不然等明天的时候,我又是很丑的样子。” “这么突然?”胡六福懵了一会儿,继而又说:“那也挺好的,你放心的去,我去找和尚给你超度。” 李雪娘哼了一声:“我才不要和尚给人家超度呢!你记得下个月去我的坟头给我烧纸就成了!” 她看了一眼胡六福,眼眶慢慢的就红了:“小道长,我真的会投胎去好人家吗?” “我给你算过了,放心吧。”胡六福被她影响,忍不住也有些伤感起来,“我们虽然还不怎么熟,但也算朋友一场,不会骗你的。” 李雪娘低头嗯了一声,忽然又问:“那、那我下辈子还会遇到你吗?” “谁知道呢?”胡六福本想抱抱她,但想着古代男女大防,女鬼也不能随便,便只是拍拍肩膀安慰她:“我师父说,如果有缘的话,或许会再见的。” 第31章 李雪娘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一把推开胡六福,转身向着黑暗跑走了,很快就没了身影。 胡六福惆怅的站了一会儿,回头才看到展昭正看着天上的月亮,“展大人,我们也回去吧?” 展昭转过身来,仔细的看了胡六福好一会儿,在胡六福一脸莫名的时候,深深惋惜的叹了口气:“走吧。” ??? 展大人这是咋了? 第18章 十八章 李雪娘一案告一段落后,胡六福信守承诺在她忌日当天给她带去了她喜欢的那只泥兔子,又把自己给她买的那绢花一起烧了过去。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那天刚好下了一场小雪,刚好李雪娘死的那天也下了雪。才刚刚入冬就下雪,整个江宁府的人都议论纷纷,说今年的雪来得太早了。 “也不知她能不能收到。”胡六福一边烧纸一边自言自语着。 而他身旁陪他一起烧纸的展昭安慰道:“李姑娘应当是能收到的,她也许早就在等着了。” “也是。”胡六福小声的嘀咕着,“我总觉得冥冥之中好像是早就注定了一样。偏偏就是那个老头上门来做我的第一个客人,偏偏就是我给他看了手相,偏偏就在城外破庙里碰到雪娘,然后被她缠上求着去报官。” “绕了一个大圈子,原来凶手早就跟我碰过面了。”胡六福把最后一把纸钱一起扔进火盆里,有些茫然的问展昭:“展大人,你说……这一切是不是其实早就是注定好的?” 展昭见他眉间都是仓皇迷茫,便开口说:“这些事在展某看来并不算什么大事,无论是不是命中注定,胡公子都帮到了李姑娘。你为她一家冤屈平了反,让她能安安心心的去转世轮回,不至于在人间做个无知无觉得孤魂野鬼,这是你的福报。” “至于其他的,我觉得不重要。” 胡六福仔细想了想也觉得是这个道理,就算他的穿越和这些事都是早就注定的,他只要认认真真的去生活不忘初心,在哪都能过得好。 他的心情稍微好了些,“不管怎样,今天还是要谢谢展大人陪我来一趟,有展大人在,我真高兴。” 展昭一愣,继而又展颜一笑:“我若是不送你一趟,你一个人在这荒郊野岭的地方也不安全,这四周都是坟地,说不定就会有流寇。” 胡六福看着火盆里的纸逐渐烧完,又看了好一会儿墓碑上的字,心里没来由的有些伤感,墓碑上寥寥几句话就把李雪娘短暂的十六年生涯写完了,人生真是无常。 “我们走吧。”他站起身来拍拍身上沾染上的少许烟灰,“回去刚好能吃上忠伯的午饭,他说中午吃鸭子。” 展昭知道他惦记着忠伯的手艺,也跟着站起来去签马,胡六福看了一会后却拒绝了展昭要拉他一起骑马的手:“展大人,不如我们走一会儿再骑马吧?我看这野外的雪景也挺好看的。” 展昭抬眼看了一圈,很是利落的又下了马,把缰绳放到胡六福的手里让他牵着,自己又从腰间取了伞下来支开举在他的头顶上,两人踏着飞雪往回走,虽然有些冷,但却别有一番兴致。 “真可惜我没啥文化,不然还能背两首诗。”胡六福有些悔恨,“我小时候要是再努力些就好了,师父其实可盼着我能考上好学校。” 展昭抬头看了一眼胡六福,见他肩头稍有落雪,把伞往他身边又移了移,轻声说:“胡公子这样也很好,切莫妄自菲薄。” “展某也没念过几本书,却也活得恣意。” 胡六福更哀怨了,因为他知道展昭这完全就是自谦,谁不知道展大人文武双全,不仅武艺高强还饱读诗书,更写了一手好字。 人跟人果然就是不能比。 胡六福不说话了,沉默的与展昭肩并肩,牵着一匹黑马在满天飞雪中徒步前行,心里也慢慢地平静下来,周围安静地仿佛天地间就只剩他们两人。 他偷偷地转头看了一眼展昭,他举着伞一身蓝衣,目光直视前方,身姿挺拔泰然自若沉静如水,即使是侧脸也还是那样好看,胡六福感觉到自己的心脏没出息的又跳了几下。 展昭察觉到他的视线,从远处收回自己的视线来,扭头去看胡六福,有些关切的问:“怎么了?是冷了吗?”说罢,还把自己的伞往胡六福这边又递了递。 胡六福连忙摆手,脸都红了:“我不冷,我只是……看展大人那边衣服上都被雪浸湿了,你自己打着吧,我不冷。” “无事。”展昭温声低语,看着胡六福的眼里都是浅浅笑意:“展某是武人,不怕冷。” “胡公子太瘦了,又没有内力傍身,还是该注意一些,万一着凉怕是要大病一场。” 胡六福被他这样温柔撩得站不住,他当然知道展昭并不是真的在撩他,可他还是忍不住脑补,却又暗暗骂自己心太脏,人家好好地直男被自己yy来yy去,太不应该了。 “展大人,你对谁都是这么好的吗?”胡六福忍了又忍,还是问出了自己一直都想问的问题,“你跟我认识算起来最多也就是两个月,却对我这样好,你难道对每个陌生人都这样吗?” 这个问题似乎把展昭问住了,他仔细沉吟一会儿后才回答:“对旁人,展某自然也是一样的。跟在包大人身边,我更知道这世上有太多不平事,更有许多人需要帮一把,如果有需要,我当然义不容辞。” 第32章 “展大人的确是那样的人。”胡六福点点头,尽管有些小失望,但他也知道,心怀大义扶济苍生侠肝义胆的人才是展昭。 展昭又看了一眼胡六福,想了想到底还是说:“但展某对胡公子的确有些不同。” 胡六福心头一跳。 “说不上来为什么,第一眼见你的时候就有些不同。”展昭莞尔一笑,像是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一样,“那时你从林子里突然窜出来,气冲冲的拿剑指着我,骂展某是狐妖。” 提到这尴尬的初遇,胡六福只想磕头道歉:“对不起,那时我太冲动了。” “从来没有人这样说过我。”展昭脸上没有一丝阴霾,他爽朗的笑着又道:“那时我就在想,这样一个神气十足的小公子,怎么就这么讨人喜欢呢?” 胡六福的脸都要炸红了。 展昭犹豫了一会儿,终是抬手在胡六福的头上轻轻地拍了拍,“这件事,我从没放在心上过,只是偶尔想起来还觉得很有趣,你不用这样自责。” “我没有自责。”胡六福低声倔强的嘀咕着。 展昭不信,“那你为何脸红?” 因为你太温柔了,不娶何撩。 胡六福有些愤愤的说,“因为展大人长得太好看了。” 展昭忍俊不禁,“胡公子说话一直都是这样,展某无言以对。” 两人一路边走边聊,倒也不觉得一路寂寞无聊,只是不经意间,展昭与胡六福之间的距离更近了一些,从后头看过去的话,胡六福整个人就像是被举着伞的展昭半抱在怀里了。 身后似乎有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展昭耳聪目明,比胡六福更快一步听到远处传来的声响,他把胡六福拉着往路边靠了靠,好给马上就要来得人让路,胡六福听话的牵着马到路边靠了靠,“展大人,我们待会儿也上马回家去吧?” “好。”展昭点头应下。 他们正走着,身后的马蹄声越来越近,胡六福听着马上传来的清脆铃铛声回头一看,只见不远处一匹白马正疾驰而来,马背上是一个身着白衣的青年。 他高大俊朗面如冠玉气质华贵,一头如缎一样的黑发随着白马的奔跑而被风吹的肆意飘散,白色的束玉发带隐没在黑发中若隐若现,潇洒的骑马踏雪而来就像是神仙一样好看。 胡六福只这一眼就对这人印象深刻,转过头来刚要对展昭说话,却听展昭先开口了。 “玉堂。” 那骑在马上的青年也在这时勒住了马绳,骑在马上看着展昭,“白爷我老远就看到你了,还想着这大雪天的你跑到这野外做什么。” “这你新买的书童?”白玉堂说完不客气的打量了一下胡六福,颇为嫌弃的又说:“不是我说,展小猫你的眼光不好,这书童看着就不大聪明的样子。” 展昭无奈的看了一眼白玉堂,“玉堂莫要胡说,他是我的朋友。” 说罢,展昭对胡六福轻声道:“胡公子,这是白玉堂白五爷,在江湖上也有些名头,或许你听过他的传闻?” 太听过了! 胡六福刚才只是震惊的没反应过来,这会儿才意识到原来这就是白玉堂,大名鼎鼎的白玉堂,和展昭可以并驾齐驱的白玉堂。 他俩更是当年二次元的第一热门cp,鼠猫猫鼠可以在贴吧撕上几十页。 “玉堂,胡公子比你我都年幼些,你说话不要太刻薄。”展昭护着胡六福,“他是个游方道士。” “道士?”白玉堂翻身从马上下来,他比展昭还要健壮些,站在胡六福面前气势就更足了,“白五爷我从不信什么道士的话,不过……展小猫对你另眼相看,便也算是我的朋友了。” “方才多有得罪,我这就给你赔礼道歉了。” 白玉堂说着道歉的话,但态度可不像是悔过的样子。 “胡公子,他这个人就是这样的,其实心善,你莫要生他的气。”展昭低声对胡六福说道,“我们先回去吧。” 胡六福点点头,拼命忍住不要让自己露出太奇怪的表情,就算他偷偷地暗恋展昭的颜,但真的亲眼看到展昭跟传闻中他最佳cp白玉堂面前,他还是有点狼性的,毕竟当年也算在贴吧跟人对战过。 这么一看的话,果然各路同人大佬诚不欺我,他俩不配,天理难容。 第19章 十九章 胡六福老老实实的坐在展昭身后不吱声,这次他拒绝了展昭让他坐在前头的提议,因为他可不想跟白玉堂这样仿佛贵公子一样气派的人并肩,这衬得他更灰扑扑的像个书童。 白玉堂的白马放慢了速度跟展昭的黑马持平,他一路上都在与展昭闲聊,展昭也时不时地应答一两声,从两人的对话来看就是一对相识许久的老友,默契而熟稔。 白玉堂的声音和展昭大不一样,展昭的声音低沉温润而有磁性,可白玉堂说话语调却清亮高扬,带着一些少年人才有的透彻,他的确也比展昭小了三岁,更有年轻人的活力劲。 两人边走边聊,展昭顾及着身后的胡六福,偶尔也会跟他说上几句话,怕他自己一个人尴尬。可胡六福插不进他们两人谈话的内容,只好选择闭嘴听他们讲,白玉堂说得都是一些江湖趣闻,他一个都不知道。 “你认识的这个小朋友可真没意思,比你还无趣。”白玉堂瞥了一眼胡六福,他那双犀利的丹凤眼看着倒没什么恶意,只是很不服气的质问他:“一我一说话他就躲,我难道很可怕吗?” 第33章 “不可怕。”胡六福诚恳的回答。 白玉堂轻哼一声,“那你为什么一看我就转过头去?” “额……”胡六福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因为他一看白玉堂就忍不住想到自己看得那些同人文,有些尴尬罢了。 展昭知道白玉堂这个人从来都是肆意惯了的,他的那些兄长嫂子早把他惯得无法无天,因此他对谁说话都不客气,忙出声劝道:“我都说了你莫要再欺负他,胡公子性子软。” “你还真是处处护着他,怎么没见你护着我?”白玉堂不甘心的怼了一句,“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对我下手可一点都没留情分。” “你企图盗宝,展某自然不会手下留情。”展昭笑着说,“胡公子可不像你这般胡闹,他懂事的很。” 白玉堂果然更不高兴了,一直嚷嚷着等进了城要跟展昭比划比划,非得要打得他求饶不可。 胡六福在一边听着他俩说话,无声的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越听他俩的对话越觉得暧昧,他开始暗暗怀疑,该不会自己穿得也不是啥正统的七侠五义,难道竟是猫鼠同人? 胡六福在心里纠结挣扎了一番,其实展昭无论是跟丁月华还是白玉堂,好像都没自己啥事,这听上去也太惨了,难道他穿越一趟就是为了看人家谈恋爱撒狗血? 说起来,胡六福以前并不是一个猫鼠党,只是现在展昭在他心里的地位高大光辉,他不能允许自己的男神被人压,现在必须扛起猫鼠大旗屹立不倒。 “你那是什么眼神?”白玉堂突然凑过来怼着胡六福的脸,语气不善的问:“在想些什么奇怪的事?” 眼看着他的帅脸突然在自己眼前放大,胡六福吓了一跳,忙错身拉开距离,一边解释说:“我没想什么,就是在发呆而已。” 白玉堂才不信,“你胡说,刚才你看着我的眼神就是不对!是不是在想着找我的麻烦?” “谁敢找你的麻烦?”胡六福忍不住怼了回去,“从你出现在到现在,都是你在这一刻不停的在说话,我可什么都没做。” 白玉堂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不满的又对展昭说:“你不是说他又听话又乖巧又软吗?怎的他这会儿说话倒伶俐了?” “你是自找的。”展昭不偏帮他,“胡公子向来温和,展某可没见他对谁这样过。” 三人在中午饭前终于进了城,白玉堂非要拉着展昭去喝酒,完了还要跟他比武切磋,他来这一趟就为了这事,无论如何也不放他先走。 展昭无奈,胡六福连忙说:“那你们两人去吧,我一个人也能回家的。” “谁说你可以走啦?”白玉堂斜眼看他,长手一伸把胡六福拎了回来,“你也得去。” “为什么啊?”胡六福皱眉,“我跟你也不熟,你们喝酒说话我去干什么?再说忠伯在家里烧了鸭子,我得回去!” “不为什么,白五爷我看你顺眼。”白玉堂嚣张的说,“这天底下想排队跟我一起喝酒的人多了去了,你有什么不情愿的?再说,你是展小猫的朋友,我更要认识认识,难道我还比不过他?” 你几岁了?为什么跟个幼稚鬼一样什么都跟展昭比。 胡六福在心里默默吐槽,“我不去,我要回家吃鸭子。” “鸭子鸭子鸭子鸭子,你念叨了一路鸭子!”白玉堂皱眉怒道,“大男人成天把鸭子挂嘴边像话吗?再说那有什么可吃的?走,小爷请你吃肉!” 展昭见他要拉胡六福,上前去把胡六福护在身后:“玉堂,你为难他做什么?你要喝酒,我陪你就是了。” “展小猫!你再护着他试试?”白玉堂被展昭这个举动激怒了。 他其实并不是想要为难胡六福,只是心里觉得有些不服气。从小到大,白玉堂身边的那些人谁不是哄着顺着他?上头的四个哥嫂把他当宝贝一样养着,打不得骂不得,要风得风,就连展昭后来也都对他也是退让的多,于是他难免就被众人惯出了些臭毛病,觉得这世上人人都该如此才对。突然遇上一个不大拿他当一回事的胡六福,他难免就有些逆反心理。 尤其展昭还为了那小子屡次出来回护,搞得他好像是个恶霸一样爱欺负人,所以白玉堂就彻底被激出了孩子脾性,非要拽着胡六福去拼酒。 “是男人就酒桌上见分晓!你敢不敢去?躲在展昭后头像什么男人?”白玉堂故意拿话激他。 可惜胡六福不咋上当:“男子汉大丈夫这回事你们去当好了,我没关系。不过,你要是诚心请我喝酒,我也还是可以去一去的。” 也不知他们两人到底是怎么突然就对上了,展昭一筹莫展,胡公子对着他的时候分明就是个软软的性子,为什么对上白玉堂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胡六福自己都同意了,展昭也只好与白玉堂一起去了从前他们常去的那家酒楼,还是那个包厢。 “白玉堂,你可不要太过分,胡公子酒量不大行。”展昭低声警告他,“你若是把他灌醉了,待会儿我可不会管你的。” “你再出声一句试试?”白玉堂瞪他,“从前我就觉得你婆婆妈妈事情多,现在看来就更像了!” 胡六福在一边本来打算当透明人,听白玉堂怼展昭婆婆妈妈后有些忍不了自己男神被这样说,就算是他疑似cp也不行! “我不许你这么说展大人!” 第34章 白玉堂转过头来看着有些气愤的胡六福,突然坏笑起来:“我就要说!你能拿我怎样?” 胡六福幽幽的盯着他看,左手探进自己的兜里,慢慢地掏出一张黄色的符纸来,“你要是再说他,我就把这个贴你身上。” “呵。”白玉堂不屑的冷哼,“敢威胁五爷的人还没出生呢!就你那破纸能干什么?我三岁就不玩纸了!男人打架靠的是拳头和兵器,难道一张破纸还能如何?” 胡六福冷笑一声,突然窜过去把那张白玉堂口中的“破纸”啪叽一声甩在他的脑门上,口中低声念咒。只见刚才还神气十足的白玉堂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的就跟背着他的刀冲到楼下绕着酒楼开始疯狂跑圈,小二哥拦都拦不住,跑姿狂野,一直到一炷香后符纸粉碎他才停下来。 展昭与他一起负手而立站在楼上,看着楼下的白玉堂边跑圈边骂人,他甚至还微笑着对胡六福说:“看不出胡公子原来还有这等技艺,这可比与玉堂比划有意思多了。” “是他先挑起的。”胡六福嘀咕着,“我就是小小的回敬一下。” 没一会儿白玉堂就踹开了包厢的门一脸阴寒的走了进来,他瞪着胡六福好半晌,却并没有再说什么,只重重的哼了一声后在椅子上重新坐下来,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一口气喝干。 “你给我等着……等我吃饱喝足了,五爷再收拾你!” 胡六福才不理他呢。 不一会儿就开始上菜,展昭坐在白玉堂和胡六福的中间,他理所当然的照顾着胡六福,时不时地给他介绍这酒楼里各式菜肴的名字来历,知道他不喜欢吃甜的菜,还特意把胡六福喜欢的菜式放到他附近去。 白玉堂喝了几口茶水后歇息得差不多了,冷眼看着展昭跟胡六福其乐融融的说话,好像他这个请客的人纯粹就是请客的,“你俩还能把我放在眼里吗?” “今天是我大意了,下次小爷可不会再吃你的亏!” 可惜并没有人去安抚一下白玉堂受损的颜面。 白玉堂抱胸孤傲的等了一会儿发现没人搭理,他有些下不来台却又死倔着不肯说话,只是眼角余光瞥到展昭刚夹了一筷子肉圆到胡六福碗里,顿时就不淡定了。 “那是我最喜欢的!只有四个!”白玉堂嚷嚷着,“凭什么你只给那小麻雀夹?” “小麻雀?”胡六福嘴里咬着肉圆看白玉堂,“谁是小麻雀?” “除了你还能是谁?”白玉堂找回了些面子,有些得色的道:“你看看你,脸蛋圆溜溜的身量还很娇小,嘴尖牙利又不依不饶,可不就是那小麻雀吗?” 胡六福:“……” 展昭本想斥他几句无礼,可转头看着嘴里塞着肉圆腮帮子圆鼓鼓的胡六福,一时间却又说不出什么来。 胡公子圆圆眼圆圆腮帮子,生得又这样秀气可爱,的确有几分像小麻雀。 玉堂所言不假。 第20章 二十章 除去一开始的不大愉快,其实认识白玉堂是一件很令人高兴的事。他虽说为人傲气了些,可人家也的确有骄傲的本钱,家世好武功好模样好人缘好,这么好的先天条件,假如安在胡六福身上的话,他可能比白玉堂还嚣张。 不过,除此之外,白玉堂还是个见多识广洒脱豪爽的人,胡六福即便不说话,只安静得听他在席间讲那些他走南闯北遇到的奇闻轶事也觉得有趣,他是个很健谈且目光长远的人,即便是有时候脾气骄纵了些,也总是会让人想要原谅。 白玉堂正跟展昭畅快讲着自己几个月前去南边的事,回头就看到胡六福一脸羡慕的托腮听得出神,忍不住又开始嘚瑟起来:“喂小麻雀,是不是开始仰慕五爷了?” “我有名字的,不要叫我小麻雀。”胡六福瞪他,“我叫胡六福!” “六福?”白玉堂摩挲着下巴不怀好意的打量他,“看你瘦瘦弱弱的样子,可不就得要‘六福’齐全吗?” 胡六福也懒得同他计较,反正这顿饭是白玉堂请的,吃人嘴短。 见他不搭理自己,白玉堂挠挠头似乎在考虑什么,过了一会才又说:“你也不用生气,不让我叫那我不叫便是了,再说我也不是跟谁都开玩笑的。” “当然,作为交换,你也可以叫我白哥哥。” 胡六福:“……” 并不稀罕。 展昭在一边默不作声的听他俩斗嘴,唇角却微微上扬,他淡定自若的给自己倒了杯茶,不去理会旁边那两个逐渐开始低幼化的对话。 这一顿饭吃下来,胡六福倒是觉得白玉堂不像一开始那样让人难以接近了,可能有些人天生的就是比较吸引人,轻而易举的就能交到新朋友,而白玉堂正是这样的人。 “展猫儿,这次你可不能再躲了,五爷我近来用功勤奋就是为了找你再比试一次,绝不空手而回!” 饭后还没到半小时,白玉堂又开始嚷嚷着要跟展昭比武,他专门跑这一趟就为了这事,当然不肯轻易放过他。 展昭今天告假陪胡六福去李雪娘坟前烧纸,本想着下午若是没事就回包大人那去值班,谁料到竟被白玉堂抓了个正着。那白玉堂最是个难缠的,自打认识他这几年来,他每隔几个月总要找自己切磋一番,不分出胜负不肯罢休。有时候展昭不大想动武,就会想法子借故偷溜躲掉他,上次就趁机外出公务让白玉堂扑了个空,没想到就被他记恨到现在。 第35章 “罢了,今日若是不依你,怕是你也不肯走。”展昭无奈的叹了口气,“只是在闹市动武不太好,你还是随我去个空旷的地方吧。” 胡六福左右看了看,犹豫了一会儿凑到展昭身前小声问他:“展大人,我也能去看看吗?” “当然可以。”白玉堂抢先回答了,“得让你知道知道,你白爷爷可比你的展大人厉害多了!” 胡六福兴奋地跟着他们一路骑了马又到了城外,只要是看过一点关于展昭跟白玉堂之间故事的人,谁不盼着亲眼见一场武林高手的对决呢? 白玉堂把地点选在了城外的一个枫叶林中,那枫叶还没有完全凋零,却又被雪压了一层白,红白相映倒也别有一番韵味,很像是以前胡六福看得那些武侠片中该有的场景。 他二人下马后把马绳松开让它们自行活动,胡六福爬到一个大石头上坐着,举着伞等着看待会儿的比赛,在心里不住地遗憾要是有个麻辣鸭脖啃就更好了。 展昭和白玉堂分别站在两个方位相对而立,展昭一身蓝衣手握巨阙英俊挺拔,而白玉堂则身穿白衣手执画影刀肃穆而立。 两个都是绝世大帅哥,胡六福暗暗想着这要是放在现代,这两人要是出道了,不知道后头得跟着多少追星女孩,光是他俩的cp楼估计就能盖得百十来米高。 满天飞雪中,展昭和白玉堂几乎是同时而动,刀剑相撞的时候发出了一声低沉好似龙吟的声响,两人的力量持平谁都不让谁,一时间也看不出谁更厉害些。白玉堂飞身上树,展昭踏着飞雪紧跟其后,两人在枫树林与雪中刀剑交错寒光频闪,快地好像是两道闪电,一蓝一白游走在茫茫大雪中根本看不清他们的动作。 正所谓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胡六福这个外行人看得眼睛都直了,举着伞从石头上站起来伸着脖子企图看清那两个人,可他的肉眼跟不上人家的速度,看来看去对他而言也就是两个模糊的影子而已。 他们打了差不多有半个小时才结束,胡六福只看到展昭一剑抵在白玉堂的喉处,而白玉堂的刀却还没来得及砍出去,然而胜负已经很明白了。 “这次算我输了,下次再来!”白玉堂很痛快的认输,“我还以为你的剑早被这身官服磨平了。” 展昭挽了一个剑花收剑回鞘,客气的说:“承让。” 他们两人的实力其实差得并不多,只是白玉堂比展昭小了三岁,性子又有些急躁,对战久了难免有些心浮气躁,便让展昭寻到了机会一举拿下他。 白玉堂也不是那种矫情的人,输就是输,没那么多理由,他痛快的把自己的画影刀收好,回身抱胸看着胡六福从石头上跳下来,巴巴的举着伞跑到展昭面前,“展大人果然是最棒的!” “我下次就能打赢他了。”白玉堂有些不服气的说。 展昭看了看天色,雪越下越大,估计到晚上也不会停,他回头又注意到胡六福打着伞的手早被冷风吹地发紫,便说道:“我们先回去吧,这里风大。” “玉堂,你今晚还住客栈吗?”他把胡六福先送上马后,想起白玉堂的住宿问题来,就多问了一句。 白玉堂从不缺钱,以往自己跑来找展昭切磋也是住的客栈,本来也想点头说还和以前一样,突然想起吃饭的时候听胡六福说起他住在展昭家里,随口就改了主意:“不然我也去你家里住吧,小六福住得,我也能住得。” 展昭没什么意见,就带着他回了自己家。忠伯看他又带了个白衣公子回来,认得这就是白五爷,喜上眉梢高高兴兴的把人也迎了进来。 “你这院子不错。”白玉堂自己转了一圈后不住地夸奖,他这人吃穿都很讲究,旁人轻易是入不了他的眼的,能让他夸上一句实属不易。 展昭也没怎么在意这些,他又不常住这里,只淡淡的点头后又去看胡六福,“胡公子,你还好吗?方才在马上的时候,我握你的手太凉了,身上一点温度也没有。” 胡六福之前只顾着看热闹根本没注意冷暖的问题,这下被展昭提醒后才发觉自己果然浑身发冷,而且头还有点晕,他从小就不能受凉,一受凉就会感冒发烧,这次肯定是跑不掉了。 “是有点,我先回去睡一觉吧。”胡六福揉了揉脑门。 展昭点点头,轻声说:“你先去吧,我待会儿给你送药去。” 胡六福闷闷的应下了,回了房间后衣服也没脱就钻进了被窝里。他今天一大早就起床去给李雪娘烧纸,下午又在外头吹风看展昭和白玉堂比武,身体早就被风吹透了,就算是盖着被子也不觉得暖和。 他迷迷糊糊的睡着了,浑身哆嗦着冷了一会儿后又觉得身上开始燥热,皮肤就像是被火烧了一样疼,翻身间皮肤摩擦棉被的力度也疼,口干舌燥喉咙火辣辣的,跟身|下有火坑一样。 又过了不知多久,外头有人敲门,伴随着一道声音传进来:“胡公子,我来给你送药了。” 那头的人一连喊了几声也不见有人开门,刚要犹豫着是不是要闯进去看看的时候,胡六福终于艰难的爬起来打开了房门。 展昭看着胡六福的脸色潮|红嘴唇发白的样子也惊了一下,他单手托着托盘,另一只手把胡六福扶着站好,急忙回身关上房门,“胡公子,你怎么病得这样重?这才过去半个时辰而已。” 第36章 “嗯……”胡六福迷糊的点点头,一边忍不住拿脸去蹭展昭的手,他的脸被烧得通红热得不行,展昭的手温度刚好,能让他舒服些。 展昭见他说话都不利索了,把他扶上床躺好,又把那碗药端来试图喂他:“胡公子,先把药喝了吧?展某马上就去请大夫来给你看看。” “不喝。”胡六福迷糊中听到有人叫自己喝药,非常不高兴的翻了个身面朝里闭着眼睛假装睡着,“我没事,睡睡就好了。” “不行。”展昭把他翻过身来,又拿着靠枕让他坐好,亲手端着碗递到胡六福嘴边,温柔的说:“胡公子,喝完药我就去找大夫。” “我不……”胡六福真的是烧糊涂了,都看不清眼前人是谁,只以为是自己师父,还很郁闷的问他:“师父您不是都死了快两年了吗?怎么又活过来了?” “地里的纸钱不够用了?我不是让你少赌钱吗……” 展昭哭笑不得的把他的手从自己脸上扒拉下来,继续哄道:“展某不是你的师父。胡公子听话,快些喝药。” 胡六福的脑子还没彻底报废,他仔细睁着眼睛仔细辨认了一回发现面前人是展昭后,老实的不再胡说八道,听话的就着展昭的手把那晚黑乎乎的药给咽了下去。 古代就是这点不好,无论生什么病都只能吃中药,苦得他想原地上吊,非常想念布洛芬。 “我想吃鸭子,忠伯有没有给我留一口呀……”胡六福嘀嘀咕咕的模糊不清的说着,就算是生病了也还记得吃上两口。 展昭无奈的看他翻身睡下,深深地叹一口气。 午饭没能吃上那顿鸭子,都病成这样了,胡公子竟还念念念不忘。 第21章 二十一 胡六福喝了药又昏睡过去人事不知,展昭帮他盖好被子后果然就急匆匆的出去找大夫,白玉堂听说了后虽然嘴上嫌弃着,却也还是来看了几次,等到胡六福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 “水……” 守在一边本来手执书卷在看书的展昭听到胡六福的嘟囔,立刻起身倒了杯温水端过来,“喝吧。” 胡六福舒服的靠在床边,一口气把展昭手里的水喝得底朝天,这才觉得自己的嗓子不那么火辣了,“谢谢展大人。” “不用这样客气。”展昭把杯子放到床边的矮几上,又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松了口气:“总算是不热了,昨晚大夫还说,若是今天还不能退热,你这病情怕是要更重,到时说不定会留病根。” “我小时候就这样了,稍微生病就很不好治。”胡六福说着还咳了几声,他看着展昭眼下有些青黑,想了想又问:“展大人,难道你竟然一夜没睡守着我吗?” 展昭替他把身侧的被子压好,听了他的话后答道:“忠伯年纪大了不能让他来照顾,我来守着也是一样的。” “胡公子这次大病,展某心中有愧。”展昭起身拧了一块热帕子细心地给胡六福擦脸,语气仍然低沉,“若不是展某要跟玉堂比武,你也不会受凉。” 胡六福一直盯着展昭的脸看,听了他的话后猛地摇头:“这怎么会是展大人的错呢?分明就是我贪玩忘了自己的身体,师父以前就为了这个批评过我。” “展大人还照顾我一夜,我、我很抱歉。”胡六福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自打师父去世以后,他身边就没了关心他的人,偶尔生病也是自己一个人扛着,有时候病得起不来吃药,就会自暴自弃的想着干脆听天命,要死就死吧,总好过一个人在这活受罪。 明知展昭只是因为心善当自己是朋友才会留下来照看他一夜,可胡六福还是听到了自己内心的松动。 当一个人寂寞太久的时候,任何一个脆弱的时刻被递过来的温暖都很容易让人贪恋上,不管那人是有心无心。 胡六福眼眶有些发红,却也清楚地知道,这份温暖他是握不住的。 “胡公子,你怎么了?”展昭看他神情不对,以为他哪里不舒服:“我这就去把大夫再找回来。” 胡六福急忙拉住他的衣袖解释道:“没有,我现在好多了,展大人快坐下。” 展昭坐下后还是有些心焦:“可是你刚才看起来状况很不好。” “我那是、我那是在走神。”胡六福胡说八道,“你也知道刚大病一场的人脑子都不利索,我现在好着呢,马上就能下地跑十里!” “胡说。”展昭看他精神的确不错,微微松了口气,“以后,展某可再也不会拉着你去风大寒凉的地方了,你本来就瘦弱,眼下看着竟又瘦了几分。” 胡六福伸手扯了扯自己小圆脸上的肉不满的说:“怎么会呢?也就是你跟白玉堂觉得我瘦,我这脸上的肥肉这么多!” 展昭莞尔一笑,把胡六福拼命拉扯自己脸的手轻轻拿下来,看着他被掐红的一片无奈的道:“胡公子下手可真没轻重,自己的脸都不心疼的吗?” “不过,展某也很奇怪,胡公子看着圆圆润润的,可浑身上下也只有脸有那么点肉。”展昭笑容有些促狭,“平日里也没见你少吃,那些饭都吃到哪里去了呢?” 胡六福听出他话里的揶揄,有些脸红的低下头小声嘀咕:“我还要长身体的嘛,再过两年说不定比展大人还高呢。” “那自然好。”展昭轻笑着说道。 第37章 就在这时,白玉堂的声音传了进来:“我老远就听到你们说话了,是小六福醒了吗?” 话音刚落,一个穿白衣的俊美青年走了进来,他的手上还端着一个大海碗,海碗里黑乎乎的液体还冒着热气,他那双漂亮的丹凤眼瞧见胡六福端坐在床边后,便不客气的取笑他:“你这身子可比女孩子的还要柔弱,我可没见过你这样的男人。” “还要劳烦你五爷端药来。”白玉堂不满的走近两步,“快些喝药!” “谢谢白五爷。”胡六福老实的道谢,刚要伸手接过白玉堂手里的碗就被展昭抢了先。 展昭低头轻吹了一会儿碗里的汤药,低声说:“还是我来吧,胡公子身子弱拿不稳,万一再洒了可就浪费了一碗药。” 白玉堂拽了把椅子凑到床前随意的坐下来,盯着胡六福仔细看了又看,“不是我说,你这身体着实不行,才见了我第一面就病成这样的,我也是头一次见。” 已经轮番被展昭和白玉堂同时盖章身体差的胡六福默不作声,谁叫他身体底子不好还不喜欢运动,以前还总是熬夜,他不生病谁生病? 展昭把汤药吹得差不多了,低头送了一勺到胡六福嘴边,轻声道:“胡公子,喝药吧。” 那药味苦得十里地都能闻到,胡六福非常想倒头再睡个两三天,可展昭的勺子就在嘴边,他只好硬着头皮假装淡定的张口喝下,那药味瞬间就在他嘴里炸了开来,冲击得他想下地种田当一辆无知无觉毫无感情的拖拉机。 一碗药很快就喝完了,胡六福眼冒金星满嘴苦味,忽然嘴里就被人塞了个什么东西进来,甜甜的。 他诧异的抬眼看,只见白玉堂嘚瑟的支着下巴看他:“怎样?这样是不是就不苦了?” “嗯。”胡六福拼命点头。 白玉堂更得意了,顺带还不忘挖苦他两句:“一个大男人吃药还嫌苦,你当真是没用。” 展昭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毫不留情的拆穿了白玉堂的面具:“你不也总是嫌药苦不肯吃,都是你家大嫂哄着的吗?” “哼。”白玉堂恼羞成怒瞪了他一眼,“展小猫,你是谁的朋友?” “胡公子也是我的朋友。”展昭把药碗放回去,“他比你我都年幼些,玉堂你也该让让他,莫要总是欺负人家。” 说罢,展昭从床边站起来,对胡六福说:“我去让忠伯帮忙给你熬点粥,待会给你送来,你再睡一会。” 胡六福点了点头,听话的自己盖好被子。展昭满意的抬脚出门,顺便把杵在一边还想说话的白玉堂也跟拎了出去,“不要打扰胡公子休息。” 门被他们从外头关上了,胡六福闭上眼睛却睡不着。 虽然刚才展昭说,自己跟白玉堂都是他的朋友,但从称呼上来看谁都知道亲疏。 他称呼自己一直都是彬彬有礼的“胡公子”,而叫白玉堂却直接唤名字。 不过,本来人家两人就是相识好几年的至交好友,自己才跟展昭认识两个月,当然不可能跟人家比。 胡六福在心里唾弃自己的贪心。 这一场大约注定是他自己的单相思了。 人生病的时候也许比平时就容易悲观,胡六福带着这些忧伤不知不觉又睡了过去。 他这次生病在床上躺了足足三天,能下地后他痛定思痛,从自己的小盒子里拿了钱去店里给自己又置办了好几件棉衣,皮袄子大棉鞋毛披风一整套,穿得圆滚滚的就回来了。 彼时展昭正在院中练剑,白玉堂嗑着瓜子与忠伯胡天忽地的乱侃,胡六福推门而入的时候,三人俱都停下了自己的动作,直愣愣的看着眼前人。 “噗。”白玉堂最先憋不住,他扔了手里的一大把瓜子后不客气的笑得最大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展昭收起自己的剑放好,脸上也带着忍俊不禁的笑意,“胡公子你……” 胡六福低头看了看自己,古代没有轻便的棉衣羽绒服御寒,他只能买到粗重的棉袄棉衣,上好的蚕丝他又买不起,这些全穿在身上是有些重。 “我怕着凉。”胡六福讷讷的说,“你们不要笑我了。” 展昭扶额叹气,“我并没有笑话你,只是你当真要这样穿吗?” 他把胡六福带着去堂屋里的落地大镜子前照照,胡六福一进去就看到了自己的打扮。 衣服穿得太多太臃肿,再加上他只顾着暖和也没有怎么挑款式颜色,他浑身搭配得仿佛一只彩色的鸡,圆滚滚的马上就能端出去下蛋。 “……” 胡六福挠头,“确实不咋好看。” “并不是不好看的事。”展昭轻叹,“只是这样穿的话,你怕是连路都不好走。大夫说保暖是一回事,但更重要的是胡公子要勤动一动,不然还是会常生病的。” 胡六福回头看展昭,苦哈哈的说:“可我最讨厌运动锻炼了,我四肢不协调,跑步都会平地一摔。” “无妨,我教你。”展昭淡淡一笑,他把胡六福外头的披风整了整,“以后我早起就带着胡公子一起,慢慢地你就会好起来的。” “哦……”胡六福点点头,脸上还是一副傻呆呆的表情。 展昭看了看胡六福,脸上还是笑盈盈的样子。 他没说,穿得毛茸茸圆滚滚的胡公子当真是……惹人喜爱。 第38章 第22章 二十二 展昭果然说到做到,第二天一早天蒙蒙亮就敲响了胡六福的房门。 胡六福困得眯着眼睛爬起来开门,看清眼前人是谁后小声嘟囔着:“展大人,你还真的要拉我一起锻炼啊?” “早起热身对身体好,胡公子一起来吧。”展昭后退了两步微笑着说道。 尽管非常不想离开温暖的被窝,胡六福却不敢不去,他怕展昭觉得他懒,回身关上门后穿戴整齐才又开门走出去。此时应该差不多才凌晨五六点,十一月的清晨冷得人哆嗦,呵气成霜。 胡六福本来还很困,被冷风一吹就清醒了。他紧了紧自己身上的小马甲抬脚去院子里,展昭已经等在那边了,旁边还有同样拎着刀的白玉堂。 见他又是裹了一身厚厚的衣服出来,白玉堂轻笑一声开腔了:“你穿了这些衣服出来,怕是连脚都迈不开吧?” “我冷呀。”胡六福哆嗦着说,就算是他穿了这么多也还是觉得抵御不了严寒,冷风似乎能穿透层层布料钻进他的骨头缝里。 展昭却安慰他:“无事,待会儿胡公子自己就会觉得热了。” 对于运动这件事,胡六福的印象就止步于上高中时做的早操,眼见着展昭与白玉堂已经开始练剑,他也只好跟着在一边做伸展运动,很多动作他也记不清,都是凭感觉来。 可能运动确实有用,胡六福做了几套中小学生广播体操后就觉得身上热了起来,额头有些细汗出来,浑身都充满了暖流。 等他把踢腿运动做完一回头就看到展昭和白玉堂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手在一边观看了。胡六福有些尴尬的收回自己的腿,“怎么了吗?” 白玉堂摩挲着下巴凑过来,一张帅脸就怼着胡六福的脸,笑眯眯的问他:“这都是谁教你的?” “我们那里的学生都会!”胡六福往后退了一步,“五爷你不要靠我那么近。” “叫白哥哥。”白玉堂不依不饶,“我都在一边看了好一阵了,你在这又是踢腿又是扭头又是扭腰的,挺有趣。” “胡公子现在的气色好多了。”展昭也走过来,拍了拍胡六福的肩膀欣慰地说,“以后便都这样吧,很快你就不会常生病了。” 胡六福不爱运动,可在展昭殷切的目光下还是没出息的点了点头,从此就开始了他陪练的生涯。 “要不是看你年纪大了不合适,白五爷倒也挺想教你几招。”白玉堂摇头叹息,似乎很遗憾的样子,“不过瞅着你的根骨也不怎么样,就算真收你为徒,怕是要误了我的名声。” “谁要拜你为师啊。”胡六福不服气,“就算是我要学武,那肯定也会找展大人!” 白玉堂不高兴了:“为什么要找他?” “展大人比你厉害多了。”胡六福还记着上次他俩的胜负,“你分明就是输了。” 提到这事白玉堂更不开心了,他抬手戳了戳胡六福的脸吓唬他:“信不信我把你扔树上下不来?” “那我也可以让你再跑几圈。”胡六福拍开他的手,“我的符纸还有很多呢。” 眼见着他们两个斗嘴马上又要趋于低龄化,展昭无奈的摇头提着自己的剑转身走了出去,心里一边奇怪着为什么这两人并没认识几天,为何一见面就仿佛多年老友一样斗嘴。 胡公子在面对自己的时候可没这般伶牙俐齿不依不饶。 展昭莫名的觉得有些失落,难道胡公子觉得玉堂更亲和吗? 今天的展大人有了些小烦恼。 早饭后胡六福就扛着自己的招牌准备去摆摊,展昭换了官服执行公务,两人在路口分开,胡六福还没走几步就转过头去看着亦步亦趋跟在自己身后的人:“你为什么要跟着我?” 白玉堂丝毫没有尾随别人的愧疚感,他大摇大摆的上前来理直气壮地道:“反正我也没事干,跟着你走走碍着你了?” 胡六福幽幽的盯着他看。 白玉堂揉揉鼻子,上前去主动帮他把手里的东西接过来,自动自觉地又说:“我帮你拎东西,这样总行了吧?” 胡六福从来也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就由着白玉堂跟在他身边,只是有些不解:“你为什么要跟着我呢?咱俩也不是很熟呀。” “说了叫白哥哥。”白玉堂空出一只手来敲他的脑袋,“不要没大没小。” 胡六福轻哼一声,也没再说话,两人肩并肩走到他之前摆摊的地方坐下,白玉堂左右看了看,皱眉说:“你就在这地方摆摊?连个铺子也没有吗?” “是啊。”胡六福把东西都支好后就坐在小板凳上等着生意上门,周边的其他摊主也都陆陆续续的上齐了人,街上也逐渐热闹起来,胡六福的小小摊位并不起眼。 白玉堂勉为其难的拽过一条长凳坐下,他一身雪白长衫贵公子打扮,在这闹市坐着格格不入,路过的人来来去去的纷纷投来探究的目光。尤其白玉堂是个生得极为俊美的青年,又一身华贵潇洒的气派,很容易吸引各路女孩子的注意。 “你怎么不找个铺子?怪不得身体不好呢,这地方的冷风吹得人透凉,就你这小身板扛得住吗?”白玉堂非常怀疑,这大冷天的寒冬数九,胡六福身体这么差,待久了可不得生病? 胡六福无奈的叹气,“我穷呀,没钱租铺子。” 第39章 “这个简单。”白玉堂大方的说,“白哥哥给你买间铺子不就行了?” “不用。”胡六福真是服了他,有钱也不能这么洒,“我自己可以攒钱的,再说说不定哪天我就走了,哪需要那么麻烦?” “走?去哪里?”白玉堂好奇地问他,“你不是这儿的人?” 胡六福单手撑着下巴看着过路的行人,漫不经心的回他:“我当然不是这里的人,不然为什么要住在展大人家里?” 白玉堂沉吟一会儿,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不过胡六福没理他,既然没什么生意上门,他干脆自己拨拉罗盘玩,想算算罗伽的下落。他这两个月闲了的时候就专门做这事,可能是他修为的确不到家,每次罗盘的方位都是乱的,始终找不到正确的方位。 罗伽这个狐妖就像是凭空蒸发了一样无影无踪,或许他是故意隐去自己的踪迹不想让胡六福追查出来,不知道躲到什么地方去了。 “唉……”胡六福悻悻的把罗盘收起来,暗叹着真要十年八年找不到可怎么办,他总不能满世界去找那臭狐狸吧?再说十年八年还算好的,万一要找一辈子呢? 白玉堂看他愁眉不展,他心里已经把胡六福当成自己的朋友,既然是朋友,白玉堂从不吝啬,“你要是有什么难事只管同我说,白哥哥帮你!” 胡六福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却见白玉堂一脸的理所当然,好像帮自己这件事根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就跟他俩认识了很久似的,他心里还是有点感动的。 “谢谢你呀。”胡六福摆摆手,“不过我真的没什么难事,就算有你也帮不上忙啦。” 白玉堂本来想说不可能,这世上没有他白五爷做不成的,可一想起胡六福的那些奇奇怪怪的符纸索性还是闭上了嘴。 下午有几个人上门来算卦,胡六福好歹算是没有空手而归,他小心地把钱塞到自己的口袋里,像对待珍宝一样珍重,白玉堂看他这小家子气模样,自然又是好一顿数落。 他今天陪着胡六福看了一天的摊子,却很奇怪的没有任何抱怨,顶着寒风一直坐着,胡六福心里还是感动的,回去路上看到路边有个老头卖糖葫芦,他顺手就买了几根,把其中一根递给了白玉堂。 “请你吃。” 白玉堂一脸懵逼的低头看着手里红艳艳的糖葫芦,嫌弃的说:“谁要吃这个?当我是三岁孩童吗?” “又不是只有小孩能吃。”胡六福自己咬了一口,又说道:“你要是不吃的话就还给我。” 白玉堂本想塞回他手里,可当他低头看着垂着眉眼认真啃山楂的少年时,不知怎的又不肯还回去了。 胡六福很快就吃完了一根,手上还留了两个,回去后刚好可以给展大人和忠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买糖葫芦,可能是因为最近心里有些苦,想吃点甜的东西吧。 他踏着斜阳往家里走,在巷口的拐角处看到已经等了他们一会儿的展昭。 展昭抱剑而立一身红色官服,背倚着墙抬首看着天边的云霞,残阳落在他的身上将他的影子拉得细长,而他面色沉静也不知在想什么。 “展大人!”胡六福看到他后眼睛一亮,脚下生风跑了起来。 展昭抬眼,胡六福正从远处向自己跑来,就像是一只活泼的小鸟一样欢快,脸上还扬着灿烂而喜悦的笑,自光亮处急速靠近。 也不知为什么,展昭的心微微跳动了一下。 他眼见着那人很快跑到自己面前,听他软软的叫自己“展大人”,没来由的觉得心情愉快。 白玉堂跟着走近的时候,亲眼看到展昭对着胡六福笑得温柔而缱绻,而胡六福这傻小子也开心得牙不见眼,浑身都冒着傻气。 那一刻,白玉堂忽然觉得自己仿佛是多余的那一个。 他竟然觉得,这两人就该如此。 第23章 二十三 展昭把上次的工钱带给胡六福,“包大人说多亏了胡公子上次相助,让我替他道谢。虽说这点钱不多,却也算是一点谢意了,胡公子莫要嫌弃。” “怎么会呢!”胡六福一脸丰收的喜悦,“二两银子分明就很多!我摆摊要好多天才能凑齐呢!给公家办事就是好!” 两人踩着夕阳余晖往家走,白玉堂边走边瞧着胡六福当宝贝似的揣着那点银子,有些嫌弃的说道:“你能不能有点出息?就这点银子也值得这样稀罕?” “你懂什么呀。”胡六福头也不抬的呛他,“你这样财大气粗的有钱人当然不在乎了,可我穷啊!再说这是我自己辛苦赚来的钱,难道不该珍惜吗?” 白玉堂想起他那点小摊,又想起他说得没钱租铺子,暗道原来他是真的没钱,嘴上仍是嘀咕着:“没出息。” 胡六福是存不住钱的,他以前就是没什么人生规划,眼下就更不用担心存钱问题,但他也的确在考虑着是不是要他给自己攒点钱将来买房子之类的,住展昭家里的确很好,可他也不能真的一直住着,万一人家嫌弃自己了可怎么办。 思来想去,胡六福还是把钱塞进了一个陶罐里,那是他拿来存钱的小罐子,已经有快十两银子了,沉甸甸的抱在手里就很有安全感。 随着天气逐渐寒冷,江宁府的雪还没化完就又开始飘起大雪,离过年还有一个多月却已经冷得人直哆嗦。胡六福看了看天,默默地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回屋子去,打算过完年暖和了再出去摆摊,反正他手里的钱也足够过冬了。 第40章 展昭也还是每天准时准点的去上班,而白玉堂似乎打定主意就要住下来,日常就是跟胡六福斗嘴,日子过得也挺惬意,这又过去了一个星期。 这天晚上,展昭回来后先是去了胡六福的屋子里,犹豫了一会儿后才说:“胡公子,有件事怕是又需要你帮忙了。” “包大人今天接了一个状子,是江宁府下的上元县递上来的。说是他们那里有一户姓朱的人家报案,家里的人接二连三无故死去,但当地的县令却始终查不到线索,眼见着已经横死了七八个人,他们只好把状子连夜送到包大人手里。” 展昭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会后,才又继续道:“包大人察觉到这事有些不同寻常,便让我带人前去调查此事,又让我把胡公子也带上。” 胡六福正在跟白玉堂玩牌,听他说了这事后立刻就会意了:“包大人是觉得这件事里有些超出凡人之外的东西作祟?” “正是。”展昭点头,“不仅包大人,我也这么认为。若是人力所为,不可能一点线索都没有。” “那就去呀!”胡六福爽快的应下了,“正好我也出去转转,咱们什么时候走?” 展昭见他同意了,心下有些感激,“明日一早就走,大概两天就能到。” 白玉堂在一边听他们说完,忙跟着嚷嚷道:“我也要去!不然留我一个人在这多没意思!”他最喜欢凑这些热闹,尤其喜欢跟胡六福在一起玩,当然不甘于自己被丢下来。 于是第二天一早,展昭只得带上白玉堂一起出门,因为就算他不带着,以白玉堂的性子他必然也会自己跟着,倒不如一起上路。 胡六福照例是跟着展昭共骑一匹马,白玉堂跟随在侧,而他们身后还跟着张龙赵虎两兄弟,他们是被包拯派来协助展昭一起办案的,一行一共五个人。 胡六福裹得仿佛一只蠢兔子缩在展昭怀里,马跑起来的时候风很大,吹得他怀疑人生,只能努力的把自己往展昭怀里躲避。 当然,他并不是为了贪图展昭结实的胸膛,也不是为了趁机搂住人家的腰,更不是想占人家便宜。 他敢保证,就这个手感,展昭绝壁有八块腹肌! “你为什么笑得这样猥琐?”白玉堂骑在马上凑过来,一脸奇怪的看着胡六福:“你又想着什么不好的事了?” “才不要你管。”胡六福憋住自己不要露出什么马脚,“你能不能不要把目光老钉在我身上?” 白玉堂耸肩一脸无所谓:“都是大男人,你让我看两下怎么了?难道我还能娶你回家不成?” 这话听上去有点奇怪…… 甚至连展昭也忍不住瞥了他两眼。 不过,胡六福就算窝在展昭怀里,他的手脚也还是冰凉,展昭只能把他往自己这边又拢了拢,生怕他再冻着着凉,还把自己的内力渡了一些给他,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张龙赵虎则悄悄地交头接耳不停说话。 “展大人也太宠着胡公子了……” “谁说不是呢?我瞧着比自家娘子都不差了。” “以往的那些个姑娘家也没见展大人这样紧张,啧。” 展昭当然能听见他们私下里的话,不过他并没有生气,张龙赵虎这两个人就是比王朝马汉要性子要更跳脱些,经常口无遮拦冲动行事,他们说的话也不必放在心上。更何况,胡公子的确比姑娘家要更柔弱些,他仔细护着也是应当的。 因为要赶路,他们不得不要在野外露宿一晚,展昭心中有些微的担忧,天黑前找不到住宿的地方的话,他们怕是真的要露营。对他们几个会武功的人来说在外过一夜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对胡公子而言,那应该很难捱吧?他的风寒才刚刚好没多久,若是路上再…… 展昭忽然有些后悔这样带着胡六福出来,早知道就该租一辆马车,起码不用露宿。好在他们在天彻底黑下来的时候终于找到了一户人家,那是一对老夫妻的草屋,虽然很小,但也勉强算是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今晚可能要委屈胡公子与展某挤一挤了。”展昭面上有些愧色,“玉堂那个人你也知道,他从来不喜与人同床。” “我没问题的。”胡六福高兴都来不及,“能跟展大人睡,那是多少人求而不得的梦想啊!” 展昭:“……” 还是觉得这句话哪里奇怪。 老妪从外头蹒跚着走进来,给他们抱了一床被子进来,让他们晚上一起盖着,他们家里有些清贫,另外两床被子还要分给白玉堂和张龙赵虎,展昭立刻站起身来道谢,与老妇人寒暄了好一阵子。 胡六福就坐在床边洗脚,他把自己的脚放在盛着热水的木盆里舒服的泡着,抬眼看着展昭勤快的铺床,心里竟然涌起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感。 要是真的能天天跟展大人一起睡觉就好了。 展昭一回头就对上胡六福的眼睛,他微微的有些出神,似乎迷失在那双湿漉漉的大眼睛里。 “咳。”胡六福有些不好意思的收回自己的目光,尴尬的说:“展大人,你也来洗洗呀?” 展昭也跟着回过神来,他沉默的走到脸盆前自己拧干布巾往脸上擦拭。 方才在灯下看胡公子,他竟觉得胡公子生得明眸皓齿顾盼生辉,比他见过的所有女子都要好看几分,尤其是那双眼睛,当真是…… 第41章 然而展昭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将胡公子与那些女子相比较,幸而胡公子不知道自己心中所想,否则……否则他一定会生气的吧?当然,生气的胡公子,也很可爱。 展昭这样默默地想着。 他洗完脸后把布巾洗干净又重新挂回去,回身就看到胡六福正翘着腿擦脚,他的目光自然的就落到胡六福的脚上。 以一个男人的标准来看,胡六福的脚也过于秀气了些,他的脚就跟他的脸一样又圆又白还肉肉的,尤其是五个脚指头,圆润莹白透着粉,就算长在女孩子身上也没什么不可以。 胡六福低头仔细的擦水,不经意察觉到展昭的目光后抬起头来,他没能看出展昭眼里的情绪,反而有些蠢的笑眯眯的道:“展大人,我洗好啦。” “嗯。”展昭漫不经心的把自己的目光从胡六福圆圆白白的脚上移开。他头一次知道自己竟是个登徒浪子,因为他真的很想上手捏一下,看是不是真的那么软。 他脱下自己的官靴放到一边,拖过胡六福的水盆后就要把自己的脚放进去。胡六福有些惊讶,连忙说:“展大人!那水我都洗过了!不然我替你倒掉重新再倒水吧?” 展昭却莞尔一笑摇头:“出门在外,凡事都将就些吧,没有热水了。” 在古代,柴火也是一种很珍贵的资源,像他们借住的这户老夫妻家里也不富裕,他们几个人在这借住虽说还是会给钱,但也没奢侈到每人都有热水用,还是展昭担心胡六福会着凉才自己去烧得热水,就那么点都给他用了。 胡六福有些羞愧的挠挠头,悄悄地把自己的脚藏进被子里,把外衣脱掉后就老实的躺在靠里的位置,把外头留给展昭。 他透过被子的缝隙偷看展昭,他洗完脚后把木盆端了出去,过了一会儿后又回来关门,然后一件件的把衣服脱掉,吹灭桌上的蜡烛才爬上床来。 胡六福紧张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尽管黑暗中什么也看不见,但他还是下意识的闭上眼睛。 属于展昭身上的气息从身边很近的地方传来,胡六福感觉到他就躺在自己身边,只要他一抬手就能碰到对方。 他们真的睡到一起去了。 胡六福的脸爆红起来,心里却悄悄地兴奋,他小声的说道:“展大人,晚安。” “胡公子也早些休息吧。”展昭的声音也同样的轻。 夜晚是很好的保护色,因为没有人看到其实他们两人都没有什么睡意。 第24章 二十四 胡六福敢发誓,他真的不是故意要趁着半夜钻到展昭的怀里的,可当他第二天一早在展昭怀里醒过来的时候的确一脸懵逼。 他也不知道昨晚到底是怎么睡的,明明记得自己睡前是很老实的姿势,怎么天亮睁眼的时候触目的就是展昭近在咫尺的睡颜,而自己整个人就窝在他的臂弯里,甚至展昭的手还很规矩的放在自己腰上。 胡六福想了很久也想不起自己夜里都干了什么,他小心翼翼的偷看了一眼仍然闭着眼睛呼吸绵长的展昭,思量着自己得在展昭醒过来之前悄悄地退出去,以免被他发现了。 生怕被误会的胡六福小心的挪动着自己的身体,先是轻悄的把展昭的手抬起来放回去,而后把自己的腿从他的腿上一点点挪开,正准备最后一个翻身滚出展昭的怀里时,展昭却睁开了眼。 “胡公子醒了?” 胡六福浑身一哆嗦,立刻抬起头来欲盖弥彰一般解释道:“展大人,我真的不是有意的!” “我知道。”展昭眼带笑意,他的眼中一片清明,看着不像是才刚醒的人, “昨夜你大约是太冷了,睡到半夜的时候就躲到了我身边。” “我见你浑身冰冷,索性就把你捂在怀中一起睡。”展昭轻笑着, “好在胡公子睡相很好,倒也没耽误展某休息。” “睡相很好”的胡六福想起自己刚才醒来时大剌剌压在展昭身上的大腿,自觉地红了脸。 “清晨天还未亮的时候展某就醒了,只是胡公子却还在沉睡。”展昭继续说道,他似乎是没有注意到胡六福尴尬羞窘的几乎要把自己的脑袋戳到床板下去, “我本想自己出门去练剑,可我只是稍微动了动胡公子就很不满意的咕哝了几句,为了不打扰胡公子的好梦,展某只好重新又睡了回去。” 尽管展昭说话的语气很平静,但胡六福还是隐约能察觉到他话里温柔的笑意。 “对不起。”胡六福恨不得把自己的脑袋再缩一缩变成乌龟才好。 展昭面上带笑伸手把胡六福从被窝里挖出来,轻声道:“被子里沉闷窒息,胡公子当心憋坏了。” 他一边抬手在胡六福头上轻轻揉了两下,一边掀开被子起身下地,拿过凳子上的官服三两下就穿好,又把自己的佩剑系在腰间,只一瞬间就又变成了那个玉树临风的展护卫。 他穿戴好后回身对胡六福说:“胡公子先躺着,我去给你烧些热水来洗漱。” “不用不用,我这就起来!”胡六福哪好意思再麻烦他,一咕噜从床上爬起来,离开温暖的被窝后冷空气直往他的脖子里钻,他冷得哆嗦两下手忙脚乱的往自己身上套衣服,恨不得再多长两只手。 穿好衣服后,胡六福跟展昭一起走出了这间小小的草屋,白玉堂早就热身完毕了,他听到开门的声响后转过头来,挑眉看着胡六福和展昭戏谑的道:“你们好歹是起身了,五爷都准备得差不多了!” 第42章 “展小猫从不是赖床之人,必定是你这个小麻雀贪恋床榻不肯起来吧?” 胡六福瞪了他一眼。 白玉堂就喜欢看他瞪着圆眼气鼓鼓的看着自己的模样,笑眯眯的凑过去又说:“不过麻雀本来就喜欢躲在自己的小窝里,白哥哥不怪你。” “展大人,我们吃些早饭再走吧。”张龙傻乎乎的跑过来,怀里还抱着一锅窝头, “只有这些了。” 展昭回身看了看胡六福,略一沉思后点头说:“好吧。” 胡六福赶紧跟着展昭一起简单洗漱后坐到桌边开始吃早饭,只有一点稀粥和粗糙的窝头可以吃,连咸菜都没有,不过胡六福并没有介意,借住在人家家里本来就够给人添麻烦了,挑三拣四的也太没良心。 他们只用了十多分钟就吃完了早点,胡六福肚子里暖洋洋的,他打开自己的小包包看了看里头的几粒碎银,想了想又悄悄地把展昭拉到一边去。 “展大人,你帮我把这钱也给老人家吧。”他从小包包里拿出一粒碎银放到展昭手里, “我也吃人家喝人家的了,该要付钱的。” 展昭看着手心里圆滚滚胖乎乎的小块碎银,面上柔柔软软的, “胡公子此番是跟着展某一起出来执行公务,你的吃住自然是我们知府包办,我已经替你付过了。” “那也算是我的一点心意。”胡六福偷偷地回头看了一眼站在院子里费力洗碗的老夫妻,又说:“我刚才在厨房看着他们家连烧火的木柴都很少,冬天还长着呢,老人家没有碳火过冬不易。” 展昭盯着胡六福的眼睛看了很久很久,在胡六福以为自己的脸上是不是有没擦干净的食物残渣时,展昭却轻声说:“那我就替你去一趟。” “胡公子真是好孩子。” “我不是孩子了,十九岁成年啦。”胡六福小声嘀咕着。 展昭眉眼带笑, “嗯,是我不好。” 他把自己的手收回,握着那圆滚滚的碎银走进了院子里。果然物似主人形,胡公子的银子跟他的人一样可爱。 他们在一刻钟后终于收拾妥当继续出发,大概今天傍晚就能到上元县。胡六福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一直处在神游发呆的状态,连白玉堂几次和他说话都没怎么听清。 傍晚太阳落山前,他们几个人终于赶到了上元县。上元县是江宁府管辖下的一个县城,虽不如江宁府那样繁华热闹,却也别有一番精韵味,触目皆是小桥流水青瓦白墙,地上铺着青石板路,城里还种了许多的杨树柳树,冬天看不出什么来,但等到了春天的时候应该很好看,柳雾青烟细雨蒙蒙桃红柳绿,很有江南的味道。 展昭先去县令府上去了一趟,县丞便把他们安置在了官驿住着,打算明天一早再带他们去那姓朱的人家查探。展昭婉拒了县令想要设宴款待他们的请求, “还是公务要紧,包大人也不喜欢这一套。” 听了他的话后,县令也只好作罢,亲自把他们几个人送到官驿后才离开。白玉堂不屑的翻白眼说:“我最讨厌跟这些当官的说话,装模作样迂腐谄媚。” “也不知展小猫怎么想的,非要投身公门。” 展昭听他抱怨了一路并未生气,只带着胡六福去看房间:“这屋子就让胡公子住吧,有暖炉。” “那展大人呢?”胡六福有些犹豫, “其实,只要我多盖些被子不碍事的。” 展昭抬手一指旁边的厢房道:“我的房间就在你旁边,离得不远。” 听说离自己不远,胡六福放心的点了点头。他住中间的屋子,展昭住在他的左手边,白玉堂就理所当然的选在了右边,他们各自回房去收拾东西,胡六福也把自己的包放到屋里,坐在桌边喝了一杯水。 太阳刚落山,胡六福的肚子有些饿,他想着反正就当公费旅游,现在也无事可做,干脆出门去转转好了。他刚一开门走出去,恰好展昭也踏出房门,两人打了个照面。 “胡公子要出去?” “嗯,我想出门找点吃的。”胡六福点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展大人要一起吗?” 展昭几乎是立刻就同意了,他换下了那身红色的官服,穿着他常穿的那身蓝色衣衫,随同胡六福一起出门,刚走没几步就被白玉堂从后头截住了。 “你们两个竟然瞒着我出去吃独食!好你个展小猫!” “谁叫你磨磨蹭蹭这么慢。”胡六福把他推到一边去, “你不要总是往我这里扑,我要被你压死了。” 展昭眸中有些东西一闪而过,他的目光在白玉堂身上转了转。与白玉堂认识也不是一两天,他了解对方就像对方了解自己一样多,白玉堂是个自来熟的人,可也不是谁都能值得他这样亲近的。 至少对玉堂来说,胡公子是个让他很想靠近的人。 三人出了驿站的门,胡六福跟白玉堂一路吵吵闹闹的,反而把出门找吃的这件事给忘了,只有展昭默默地走着,顺便时不时的把被白玉堂欺负的还手又打不过的胡六福拽到自己身边护起来。 胡六福背包里的罗盘忽然震颤起来,他停下扒拉白玉堂的手把罗盘掏出来查看,他给罗盘设置了自动寻人的功能,只要周围出现罗伽的身影就会自己工作。 他眼看着罗盘上的指针抽风了一样的乱转,皱眉叹气:“早知道就不图便宜网购了,什么破……”他的话完没说还,不远处一道红色的身影一闪而过,那熟悉的妖气若有若无,却还是让他抓了个正着。 第43章 “臭狐狸!”胡六福来不及多想,只吼了一声后就冲了出去,连身边的展昭和白玉堂都顾不上了。 找了两个月多,原来这货就躲在这个地方! 那红衣男子回头一看从远处怒气冲冲烟尘滚滚而来的小圆脸可不就是那晦气的小道士,骂了一声“卧槽!”就赶紧脚下抹油的跑了。 胡六福眼见他又要消失,从口袋里掏出一打乱七八糟的符纸,有哪个用哪个一股脑的全丢出去,都怪他是半吊子,什么奇怪的符纸都有,一连用了几个都不对。 展昭看他跑得匆忙生怕他出事,握着剑和白玉堂一起追了上去。 胡六福此刻就如同一只怒气冲冲的炮弹一样,随时要在原地爆炸。 ———————— 第25章 二十五 罗伽跑得飞快,眨眼就没了影子,可惜也许是因为城里人多他不好施展法术遁地,竟真的被胡六福追上了。 “你,你给我站住!”胡六福终于用对了符咒,成功把罗伽的双脚锁死在原地,把他堵在了一个小巷子里。 胡六福呼哧呼哧的跑到罗伽的面前,指着他的鼻子骂道:“可算抓着你了!” “哟,原来是小六福呀好久不见。”罗伽嬉皮笑脸的抬手跟他打招呼,脸上没有被抓的惊惧恐慌,悠闲淡定的好像他在喝茶。 虽然被关在镜子里一千多年,其实罗伽还是可以跟外界交流的,他在镜中沉闷多年,也只有胡六福时不时地会同他聊聊天说说话,因此他俩某种意义上也算老熟人。 “少贫嘴。”胡六福从腰间拿出捆妖索手动把罗伽给捆了个干净, “你把我带到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等我回去了看我怎么报复你!” 罗伽眼色晦暗不明,低头看着费劲给自己捆绑的胡六福,复又坏笑着说:“原来你的法术还是这么半吊子啊,捆妖索都用不上来,蠢。” “半吊子的蠢货不也把你逮住了?”胡六福反唇相讥, “我是没什么长进,可你千年修为好像退了不少,难道你去做慈善了?” “要你管。”罗伽对天翻白眼, “你可真阴魂不散,都到这地方了还死咬着我不放。” 胡六福冷哼一声把捆妖索打了个结,正好展昭与白玉堂也一起追了上来,展昭面上有些焦急,一把拉住胡六福的衣袖仔细盘查:“胡公子没事吧?” “我没事。”胡六福一见展昭就笑起来,指着罗伽说:“展大人你瞧,我抓到这个狐狸精了!” 展昭确认他没事后点点头,然后才把目光转移到被捆得就跟一个人肉粽子似的罗伽身上, “原来这就是狐妖,展某还是第一次见。” 白玉堂也凑了过来,摩挲着下巴上下打量着,好半天才撇嘴说:“长得也不怎么样,我还以为是什么样的天资国色呢,传说中的狐妖不都是美人吗?” 凭良心讲,罗伽长得还是可以的,虽然在狐妖一族里算不上能排得上名次的美人,但仍在凡间也还是很好看的,只是没有其他狐妖那样过分的妖媚阴柔罢了。 被人嫌弃长得不够好,罗伽愤怒的瞪了他一眼,要不是他现在被捆得结实,他可能早就要狂揍白玉堂, “臭小鬼,你等着!” 胡六福抓了罗伽心情大好,只可惜灵虚镜没有带出来,不然现在就可以把他装进去了,罗伽看出了他的想法,面上闪过一丝犹豫,而后又神色如常的对他说:“小六福,咱们打个商量呗?” “我保证老老实实的不跑,你能不能暂时不把我塞进那破镜子里?我好容易出来一趟,玩一会儿再回去吧?” 胡六福一个字都不信他的, “你以为我会信?这捆妖索也不一定能看得住你,我小时候被你骗得次数还少吗?你给我老老实实的进去待着!” “那你不想回去了吗?”罗伽眨眨眼,看似诚恳的道:“你把我塞进镜子的话,我怎么带你回去?镜子会桎梏我的法术,我没法施展啊!” 胡六福想了又想,推推他说:“你少啰嗦,等我想好了再说。” 罗伽一脸无所畏惧的模样。 展昭在一边听他们两人说话,只大约挺得明白一些,他沉思一会儿后说道:“胡公子你不是饿了吗?我们先去找点吃的,这狐妖你打算怎么办?” 胡六福原地想了一阵, “可惜好不容易才来一趟……算了,我先回驿站去,展大人你们先吃吧。” 展昭必然不同意,于是他先让胡六福和白玉堂先回去,自己去酒楼里买了些吃食拎了回去,一路上却不知怎的有些忧心忡忡。 他还记得胡公子说过他来自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只有找到那个狐妖才能回去,如今那狐妖已然找到了,那么…… 胡公子,很快也会回去吧? 展昭的朋友有很多,光是江湖上的友人两只手都数不过来,那些朋友来了又走一别经年不见,他心中虽偶有惦念,但到底不会生出别的什么不舍。可是一想起胡公子要走,他的内心还是有些失落,可明明就是才认识两个月的人。 他一路这么想着回到了驿站,胡六福正在房间里盘问罗伽,白玉堂好整以暇的端着杯茶看他, “小麻雀凶起来还挺有气势。” “说了叫我的名字!”胡六福抽出空当来怒视白玉堂, “我在办正事,白玉堂你能不能不要捣乱!” 白玉堂耸耸肩,一抬眼就看到展昭拎着食盒进来了。 第44章 “罗伽,你到底有没有办法把我带回去?”胡六福盯着气定神闲的罗伽一直追问,罗伽从回来到现在说话颠三倒四,一会儿这个一会儿那个,他那人又非常狡猾,他实在没法分辨对方话里的真假。 罗伽淡定一笑,并不被他气势吓到:“说起来这事原本也不是我的错,要不是你错手把镜子摔坏,也没有这么一出。再说谁让你在那时候非要把我尾巴拉着?你要是早些松手,说不定现在还在你的破道观里睡大觉呢。” 一提起这事,胡六福就觉得羞愧, “这事回去后再说,我闯的祸我自己会负责,你不要岔开话题!” “现在暂时还没办法带你回去,我说真的。”罗伽叹了一口气, “上次我催动时空结界的时候已经消耗了一大半的修为,短期内肯定没办法再施展第二次了,要不然你以为就你这点道行也能抓到我?” 胡六福愣了一会儿,好半天才又问:“那你什么时候能带我回去?最快是多久?” “这个很难说,也许一两年,也许更久呢?你也知道,妖精的修为一旦损失就很难恢复。”罗伽一脸的忧愁, “小六福,看在咱俩这么多年交情的份上,你能不能宽容哥哥这一次?我还有些事没办完,办完了马上跟你走好不好?” 罗伽神色忧虑,可胡六福却知道他的演技可以攀登影帝巅峰,以前都被他耍得团团转,经常被师父耳提面命不可轻信他人, “你能有什么正事?再说这是古……,你还能有什么事做?” “不告诉你。”罗伽轻哼一声, “不信拉倒,反正我也不带你回去!我看你在这地方分明就挺开心的,你敢说你对那个姓展的男人……” 胡六福面色大变,生怕他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吓到展昭,下一秒火速把罗伽塞进了镜子里,又加固了一道封印在上让他闭嘴, “你别想出来了!” 展昭在一边听得头雾水:“胡公子,那狐妖说了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胡六福把镜子揣到自己怀里企图蒙混过关, “罗伽这样的狐妖嘴里没几句实话,展大人不必去细想。” 展昭点了点头,他自然是相信胡六福的,眼见着那狐妖已经被收押,忙把食盒打开说:“既然事情已经结,胡公子先吃饭吧。” 展昭带回来的基本都是胡六福爱吃的菜式,胡六福抱着碗吃得很舒服,没注意到展昭几次启口欲言的样子,倒是白玉堂替他问了:“你是不是要走了?” “嗯?”胡六福抬起头来,看着白玉堂和展昭都在盯着自己,想了一会儿才明白他在问什么, “还不一定呢,如果罗伽真的法力损伤的话,可能短期内没办法带我走吧。” 展昭点了点头,轻轻地舒了口气。 胡六福以为他是担忧这次出来执行的公务,连忙解释说:“展大人放心,我既然答应了帮忙就绝不会出尔反尔,不管怎么样,我一定帮你把这次的事解了再走。” 展昭心知他误会了,放下碗筷诚恳的说:“其实展某并不是担心这个,只是……与胡公子相识一场,突然要走,我有些不适应罢了。” 胡六福抿了抿唇,在心里偷偷地想着展昭说这话的意思,难道是在表达对自己的不舍吗? “展小猫你这人就是婆婆妈妈,我以前走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样黏黏糊糊?”白玉堂觉得他太优柔寡断, “小六福去了又不是不回来,难道还能永远也见不到了?” 胡六福喉头有些紧,他刚才只顾着盘问罗伽,却忘了这次要是能回去,他与展昭怕是真的再没有相见的机会了。 再也见不到展昭,这件事对胡六福来说既是高兴的事,又不高兴。 高兴是因为,他不用再想着以后会看到展昭结婚生子,走上他既定命运的道路。不高兴的是,他好不容易喜欢上一个人,却连开始都没有就结束了,而且永远没有见面的可能。 展昭想想也是,胡公子的家乡就算再远却也还在大宋的地界上,大不了他告假的时候千里迢迢看他去就是了,实在不该如此扭捏作态,反倒不像个男人。 他抬眼瞥了一眼面色怔楞的胡六福,轻笑着道:“是我迂腐了,其实就算是胡公子真的要离开,展某也一定会去找你的。” “找我?”胡六福神情有些恍惚,他很想张口说他永远也不可能找到的,但对上展昭那双充满了期盼的眼眸时,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扬起一个笑颜来,吞下所有的苦涩,故作轻松的答道: “是啊,展大人一定会找到我的。” ———————— 第26章 二十六 第二天一早,胡六福匆匆吃完早饭就随展昭白玉堂一起去了那姓朱的人家。给他们带路的县令衙役说,那家人是县城的大户,祖辈曾在京中官至一品,后来退休了才到这小小的上元县安家,如今子孙后代虽无官职在身,在当地却也还是有些影响力的,家财丰厚富贵显赫。 也是从几个月前开始,朱员外的家里开始不停的蹊跷死人,先是他那六十多岁的老母亲,然后是最疼爱的两个小妾,后来是正室夫人生养的三个女儿,以及其他的心腹杂役,大大小小一共死了八口人,全都是莫名其妙的一夜暴毙。而就在展昭他们到的前一晚,他们家又死了一个丫鬟。 “也真是出了奇了,咱们大人派人多次上门调查,可是一点蛛丝马迹都查不到,家里所有的仆人都说没看见过人进来行凶。”那衙役悄悄地四处看了看,又低头小声说:“我曾经看过那些死人,死状都很奇怪,看着可不像人为的,现在外头很多人都说他们家撞邪了。” 第45章 展昭一路都没怎么说话,白玉堂冷嗤一声:“撞邪?那你倒是说说怎么个邪法?别是你们自己没用查不出线索找得借口吧?” “是真的很邪!”那衙役瞪大了眼睛,面上有些惊恐的说:“那些人死的时候身上可没有一点伤痕,仵作也说他们不是中毒死的,更没有病灾,就是突然暴毙。” “而且他们死时脸上带笑,嘴角边还有桃花斑,特别吓人!” 白玉堂听了后皱眉道:“还有这种奇怪的死法?那桃花斑是什么东西?” “就是看着像是桃花的红斑,大家都是这么说的。”衙役疑神疑鬼的, “反正谁也说不上来那是什么。”他抬头看了看前方不远处,小声对展昭说:“展大人,前头就是那朱员外的家了。” 展昭抬头看了看后点头:“有劳。” 胡六福走近了些后也跟着抬头看过去,脸上露出诧异的神情。今天的天气很好,艳阳高照温暖和煦,但那朱员外的家宅上空却飘着不和谐的重重乌云,沉甸甸的似乎就要压到那宅子头上,在那乌云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胡六福也说不出是什么,却下意识的觉得那东西一定很恐怖。 “你看出什么了?”展昭走到他身边,他看不到宅子上的厚重乌云,在他眼里,今天的天气还是一样的晴朗。 胡六福摇摇头,如实说道:“还不清楚,我要先进去看看,不过……这地方的确有很大的问题。” 几个人走到朱家大门前,很快就有人来开门把他们领进去,见了他们就跟见了亲娘一样激动:“官老爷您可算来了!您可得救救我们家老爷呀!” “朱老爷怎么了?”展昭走进门后关切的问了一句。 那老仆擦擦眼泪说:“今早夫人没了,老爷悲痛万分,眼下正昏着呢,也不知能不能好了,家中还有三个个年幼的小少爷,这可怎么得了啊……” 胡六福不动声色的从背包里掏出罗盘,左手掐诀算着什么,这宅子里到处都弥漫着森森雾气,寻常人看不到,但他是能看得到的,里头一定蛰伏着什么东西。 罗盘的指针一动不动,胡六福算不出什么东西来,这宅子里的东西道行很高,高到他连对方是什么都算不出来。 不太妙。 胡六福皱眉,伸手把罗盘放回去,警惕的左右看了看。白玉堂趁着其他人都在说话的当口走到他身边,见他面色有异常,忙问他:“难道还真的有什么邪祟不成?” “未必是邪祟。”胡六福回答, “那东西对咱们应该是没有敌意的,我能感觉得到。” 白玉堂点了点头,他握着自己的画影刀走在胡六福身边,一边还不忘自信满满的说:“小六福不要怕,白哥哥保护你!” “咱俩谁保护谁还不一定呢。”胡六福提醒他, “你对付那些坏人还行,这种灵异事件你的刀怕是派不上用场的。” 白玉堂低头也不知嘀咕了一句什么。 胡六福低头看着脚下的路,只觉得四周的雾好像越来越浓了,刚才他还能看得见展昭就在他五步之远的前面,可现在他却完全看不到对方的身影,大雾彻底把周遭的东西掩盖了。 “白玉堂你……”他转头想让白玉堂帮他看一下展昭的去向,结果扭头时才发现自己身边早就没了人影,前两分钟还在的青年转眼就消失不见。 胡六福的身后立刻冒出冷汗来,不可能有大活人凭空消失,他一定是着了那个东西的道。眼看着周身的浓雾越来越重,他焦急的迈开步子跑起来,边跑边喊道:“展大人!展大人你在哪?” “白玉堂!” “有人没有?” 他一个人在雾中疯狂奔跑,可这片大雾却仿佛活了一样一直尾随着他,胡六福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他喊了那么久却无人应答。 “解!”胡六福双手交叉结印,他知道自己可能入了幻境,企图挣脱这一切假象出去,如果施法的人不放他出去,他很有可能永远被留在里面。 随着他解咒的法印结成,周边的大雾就如退潮一般四散而去,他的眼前再次清明起来,等到迷雾彻底退散后,胡六福再次站到了之前的院子里。 院子里空无一人,却有一株巨大的桃树立在庭院中。那桃树盛开着的桃花颜色鲜妍枝叶繁茂,在冬天万物凋零的时候,桃树开花本来就不寻常,而这株桃树却开得格外好,好到有些妖冶的地步。 胡六福一步步的走到桃树下,脑子有些发懵,他忽然福至心灵抬起头来,正对上枝丫间露出来的一对眼睛,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那双眼就如同桃花的颜色一样妖冶,冷冰冰的盯着自己一直看,仿佛是个没什么感情的人偶一样。 渐渐地,那双眼睛的主人也逐渐显出原形来。 胡六福看着树上坐着一个身着桃粉色长裙面无表情的小女孩,她长得很漂亮,杏眼桃腮琼鼻朱唇,一头乌黑秀丽的长发一直散垂到树下,头顶上还束了两个圆鼓鼓的可爱小包,看起来像是八九岁的样子。 只是那双眼睛仍然冷冰冰的看着他。 “你,你好。”胡六福傻呆呆的抬手跟她打招呼, “你是桃妖?” 那女孩冷冷的看他一会儿,而后才张口说道:“老身乃梧桐山桃仙人。” “桃仙?”胡六福简直更吃惊了,这居然是神仙?怪不得他怎么都算不出对方的身份,原来这地方竟然还藏着一个小仙? 第46章 “见过桃仙人。”胡六福忙把木剑收回来,恭恭敬敬的行礼。 桃仙人并不接他的话,只淡淡的说:“区区凡人,不要多管闲事。” “多管闲事?”胡六福想起自己这次来的目的,恍然大悟道:“这朱家的事果然是您做的?” 桃仙人冷哼一声:“与你无关。” 胡六福心有不解,一般来说神仙和凡人是不怎么接触的,即便有那么一小部分的仙人喜欢同人交往,可对人类抱有这样大恶意的神仙极少,而这桃仙人做下的这些事,已经不仅仅用恶意来形容了。 “我无意干扰桃仙人的事,只是……即便您是仙人,怕是也不能随意干涉凡人的性命吧?您无缘无故夺了这么多人的命,难道就不怕天谴吗?” “呵。”桃仙人不屑的冷笑一声,大概是觉得胡六福的话很可笑:“老身既然做了,难不成还怕什么天谴?” 胡六福在她的脸上看到了浓郁的恨意,似乎对姓朱的这家人有着极深的仇恨,和以往他师父所讲述的那些淡薄寡情的仙人很不一样。 他刚要开口再说两句,那桃仙人却从树上缓缓飘下来,抬手在胡六福额间轻轻一点,一阵剧痛在胡六福的脑子里猛然炸开来,就像是有人拿着铁棍在脑海里翻搅,疼得他受不住倒了下去。 桃仙人冷漠的站在他身边,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老身方才说过了,区区凡人,不要多管闲事。” “你若是执意要管,这便是教训。” 胡六福疼得受不了,几乎以为自己就要死在这里。背后的灵虚镜金光一闪,罗伽拼命从镜中窜了出来,一把捞住胡六福的身体冲破了桃仙人的结界,带着胡六福逃命去。 等到胡六福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他正躺在展昭的怀里。看他睁开眼睛,展昭松了口气, “胡公子,你终于醒了。” “我怎么了?”胡六福的脑子还残留着刚才剧痛的残影,只记得桃仙人最后看着他时那妖冶冷漠的眼睛。 “我方才到处找不到你正着急的时候,那个叫罗伽的狐妖把我带到这儿来,你就躺在地上浑身颤抖。”展昭心有余悸, “胡公子,你遇到什么了?” 胡六福摇摇头,捂着脑袋拼命的揉,那桃仙也不知在他脑子里放了什么,他只要一想起她就头疼欲裂, “我,我能不能回去再说?我好疼。” 展昭面色凝重的抱住他,轻拍他的后背小声说道:“好。” 说罢,他起身抱着胡六福走出门, “朱员外还未醒来,等他下午清醒了我再过来看看,先送胡公子回去歇着。” 胡六福头疼得无力靠在展昭肩颈处,尽管现在自己正被展昭公主抱,但他却没心思去旖旎窃喜了。 ———————— 第27章 二十七 胡六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的人事变幻莫测,一会儿梦到师父独自一人躺在棺材里,一会儿梦到他最后一个师兄离开道观的那天,一会儿又梦到展昭一身大红喜服牵着一个看不见脸的姑娘。 都是些他不敢去回想的事,可偏偏这些东西在他的梦境中来回交替,似乎就是要逼迫他去承认这些事实。 展昭担忧的坐在床边,他不知道胡六福到底梦到了什么,可看他脸色青白浑身颤抖,好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他只能不停地拿手帕给他擦拭额前的冷汗,不住地出声安抚,可总也叫不醒。 “他不会是撞邪了吧?”白玉堂盘腿坐在椅子上,语气颇为焦急, “那宅子也太邪门了,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 “要不然我再去一趟,把那鬼祟给提过来?” 展昭抿唇皱眉看着自打回来后就一直沉睡的胡六福,闻言摇头道:“玉堂,你莫要冲动。胡公子这样懂行的都被冲撞了,你我都没有那样的本领,切莫鲁莽。” “等胡公子醒来,我们就可以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们两人轮着守胡六福,一直到晌午的时候,胡六福才幽幽的醒转过来,呆看着顶上床梁许久才慢慢回神,盯着展昭的脸又是好一阵不说话。 展昭看他一动不动的盯着自己看,自己怎么跟他说话都不搭理,一时也急了:“你怎么了?还有哪里不舒服?” 胡六福一时间没有分清现实和梦境,只是盯着展昭看,许久之后才哑着嗓子问:“展大人,你不成亲吗?” 他这没头没尾的话让展昭与白玉堂同时愣神,怎么也没想明白胡六福为什么刚醒就来这么一出,他俩彼此对视一眼,都在心里暗暗担忧他该不会还没好吧。 展昭不确定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只好低声道:“展某还没打算成亲,胡公子何出此言?” 没成亲? 胡六福抬手在自己脸上掐了一把,疼的。 这么说,他这次是真的回到现实了? 在梦里他数次都以为自己已经醒过来,结果其实都是梦中梦,这次竟然是真的。 他大大的舒了口气,从床上爬起来,倚着靠背大喘气:“我活过来了!” 展昭看他这一惊一乍的忙把他被子盖好,并试图让他再躺下:“你快些躺下。” “不用不用。”胡六福摆摆手,他从梦中脱离出来后自觉浑身舒畅,脑子也不疼了,从白玉堂手中接了杯盏喝上一大口,这才又说:“朱家那个宅子里的东西,确实太厉害了。” 第47章 她只是小小的警告了自己一下,就能把他困在幻梦中几个小时,这种道行他再修行个百十来年也达不到。 “你遇见他了?”展昭扶着他坐好,又给他端来一盘糕点, “你先吃些再说吧。” 胡六福随便往嘴里塞了块糕果腹,接着又说:“也不知道那姓朱的干了什么事,竟然惹得本该寡淡无欲的仙人狠了心要灭他满门。” “仙人?”展昭拧眉, “仙人不都是不问世事的吗?为何要害人?” “不知道。”胡六福又捏了一块糕点, “我才不过是往前踏了一步就被她警告,受了好大的罪才醒过来,如果我真的多管闲事,她怕是连我们都要杀。” “展大人,我真的不打过她。” 展昭面色沉静,他当然知道胡六福已经很努力了,他起初没想到事情如此复杂,竟还扯上了仙人,此事当真棘手。 “神仙就能肆意妄为吗?”白玉堂一声冷笑, “在白五爷这儿,什么神鬼都不能轻易害人性命,她就算是玉皇大帝也不成!” 展昭点头道:“不错,玉堂说得正是。” “就算她是仙人,可凡间有凡间的规矩,即便是那朱员外犯了什么事,也该按着律法处置,断不该如此行凶伤人,更何况还害死了那么多性命。” 胡六福低头为难的想了一会儿, “展大人是打算追查到底?” “是。”展昭点头, “我稍后会修书给包大人阐明此事,想必他也会坚持追查下去,无论神鬼都不能妄为害人,否则展某如何对得起这身官服?” 胡六福眨了眨眼,他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脑门,那种疼痛他还记得,深陷幻梦的恐惧这辈子都不想再经历,可现在展昭说他并不打算放弃追查这事,那他只能陪着了。 “好吧,那算上我一个。”胡六福深深叹息, “我也算为自己积德了。” “那桃仙显然已经失了神志,如果再错下去,到时她可能不只是害朱家一家人的性命了,说不准整个上元县的人都有危险。” 展昭却不同意了:“你不能去,那桃仙如此凶戾,怕是下次胡公子真的会被她所害。此事由我与玉堂一起就行,胡公子安心在这等着。” “你们两个都没有法术阴阳眼,就算去了也发现不了什么的。”胡六福冷静的说, “如果没有我在场,你们就是查到明年也查不出什么来,那院子里的桃花马上就要发疯了,你们从她手里抢不回朱家一家人的性命。” “我记得,那朱员外还有三个小儿子?” 他这一席话让展昭沉默了,他也知道胡六福说得对,没有他做辅助,他与白玉堂一辈子都找不到那桃仙,更别提救人。 “我没事的。”胡六福安慰他, “虽然那桃仙一见面就给了我下马威,但我也不是真的就那么没用,保命的东西还是有那么一两个的,况且她最大的目标还是朱家人,我不过就是个小虾米,只要不跟她强硬对着来,估计一时半会儿不会怎样。” “那我们从长计议。”展昭仔细想了想道, “下午我再去朱员外府上一趟,晚些回来告诉你详情。” 胡六福应了下来。吃完午饭后,展昭与白玉堂以及张龙赵虎又去了朱家,胡六福独自守在驿馆里,他把镜子又拿了出来,敲了敲铜镜边缘懒洋洋的问:“睡了吗?” “睡你个大头鬼。”罗伽的声音有气无力的从里头传来, “要不是为了你那条小命,老子至于现在这样吗?” 胡六福想起罗伽在危急关头挺身而出勇救自己的事,忙跟他道谢:“这事多谢你了。” “不真诚。”罗伽轻哼一声, “要不是看你这臭小鬼还有点讨人喜欢,我才懒得搭理你。” 胡六福抿唇微笑,他知道罗伽这人虽然嘴巴刻薄,但有时候还是挺好的, “等我回去后一定重重答谢,你要啥给啥。” “不稀罕。”罗伽嘟囔着, “你色欲熏心非要自己跳坑,我可没本事再救你一次,那展昭就这么让你着迷?万一这次真的丢了性命,你师父地下能哭死。” 胡六福也知道自己该避一避,可他也真的不放心展昭和白玉堂,他们两人在凡人中算数一数二的武林高手,可那在桃仙面前不值一提,与蝼蚁无异,倘若他们真的触怒桃仙,他不敢去想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既然不能坐视不理,胡六福只能硬着头皮上。 “走一步看一步吧。”胡六福自言自语着,他把镜子放回去后就出门去准备准备,他的符纸快要用完了,朱砂也要备着,最好是给展昭和白玉堂那几个人再画几个护身符以防不测。 晚上大家回来的时候,胡六福才从展昭口中得知那朱员外的小儿子又死了一个,这下只剩朱员外和两个儿子还活着了。 “估计这两个儿子这两天又会没一个。”胡六福分析着, “我今天进朱家门之前看到那宅子上头乌云阵阵,似有雷阵将要打下来,应该是冲着那桃仙来的。” “那是什么意思?渡劫?”白玉堂不解的询问。 胡六福摇头说:“不是。就好像咱们的世界有自己的一套规则一样,六界也都有他们的规矩。仙界向来不与凡人互通,冥界掌管凡人生老病死,仙家动动手指就能让数以万计的凡人灰飞烟灭,但他们不被允许这么做。” “若是有谁坏了这个规矩,天界就会降下天雷以作惩罚。我看着那乌云雷阵的阵仗,怕是那桃仙得灰飞烟灭,只要她杀死最后一个朱家人,就是她形灭之时。” 第48章 白玉堂听得后背发凉, “什么样的仇恨能让一个神仙宁可灰飞烟灭也要触犯天规?” “所以,我打算再去见一见那位桃仙。”胡六福把东西收拾好, “展大人,明天你再陪我去一次吧。” 展昭本来一直不做声,听了胡六福说完这些后点了点头, “好,明日我陪你一起,只是你千万不要惹怒了那位桃仙。如果可以,我也想与你一起同她好好谈谈。” 三个人商量好明天的分工后,白玉堂就打着哈欠回自己房间准备睡觉,只留下展昭与胡六福一块坐着,胡六福漫不经心的想着明天的事,展昭却想着另外一件事。 “胡公子,你中午醒来的时候,为何要问展某成亲与否?难道你在梦中见到我了?” 胡六福浑身一僵,万万没想到展昭竟然还记得这一茬。 要不然把展昭打晕算了。 ———————— 第28章 二十八 胡六福准备妥当后又一次踏进了朱家的大门,这次他没有像上次那样鲁莽的去惊扰桃仙,就像个普通人来做客一样,尽量显得自己没有任何杀伤力。 桃仙果然没有再出手教训他,胡六福跟在展昭身后,路过庭院中那郁郁葱葱反季节盛开的桃树,和仍然坐在树上的小萝莉对上了视线。 尽管那桃仙只是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什么也没做,但胡六福还是条件反射的露出一个笑脸,生怕桃仙一个不爽又要收拾他。 桃仙皱了皱眉,似乎是很不屑的模样。 “胡公子,我们一起进去吧。”展昭低声拉住胡六福的衣袖,尽管他根本看不见树上到底有什么,但他也能感觉到这株桃树不大寻常,他担心胡六福会再次被伤到。 胡六福与他一起走进了客厅,朱员外已经坐在里头了,听说他今年才四十多,可从面上来看苍老的仿佛六十岁一样,老态龙钟的蜷缩在椅子上,人都有些木木的。他身边的椅子上还坐着两个小男孩,都是六七岁的样子,看着也是同样的没精神,似乎是受了极大地惊吓。 “朱员外。”展昭走进来后微微作揖,快速的自报家门后阐明了来意:“在下又来了。” 见到展昭,那朱员外方才回过神来,他虚弱的点点头,示意展昭坐下,而后又恢复成刚才那个模样,好似已经完全放弃了希望一样。 “朱员外,展某昨日下午来过,有些事还想再来确认一下。”展昭坐下后也不多言,直接开门见山:“您可否仔细回想一下,之前可做过些什么事惹上仇家?” 朱员外气虚的摇摇头,好半晌才抖着嗓子回答:“不曾。大人,我一家老小死了这么多人,您该好好地去把那凶徒抓出来受罚,而不是在这来盘问我!” “我知道。”展昭点头并未生气,他指了指身边的胡六福又说:“这位是在下的一个朋友,很有些本事。” 胡六福接上话头直接说:“展大人既然这么问你必定是有原因的,你好好的想想,到底做过什么坏事让人惦记上了?如果你不说实话,我们恐怕也没办法帮你。” “你应该心里也有数,对方的目标是你们全家,现在就剩你和两个小少爷了,你难道不害怕吗?” 朱员外又是一阵哆嗦,可他的确想不起来自己做过什么, “我确实未曾做过什么事惹过仇家,大人大可以去打听打听,我从没做过大恶之事,又一向待人亲和,从没跟谁红脸过。” 胡六福一听这话就不相信,如果真如他所说这样清白,那桃仙是疯了不成死咬着他不放? “朱员外,如果你不说实话,我们不能保证你们父子三人的安全。”胡六福严肃的说, “你知道你惹上是的什么吗?” 朱员外慌了一瞬间,似乎仍在挣扎着什么,仍旧犹豫着不肯直言。 “我说老头,你要是再这样遮遮掩掩的,这儿可就真没人能帮你了。”白玉堂懒洋洋的倚着窗户不耐烦的说, “我们没那闲工夫在这陪你浪费。” 胡六福也点头附和:“没错,如果不能知道事情的原委,我们可能没办法帮你。” 朱员外抬眼无助看的看自己两个还年幼的孩子,忽然抬袖擦了擦自己的眼泪,仰天长叹一声颓丧的说:“是我一时鬼迷心窍。” “从我老母亲枉死的那一刻开始,我就知道,是我的报应来了。” 朱员外神色惶惶坐立不安,他喝了一大口水后才继续道:“去年秋天,我带着一批货去往北山谈生意,回来的时候刚好路过一大片桃树林。” “那时都是深秋了,可山上的桃花却开得比春天还要旺盛,我心中好奇,就往里走了走,谁知那处竟是神仙的地盘。我误入桃林之后,那神仙虽未现身,却也没伤害我。” “那仙人听闻我只是上山来赏花,便默许我留下来住了一晚。”朱员外抬手擦了擦脸上的冷汗,又说:“我住在神仙的屋子里,却对他屋子里的奇珍异宝起了贪念,一时冲动就盗了他的一样宝贝跑了出去。” “偷了珠子后我怕他追过来,于是就匆忙让下人赶着马车逃命,谁知一个小乞丐也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非要拦我的车,还口口声声说我偷了东西。” “我,我担心他吵醒仙人,索性就让下人驾车直接撞了过去,我发誓我没想杀他。”朱员外有些恐惧,说话都有些颠三倒四的, “撞死了那个小孩,我就让下人把他的尸体丢进了深潭里连夜跑了回来,那仙人也并没有追过来。” 第49章 “起初我还有些侥幸,以为仙人没有发现我偷了他的东西,可没想到从今年秋天开始就一切都变了。”朱员外想起了什么痛苦的事,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早知如此,我当时断不该一时恶念去偷仙人的宝物,如今就算后悔也晚了。” “那宝物是什么”胡六福问道, “我能看看吗?” 朱员外立刻让人去把自己珍藏的锦盒拿来,小心地交给胡六福:“大仙,您能救我一命吗?” 胡六福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只是低头小心地打开盒子,展昭与白玉堂一起看过来,只见盒子里有一个流光溢彩的珠子,看着就不像是凡品。 “这是什么?”白玉堂凑近些仔细看了又看:“不像是珍珠。” 胡六福用手轻轻戳了戳那珠子,想了一会后才开口:“我记得以前听我师父讲过,成了仙的桃树每隔一千年便会自产一颗‘桃珠’,这种珠子说好听点就是集自身天地灵气于一体的精华,不好听的其实就是自身的排泄物而已。” “凡人如果有幸得到这珠子,服下后听说可以延年益寿。但我也只是听说,谁知道是不是真的呢?这玩意儿还是不要随便吃的好。” 展昭然的点头, “既是这样,莫非那桃仙就是为了这个才要千里迢迢的追杀至此?” “可能吧。”胡六福含糊的说着, “可我总觉得哪里有点奇怪,按理说为了一颗对她而言什么都不算的珠子牺牲这么大,说出来都觉得不可思议。” “这些花草精灵一般是不能离开自己得结界之地的,因为她们的本体没办法被迁移,很多都是一辈子只能守在自己生长的地盘里不得离开,那桃仙明知如此却还是要舍弃本体追过来,说明她什么都不在乎了。” “什么都不在乎的人,会在乎一颗珠子?” 胡六福想不明白。 “算了。”胡六福把那珠子放回盒子里交到朱员外手中, “我实话告诉你,我其实没有十足的把握能保住你的性命,但你孩子的性命,我可以努力一下。” 朱员外的脸色发白,他立刻就给胡六福跪下来,扒着他的裤子拼命哀求, “大仙!大仙您可千万救救我啊!” 胡六福被他扯得裤子都要掉下来,白玉堂一脸不耐的走过去踢开朱员外的手,把胡六福护在自己身后,冷笑着说:“你自己一时贪心惹来的祸事害了你全家人的性命,如今我们六福肯帮你保住最后的血脉,你不感恩就算了,还想贪心的把自己也保住?” “一个男人不能为自己做错的事承担责任,那他还配做个男人吗?” 胡六福深深一叹,看着趴在地上痛哭的朱员外说:“并不是我见死不救,只是我真的打不过那个桃仙,你以为她为什么一直没动手要你性命吗?因为她要留着你,让你亲眼目睹自己身边的亲人一个接一个的离开自己。” “她为了杀你全家连神魂都不要了,我再有通天的本事也救不了你,这是你自己的劫难,旁人无法帮你。” 朱员外绝望的跪在地上磕头,鲜血流一地,旁边两个年幼的小孩也跟着害怕大哭起来。 胡六福实在于心不忍,他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符纸来,想了想又走到展昭身边,犹豫着问他:“展大人,你的剑能借我一用吗?” 展昭不知他要做什么,却还是依言把自己的巨阙递了过去。 胡六福拔出宝剑,一狠心用锋利的剑刃在自己五个指间上划出一道血口,而后用自己的血在符纸的背后画了几个道家符文。 十指连心,五个指头都被割破就更疼了。 展昭吓了一跳,忙把巨阙收回,拉着胡六福的手责备他:“你这是做什么?” “没事。”胡六福画好那几张符纸,又把他交给朱员外:“我的血可以帮你的两个儿子勉强抵挡一阵子,那桃仙或许暂时动不了他们。” “我能做的也就是这么多了。”胡六福忍着疼说, “你们之间的因缘际会我们这些人插不了手,可是不相干的人我还是可以尽力一试的。” “那桃仙也撑不了多久,最多再过七天,她就到了天雷大限之期。只要你的两个少爷能熬到那时候,这一劫就算过去了。” 胡六福一边说着一边把自己手上的血往衣服上擦,却被展昭拦住,从怀中掏出干净的帕子给他仔细擦拭。 虽然不能保住自己的命,但能保住儿子的也行,朱员外千恩万谢的给他们都磕了头。 走出朱员外家的大门,展昭替胡六福把手指全都包住,眼里有些疼惜:“胡公子下次莫要再这样了。” “做好事积德嘛。”胡六福安慰他, “我算过了,他那两个儿子不至于会死,我也就是顺手帮了一把。” 展昭沉默了一会儿,将胡六福的手放进自己手里,轻轻地叹了口气。 好像胡公子跟着他后一直都受委屈,而自己是没能保护好他。 ———————— 第29章 二十九 “展大人,现在我们怎么办?”胡六福回了驿站后仔细想了一会儿, “凶手不是人类,那也就不在包大人审理范围内了,咱们还有必要留下来吗?那朱员外的性命51是肯定保不住的。” 展昭略一沉思后说:“此事发展至今的确已经不在包大人管辖之内,天道报应因果轮回,的确不是凡人能插手的。” “只是,展某还是愿意留下来再等等,万一能帮得上忙呢?不论那朱员外做过什么错事,他的两个孩子总是无辜的。” 第50章 胡六福的眼睛亮晶晶的,他就知道展昭是个善良正义的人,就算现在这事已经不在他职责范围内了,却还是希望能帮到别人。 “怎么了?”展昭看胡六福一脸崇拜的看着自己,心下有些纳闷, “是展某哪句话说错了吗?” 胡六福笑眯眯的摇头,颇有些自豪的说:“我又发现了展大人光辉伟岸的一面,心里高兴。” 展昭忍俊不禁,抬手在胡六福头上轻轻拍了拍。 白玉堂嘴里叼着根鸭掌斜眼看着他俩,不耐的凶道:“你俩能不能把你五爷稍微放在眼里一会儿?” “得亏小麻雀是个男娃,这要是个姑娘,展小猫你不得娶回家供着?” 白玉堂本是调侃嘲笑说得话,却不料在那两人心里荡起了不一样的水花。 胡六福吓得一个哆嗦,难道他的感情这么外放,连白玉堂都能看得出来? “玉堂休要胡言乱语,你若是再如此,展某便只好拔剑了。”展昭回头斥了一句, “你怎可拿胡公子比作姑娘家?” “嗤。”白玉堂翻了一个好大的白眼,并不把展昭的威胁放在心上,仍然嚷嚷着:“有本事就来呀,正好我也想活动活动呢。” 展昭听着他不停地嘀咕抱怨,在灯下看着胡六福低头吃花生,心里没来由的就冒出一个念头来。 若胡公子当真是个姑娘,那我或许……真的就把他娶回家了。 “展大人,你在想些什么呢?”胡六福察觉到展昭的目光一直在自己身上,可转过头去却看到他在发呆,不禁好奇的问了一句。 展昭忙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竟盯着胡公子想那样孟浪的事,脸上有些羞愧, “对不住,是我失礼了。” 胡六福总觉得他的表情有些奇怪。 三个人畅快的吃了一顿晚饭后就各自回房,胡六福吃得太多睡不着,索性起身抱着手炉跑到外头的院子里消食,怀里揣着的铜镜晃了晃,许久没动静的罗伽声音又传了出来。 “日了狗,老子可算醒了。” 胡六福把镜子掏出来放在院中的石桌上,自己又跟着坐了上去,仿佛跟老朋友说话一样熟稔:“你好点了没有啊?” “哪能那么快就好。”罗伽抱怨着, “你还不快把我放出去吸收月光精华疗养一下!” “那不能,万一你跑了呢?”胡六果断拒绝。 罗伽愤怒的吼道:“老子都重伤成这样了!我是为谁受的伤!?你这个小王八蛋还能不能有点良心!?” 胡六福被他吵得头疼,干脆揭下镜子上的封条,把罗伽放了出来。罗伽的气色很差,的确是受了重伤的模样,胡六福也不是真的狠心,只是不忘警告他:“你救我的事咱们一码归一码,可不许跑啊。” “我倒是想跑,有那个实力吗?”罗伽翻白眼, “我在镜子里受罪,你倒好,在外头泡汉子还喝酒吃大餐,对得起我吗?” 胡六福瞪了他一眼:“说谁泡汉子呢?你可小点声吧,展大人的卧房离这不远。” “喜欢人家还不敢说,你可真够懦弱的。”罗伽鄙夷道, “平时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吗?怎么现在跟个小鹌鹑似的。” “行了行了我怕你了,你要是再说我就把你塞回去!”胡六福生怕展昭听见他说的话,忙要去捂他的嘴。 这个威胁还是有点用的,罗伽的确不再提这事,却还是嘀咕了一句“胆小鬼”。 胡六福叹了口气,语气有些苦涩:“罗伽,你是狐妖,不懂人类的感情,越是喜欢就越是……不敢打扰。” “你怎么知道我不懂?”罗伽轻哼一声, “你可别学那些迂腐老古板的臭道士歧视妖类。” 胡六福捧着脸唉声叹气,罗伽盘腿打坐在接收月光精华,胡六福能看到那些细小极微的光粒一点点的飘进他身体里,而罗伽的脸色也在一点点红润起来。 光靠一晚的打坐是吸收不了多少的,但能好一点是一点。 胡六福支着下巴看他,其实罗伽本身是一个挺好的妖,与其他传说中各种妖媚邪佞残害生灵的妖比起来,他简直可以算是善良小天使,虽然嘴巴坏了些说话刻薄,但很多时候胡六福还是能感觉到他隐隐的善意。 正因为这样,他就更加好奇起来,这样的罗伽为什么会犯下那样滔天的大罪呢? 他无法跟眼前这个无害的罗伽和那个屠村的恶鬼联系起来,也没办法去想象他一身是血如地狱修罗一般站在尸堆里的模样。 “罗伽,你的过去是什么样的?”胡六福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我觉得,你不像是那样的人。” “那样?哪样?”罗伽懒洋洋的睁开眼,那双赤红色如同琉璃珠一样的眼睛淡淡的看着他, “我看起来又是怎样的人?” 胡六福撑着下巴想了一会儿,认真地答道:“你这个人吧,虽然这不好那不好,还老是喜欢跟我斗嘴嘲讽我,可我觉得你其实还是很善良的。当年为什么又……” “我看着像好人?”罗伽一脸嫌弃,仿佛胡六福是个瞎子:“你长那双眼睛就是为了显得你好看?你师父跟你说过多少次要透过现象看本质,你就得出这个结论?” “我看本质你也是好妖呀。”胡六福笑眯眯的说, “你是不是恼羞成怒了?” “滚。”罗伽懒得搭理他。 胡六福知道人都有秘密,罗伽这种活了一千多年的大妖也是一样的,当年屠村必然有着他难以启齿的缘由,他没打算去揭开别人的伤疤,却也难免为他可惜。 第51章 如果他没有屠村的话,以罗伽的修为,或许后来都成仙了也说不定。 “等你有了软肋的时候,你就会明白为什么。”罗伽看出他心里的疑惑,他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语气有些缥缈起来:“不过,我宁可你没有软肋。” 胡六福呆呆的看着这一刻的罗伽,他在他的眼里看到了许多复杂的感情。 伤感,怀念,绝望,欣悦。 他到底经历过什么事呢? “我其实很理解那个桃仙。”罗伽轻声又说, “当你失去最重要的人时,莫说是屠村灭门,就算是与全世界为敌也无所畏惧。” “那个人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胡六福愣了一会儿,这才恍然大悟:“所以,那桃仙之所以不顾一切的疯狂报复,是因为那个小乞丐死了?而那个小乞丐应该是她很重要的人?” “你真是一如既往地蠢。”罗伽讥讽道, “也不知你师父当年怎么想的,竟把你这个蠢东西当做闭门弟子,蠢到这个份上你说你还有什么脸面。” 胡六福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哎呀,我笨一些有什么不好?世上聪明人那么多,不缺我一个。” 罗伽轻嗤一声,对他这种不以为耻的态度不发表一言。 这时,展昭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胡公子?” 胡六福回头就见展昭身披外衣站在他身后,看起来是刚来不久的样子,他眉头轻皱走到石桌前坐下,语气颇有些责备:“寒夜露重,胡公子怎么能在这院子里枯坐?万一着凉了怎么办?” “没事,我带着火炉呢。”胡六福给他看自己腿上放着的手炉, “晚上吃多了肚子难受,正好罗伽要修养,干脆我就一起陪他啦。” “展大人还不睡吗?” 展昭见他似乎真的不冷的样子,这才回道:“本来是要睡了,只是我总是听到外头有人说话,出来一瞧果真是你。” 他的目光在胡六福脸上转了一圈后又落到另一边的罗伽身上,似乎在考虑如何称呼他。胡六福见他为难,直接说:“展大人就叫他罗伽就好了,他这人脾气有些古怪,不喜欢人跟他客套。” 展昭点点头,从善如流:“罗伽。” 罗伽用鼻子哼了一声, “也真是难为你了,这么大晚上的还要顾着胡六福这个笨蛋。” “胡公子并不愚笨。”展昭缓缓地说, “展某也不觉得为难。” 罗伽闭了嘴,盯着展昭看了很久很久,就在胡六福以为他想揍展昭的时候,罗伽又移开了视线, “别的不说,胡六福这臭小子从小运气就好,什么难事到他这里最后都会化险为夷。” “那小子就是命好,想要什么都能得到。”罗伽似有所指,对着展昭坏笑道:“是不是呀展大人?” 展昭有些没听懂他说什么,胡六福却暗暗地瞪着罗伽磨了磨牙。 罗伽翻白眼,小声嘀咕着:“死基佬。” 而后就化作一道白烟钻进了镜子里。 展昭沉默一会儿后问他:“胡公子,基佬……是什么?” ———————— 第30章 三十章 胡六福汗都要下来了,他故作淡定的笑了笑:“展大人不要听那臭狐狸乱说,他那人就是嘴坏,你当没听到就好了。” 展昭心有疑惑,却没再问什么,只轻声说:“既如此,胡公子还是早些歇息吧。” 胡六福从石凳上站起身来,亦步亦趋的跟在展昭身后,展昭先把他送到他的房门前,胡六福进屋后转身关门时发现展昭仍然站在那没走。 “展大人,还有什么事吗?” 展昭摇头, “无事。” 月光下他的脸隐藏在阴影中,胡六福看不清他到底是什么表情,可他的喉头发紧心跳加速,有那么一瞬间,他很想就这样冲出去向他告白。 不管什么丁月华,也不管展昭是不是直男,甚至不去想这之后会有什么后果,更不想自己到底最后还是要回归自己的世界。 就只这么一瞬的几秒钟,他很想把自己的心意说出来,起码有一个结局。 可是,胡六福还是忍住了,他还是不够勇敢,不敢去想象如果失败了展昭会用什么眼神去看自己,他也许……会觉得自己莫名其妙且恶心吧? 胡六福努力的摒弃掉那些可怕的事,对着展昭挤出一个笑来:“那我先睡啦,展大人晚安。” 展昭静静地看着那扇门被关上,很久也没有动弹,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站在这里吹风,只是刚才关门前胡六福脸上的表情明明是在微笑,他却无端的觉得,那人实际上很难过。 胡公子为什么会难过呢? 展昭想不明白这件事。 是……与我有关吗? 展昭怀着这样的困惑回了自己的房间,脱下外衣的时候才惊觉自己的外袍原来早就被露水打湿,而他却毫无所觉。 翌日—— 胡六福昨晚睡得特别香,本来他一肚子心事躺在床上以为自己肯定睡不着,谁知道他一沾枕头就着了,连个梦都没做,一觉睡到大清晨。 看来我果然是没心没肺,胡六福这么自嘲着。走到饭厅的时候,展昭与白玉堂果然已经在了,白玉堂一身白衣双手环胸懒散的坐在椅子里,看他进来后总算是高兴了些:“你又赖床了?” “是你们起得太早了,这才六点多呢。”胡六福伸了个拦腰,笑容灿烂的对展昭说:“展大人,早上好!” 第52章 展昭打量了他一会儿才点头:“早上好。” “今天反正也没什么重要的事,不如待会儿我们出去转转?”胡六福嘴里塞了个小笼包后提议道, “既然来了一趟就好好逛逛?” 白玉堂一点意见也没有, “我也是第一次来上元县,既然你想玩,五爷自然奉陪。” 于是胡六福把期待的目光又转到展昭身上,展昭想了一会儿后才说:“也好,我让张龙赵虎盯着朱员外那边,一有动静就来告诉我。” 胡六福心情大好, “那我吃饭早点先去洗个头,我都好几天没洗了,头发油得没眼看。” “那我去给你烧水。”展昭先一步吃完后就起身去厨房拿柴火去了。 白玉堂看他走远,若有所思的托腮看着还在喝米粥的胡六福, “你说说你,也不是什么不得的美人,怎么就这么招人呢?” “啊?”胡六福一头雾水, “我招谁了?” “蠢。”白玉堂伸手在他脸上捏了一把, “展小猫可没对谁这样上心过,连五爷都没享受过他烧得热水呢,你说你这小麻雀哪里好?” “你不要捏我的脸!”胡六福在桌底下抬腿踢他, “你怎么这么讨厌!” 白玉堂笑嘻嘻的松开手,却又跟了一句:“你要真是个女娃,都不用等展小猫下手,五爷就先把你带回家了。” “谁要进你家门!”胡六福擦擦嘴不想理白玉堂胡言乱语,他发现跟白玉堂熟悉后这人的性子也很恶劣,特别喜欢调戏取笑他,比罗伽可过分多了,胡六福甚至怀疑他是不是也看出自己暗恋展昭这件事。 热水烧好后,胡六福就在院子里洗头,展昭给他拿来了皂荚。来到这边两个多月,胡六福的短发也长长了不少,现在都到了肩膀那里,平时一直堆在脖子里很不舒服,但他又不会扎头发,就显得有些邋遢。 展昭拿着水瓢盛着温水一点点往他头上浇,时不时地还问一下胡六福烫不烫,比托尼老师都细心。 洗完头后,展昭又拿了干净的布巾过来替他擦头,胡六福闭着眼睛享受着展昭的服务,只觉得自己的头皮舒服得想再次回去睡觉, “展大人,你手艺真好。” 展昭闻言笑了起来, “胡公子觉得好就行。” 胡六福的头发短,干的速度也比较快,没一会儿展昭就放下了布巾,他看着洗完头胡六福的头发蓬松乌黑,启口说:“胡公子,我替你把头发梳起来吧,这样看着人也精神。” 他让胡六福坐在椅子上,自己回房找了一把木梳,又把自己束发的头巾拿来, “稍后去集市上再买一个新的给你,先用我的吧。” “好!”胡六福笑得牙不见眼,他是一点都不介意,谁不想用自己男神的东西呢? 展昭先用梳子把胡六福的头发理顺,他的动作又轻又软,木梳扫过头皮的劲道正正好,仿佛是在给他按摩一样,胡六福眯着眼睛享受。 “胡公子的头发真好。”展昭梳了一会儿后感叹道, “一根枯发都找不到,又黑又亮还很软,日后若是长长了应该更好看。” “我师父也说过,我这一身都是毛病,唯有头发最好。”胡六福低声说,他感觉到展昭的手指在他后颈间时不时地擦过,惹得他心猿意马浑身战栗。 阳光洒在他的脸上,就算是冬天也不觉得寒冷,而展昭就在他身后给他束发,他能想象出展昭的手温柔的穿过自己的发丝,仿佛是对待一件珍宝一般。 “要是,要是时光就这样停住就好了。”胡六福悄声的嘀咕着。 展昭听到了,他的心神恍惚了一阵,似乎是随着这句话不知想到了什么。他低头看着胡六福,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头顶的发旋,那种怪异的感觉又再次袭上心头,只能把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到头发上。 展昭给胡六福扎了一个普通的马尾,因为他的头发还不够长束不起来,只好弄了个小尾巴。胡六福自己拿着镜子左右照了照,很不习惯自己脑子后头挂着的马尾,但总比一直在脖子里剐蹭来的好。 “那我们走吧?”胡六福放下镜子对展昭说。 两人收拾了东西往外走,白玉堂一回头就看到穿戴整齐的胡六福,看了一会后终于走过来用手拨了拨他的小马尾:“还别说,你这样拖着个小尾巴的样子更像小麻雀了,展小猫的手艺确实不错。” “我才洗过头,你不要乱摸!”胡六福护住自己的头发, “你怎么不摸你自己的?” 上元县的集市比江宁府的小得多,严格来说也没什么可逛得,但胡六福还是买了一些特产准备带回去,他有种现代人固执的理念在,只要出门旅游,不管去什么样的地方必定不能空手而归,非要买点所谓的特产才算完。 白玉堂也帮着拎了一些,却还是不满的说:“这些个糕点泥人有什么可买的?回去后随便大街上都能看到,非得这么远带回去?” “我就要买!”胡六福把新买的糖果塞到纸包里, “不能白来!” 展昭和白玉堂都觉得他这样的想法很奇怪,他们都不太明白为什么胡六福会有这样的心态,但展昭什么都没说,只是尽心极力的替他拿东西,仿佛真把自己当成了苦力保镖。 当然,胡六福也没让他们白干,晚上的时候请他俩在酒楼吃了顿饭,有酒有肉有菜,他带出来的那些钱还够用,怎么高兴怎么来。 第53章 大概是晚上的酒喝得有点多,胡六福是被展昭背回去的,刚把他放在自己的床上,展昭正要给他盖上被子,罗伽忽然从镜子里跑了出来。 “哟,小六福又喝多了?”罗伽邪气一笑,看着展昭仿佛一只待宰羔羊, “哥们儿,辛苦了。” 展昭拧眉,他警惕的看着面前明显不怀好意一脸准备搞事的狐妖, “你想做什么?” “不做什么呀”罗伽抬起手摆了摆,矫揉造作的说:“人家就是看你俩这磨叽的有些心烦,我这个人嘛就喜欢做好事不留名。” “小六福是我看着长大的,真要送出去还舍不得呢,便宜你啦!以后记得请我喝喜酒!” 罗伽说了一大堆轻浮的话,展昭正要严厉喝止他不要胡说,忽然闻到一股奇异的香味,让他浑身失去了定力,摇摇欲坠跌坐在胡六福床边, “你,你做了什么?”展昭咬牙企图站起来质问那狐妖。 罗伽一脸人畜无害的摇了摇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到手的铃铛,从那铃铛里不断地释放出粉色的烟雾,他状似无辜的眨眨眼:“哎呀,就是让你们深入交流的好东西嘛,不用谢我!” “展大人,我们家六福就托付给你啦!”罗伽笑嘻嘻的说, “当然,我也不是白帮的,你得负责帮我拖住他,最好能让他在床上躺上那么三四五六七八天,好让他不要来缠着我就成!” “再见啦!” 罗伽捏碎铃铛,让那里头的东西彻底弥漫在屋子里,然后自己一溜烟窜出了屋子外, “我给你们设了结界,外人闯不进来的,放心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展昭握紧双拳,恨不得马上就把那狐妖给揪回来。 他一回头,胡六福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 ———————— 我终于把这个收藏了很多年的狗血恶俗梗用上了! 叉会腰。 第31章 三十一 屋内到处都弥漫着不知名的香味,那香味并不熏人,却让人的意识有些轻飘飘的,看什么都自带滤镜柔光。胡六福眼里的展昭比平时似乎更具有诱惑力,以至于他甚至没法给出反应,只顾着痴看眼前人。 如果是正常情况下,胡六福必定能感知到现在屋里气氛不正常,迷雾并不是不可破解,可或许因为对面的人是展昭,他的警惕性大大降低了,意志被逐渐瓦解。 展昭仍在顽强抵抗,尽管他的意识万分煎熬,却还是拼命地控制自己不能就此沉沦下去,他努力的走到胡六福身边,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中血迹斑斑,他咬着牙低声对胡六福说:“胡公子,你还能听到我说话吗?” “此处被那狐妖施了怪法,我们走不出去,你能破阵吗?” 胡六福这会儿几乎听不到他说话,他只能看得到展昭不停开合的嘴巴,视线直直的停在对方好看的唇上,内心里塞满了黄色废料。 这人的嘴巴也太好看了些,不知道亲上去什么感觉。 胡六福晕乎乎的想着,满脸都是傻呆呆的表情。展昭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发现他的眼睛眨都不眨,完全没有平时精神奕奕的模样,心里暗道不妙,胡公子必定是中招了。 他苦苦支撑着不让自己顺应本能,可他在触碰到胡六福的手的时候浑身剧烈颤抖一下了,展昭发现自己竟然十分渴望与他的这点接触,只这么碰了一点,他就恨不得抛却一切顺应本能。 展昭慌忙离得远一些,他害怕自己会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 屋里的香味愈发浓郁,四周安静地可怕,展昭只能听见自己粗重的呼吸声,尽管他比常人强悍许多,可到底也只是个普通人,对上狐妖施下的法术也毫无还手之力,能坚持这么久完没有还全失去神智已经是很难得了。 胡六福浑身难受,他艰难的爬起来看着展昭,终于忍不住凑过去在他嘴巴上碰了一下,而后点点头貌似很满意:“甜的。” 展昭本就在迷海中挣扎,行事全凭自己最后一点理智,可胡六福偏要来惹他,他脑子里的那根弦一下子就断了。 他好像也很喜欢我,那有何不可呢? 这是展昭失去神智前,脑子里最后划过的念头。 ——————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胡六福几乎受到了十万暴击伤害,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有一天是果着在展昭怀里醒来。 难道又穿越了??? 胡六福吓到脸色发白,手忙脚乱想爬起来赶紧逃离现场,可刚动一下身子才发现自己浑身酸疼得就跟下地徒手种了十亩庄稼一样疲软,抬都抬不起来,那地方也明显是受了点伤。 他的脑子里犹如狂风过境,一时间竟不知道自己该是什么心情,完全不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难道是喝酒喝断片了? 展昭此时也跟着清醒过来,他比胡六福更能记得昨夜发生的种种,此时见胡六福一脸震惊的表情,抬手将他轻轻放回床边,而后轻声问道:“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我昨夜……着实孟浪了些。” 胡六福听到他的声音简直如遭雷劈,更没想到展昭醒后说得第一句话竟然这么刺激,所以到底昨夜发生了什么事啊啊啊啊啊啊! “还,还行。”他尽力的控制自己不要表情崩塌,假装淡定的问:“展大人为何在这儿?” 展昭有些语塞,他其实内心不比胡六福好多少,只是他知道自己必须负起责任来:“昨夜那狐妖趁着你醉酒之际跑了出去,还对你我施了妖术,这才让我对你……对你做出这种事。” 第54章 展昭抬眼平静的看着胡六福,语气里满是愧疚自责:“虽是妖术所惑,可展某的确做了这种不光彩的事,若是胡公子想要处置在下,我没有任何怨言。便是杀了我,我也不会动一下的。” 胡六福没想到这其中还有罗伽那王八蛋的影子,他狠狠地锤了一下床:“那个臭狐狸!等我抓了他,我一定剥了他的皮!” 展昭一脸坦然面对置生死于无物的神态,仿佛笃定了胡六福必定会捅他一剑的模样,安静的等着胡六福的判决。 胡六福心虚,算起来这趟分明是自己占了便宜,毕竟他垂涎展昭盛世美颜很久了,人家展昭大好直男不得已睡了自己,传出去颜面受损,多少也是他吃亏。 “那个……其实吧,这事并不是展大人的错,都是那臭狐狸惹出来的。”胡六福小心地斟酌着,他知道展昭是个正人君子,此刻他心里不知怎么自责纠结,倒不如把这事轻巧揭过去,反正他昨夜还挺舒服。 “我们都是成年大人了,这种事叫,叫露水姻缘?”胡六福绞尽脑汁的想着自己能知道的用词,想着尽量把这事的后果化小, “我没有那么在意的……” 展昭面色沉静的听着胡六福前言不搭后语的话,他眸中有些东西似乎在跳动,胡六福抬眼看他的时候就被那双眼中蕴藏的盛怒震住了,往下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 “露水姻缘……胡公子是这么想的吗?”展昭等他不说话了以后才终于开口了,只是语气格外轻,不仔细听胡六福几乎都听不到他的声音。 “不算吗?”胡六福有些不解, “我们之间并没有,并没有那种感情在,展大人虽说对我照顾有加,可也并不是出于喜欢我的原因吧?我们因为一次机缘就睡到一起,以后估计一辈子都不会再有那种机会了,难道不是露水姻缘吗?” 展昭曾想过许多胡六福醒来后的种种表现,或许他会很生气想杀了自己,或许他会冷漠的就此远离,或许他会嚎啕大哭委屈难过,却唯独没想过,他竟然如此云淡风轻的想将这事当做没发生过一样翻过去。 好像翻过去之后,他们仍然能回到原来的位置。他是展大人,他是胡公子。 明知胡六福说得有些对,可展昭却并不这么想。他能感知到,胡六福说这些话的时候有些微的挣扎,他低头沉思一会儿,而后又抬首认真地看着胡六福,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 “或许你说得对,展某最初认识你的时候的确未曾生出过那样的情愫,可能现在也未必有。” 胡六福嘴角带笑,可是心里凉得透彻,他固执的跟着点头:“不错,就是这样的。” 展昭所有所思的看他一眼,却又转了一折:“可却也未必没有。” “我此生从未喜欢过任何一个人,往后的事谁能知道呢?”展昭慢悠悠的说, “我曾说过,我对胡公子与旁人不同,虽说不清哪里不同,可我决不讨厌你。” “胡公子为何笃定,我们以后就一定没有那样的感情呢?这次的事终究是我对不住你,可我……也是随了我的心意,若昨夜换做旁人,展某宁可爆体而亡,也不会动他一下的。” 胡六福傻呆呆的看着展昭,一时间分不清他话里到底什么意思, “你,你是想要对我负责?” “也可以这么说。”展昭轻轻一叹,他把被子替胡六福压紧一些,而后躺在他身边,轻声又说:“我总觉得如果让你把这件事就这样揭过去,不仅对你不公,对我也不公。” “胡公子,与其说我对你负责,不如说……展某想对自己负责。” 胡六福眨眨眼,脑子也慢慢地归位,他把展昭的话在心里反复盘了几遍后逐渐的认知到,展昭这是不算表白的表白? “展大人,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胡六福小心翼翼的确认, “你是说,你想跟我谈恋爱?” “谈恋爱?”展昭听不懂这个词是什么意思,但他大约能猜的明白, “如果胡公子愿意的话,算是吧。” “虽说我也没有准备好,但如果就这样算了,往后余生我可能会有些遗憾。”展昭有轻笑, “胡公子,展某年少时只顾着习武练剑,后来便是行走江湖行侠仗义,再后来就跟着包大人投身公门,这么多年孓然一身未曾尝过人间情爱。” “我知你也委屈,可是请你给我一些时间,展某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胡六福认真地看着他,这个男人即便是在这个时候也依然充满魅力,或许他心里并不认可昨晚的事,可他却还是选择面对一切,甚至希望能借由此对自己产生一些别的感情,没有一点躲避的打算。 尽管展昭可能是因为内疚,或者是出于责任才选择这么做,但胡六福决定还是要抓住这一丝的机会。 如果有个机会给你,你的男神愿意试着去喜欢你,无论他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你会拒绝吗? 至少胡六福不会。 他终于放松下来,笑眯眯的和展昭并肩躺在床上盯着房梁看,一边小声说:“展大人,我其实没什么委屈的,不过你如果打算跟我谈恋爱的话,我也是愿意的。” “你不必带着枷锁跟我一起,就好像平时一样自然。”胡六福很轻快, “如果我们还是不能产生那样的感情,那咱们就还是当朋友,谁也不欠谁,你看行不行?” 展昭转头看他,胡六福的眼中一丝阴霾也没有,好像他一直都是这样无忧无虑的,他忍不住也跟着笑起来。 第55章 “好。” ———————— 第32章 三十二 展昭起身出去打了热水进来,毫不避嫌的弯腰亲自给胡六福擦洗身体,胡六福身上一身的那啥痕迹,瞧着就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 而弄出这些痕迹的展昭面色如常看不出什么,胡六福却羞耻的把自己的脑袋缩进枕头里不肯露出来,刚才他一再要求可以自己清洗,但展昭却还是坚定地给他压了回去。 “胡公子若是真的自己可以,又怎会爬不起来呢?”展昭低头在盆里清洗布巾,不疾不徐的又说:“更何况,昨夜展某……下手不轻。” 胡六福羞耻的恨不得现在就地被掩埋,明明展昭说这句话也算是实事求是,可他还是忍不住想到了许多不要脸的东西。 替他把后面那处上了药后,展昭才拿了干净的衣物重新给胡六福穿上,刚把水盆要端出去,白玉堂大剌剌的在外头咣咣砸门。 “小麻雀?展小猫?你们还没起来?” 胡六福手忙脚乱的想要爬起来假装无事发生,展昭却按住他的手让他躺好,低声说道:“我去。” 展昭于是端着水盆打开了房门,白玉堂倚着门廊下的柱子优哉游哉的抱胸看天,听到开门的动静后立刻晃悠过来,那双极为好看的桃花眼上下打量着展昭,有些困惑的问道:“你昨晚是遇着什么好事了?我怎么觉着你春风满面?” “无事。”展昭回身把门关上,隔绝了他得视线, “胡公子还在睡,你不要去打扰他。” 白玉堂一脸嫌弃, “他又赖床了?这都什么时辰了,再过一会儿就该吃午饭,这也太能睡了吧?” 他为什么这么“能睡”,罪魁祸首的展昭面不改色的瞥了他一眼,淡定的说:“玉堂,你若是太闲的话,大可以去找些事做。” 白玉堂莫名的觉得今天的展昭有些攻击性,但他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过他,毕竟展小猫出了名的好脾气, “五爷我又怎么了?不就是嘀咕了两句那小麻雀吗?你这也至于同我生气?” 展昭端着水盆从他身边路过,白玉堂回头看了看紧闭的房门,想了想还是追着展昭去了。 听着外头两人脚步渐渐远去,胡六福从被子里钻出头来,虽然刚才在展昭面前表现的很洒脱帅气,但他现在反应过来后却觉得尴尬地要死,那可是展昭,南侠展昭! 胡六福翻了个身,后头传来一阵酥疼,尽管对昨晚的事确实没有一点印象,但他也能想象的出来战况必定很激烈,刚才展昭给他擦拭的时候,他看到自己的肚子上分明还有牙印,显然是被谁给啃了。 “我怎么就睡了人家呢?”胡六福迷迷瞪瞪的这么想着, “罗伽这王八蛋……” 大概是体力消耗多再加上早上受到惊吓太大,胡六福翻来覆去一会儿后不知不觉也睡了过去。直到下午的时候他才又醒过来,而展昭已经在他房里坐着了。 胡六福迷糊的看着身穿蓝衣端坐桌前看书的男子,眼见着他看过来后放下手中的书卷走来,一脸温柔的弯腰看他:“你醒了?” “嗯。”胡六福抬手揉揉眼睛,下意识的问:“现在是几点了?” 展昭见他想起身,忙拿过枕头垫在他的后腰处,回道:“刚过申时。你睡了一整天,要不要吃点东西?” “这么久?”胡六福没想到自己竟然这么能睡,肚子发出一阵咕噜声,他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很饿了。 展昭早就给他准备了饭,起身去厨房把一直温着的白粥端了进来, “我给你煮了些粥,你先吃点。” 本来胡六福还能忍着肚子饿,可闻到米粥的香味后他就有些受不住,展昭刚把碗端来,他就立刻开始狼吞虎咽的拿着勺子往自己嘴里送,展昭就坐在一边时不时的拿着帕子替他擦拭嘴角边遗漏的米粒,不住地轻声让他慢点吃。 他们两人现在的关系属于见面尴尬,恋人未满的状态,尽管展昭自己也说可以试着去相处,可他们两人严格说起来都是情场菜鸡选手,谁都不知道该怎么去开这个头。 胡六福吃了一碗粥后还想再吃,展昭却没有同意:“你如今还未大好,少吃些对你的脾胃好,等明天我再给你吃些米饭。” “可是我还饿。”胡六福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我一天没吃东西了。” “我知道。”展昭点头,耐心的宽慰他:“再忍忍吧。” 他的声音温柔和煦,胡六福不好意思再纠缠,他低头用手揪着棉被,想了半天才找了个话题聊:“那朱员外家里怎样了?” 提到这事,展昭也严肃起来:“我本来想晚些告诉你的,但……那朱员外今早死了。” “这么快?”胡六福略略惊讶, “不是还有四天吗?那他的两个儿子怎么样了?” 展昭眉头轻皱,重重的叹息:“他的两个孩子因为你的庇护暂时没什么危险,只是朱员外死状恐怖,两个孩子许是被吓着了,都有些疯癫的样子。” 胡六福坐久了屁股和腰都有些疼,他腾出一只手悄悄地揉了揉,听着展昭说起朱员外的死法,他带着张龙赵虎赶到的时候,是在水缸里发现的朱员外。 当时朱员外浑身都被水泡肿了,双眼外凸七窍流血,分明没有绳子绑着他,可他的双手却好似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捆了一样被缚在身后,生前应该是受了很大的惊恐折磨才被杀死的。 第56章 “下手也太狠了。”胡六福有些不忍, “他的确是做错了事,这是桃仙与他之间的恩怨,我们也插不上手,可这种死法着实有些过了。” “我估计那桃仙不会停手的,不把朱家灭满门她不罢休。”胡六福仔细思量着, “那是他的过错,与他的孩子并没什么干系,于情于理,我明天都该再去一次朱家。” 展昭也是这么想的, “不论如何,那桃仙也该收手了。” “只是,你这样……能行吗?” 话题怎么又绕回来了? 胡六福犯难,他的腰还疼的要命,明天谁知道能不能安然无恙的跑去朱员外的家里? “大概,可以?” 展昭面上有些不自然,也是想起了昨夜种种,俊美面庞上浮起有一丝红晕, “若不然,明日我把那两个孩子带过来?” “你不可能带出来的。”胡六福摇头, “整个朱家都被她困在了里头,如果能出的去,朱员外早就带着家里人跑了。” “还是我自己去吧。” 胡六福低头想着要怎么应付,一低头的时候才察觉自己的腰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只手,他抬头错愕的看着展昭。 展昭的手比胡六福的大些,掌心温度也较高,指间还有常年练剑而磨出来的茧子,他的手轻柔小心的在胡六福腰间按摩,力度掌握的刚刚好,既不会让他觉得疼,也不会觉得太轻。 胡六福的脸当时就红了,他磕磕绊绊说不出几句话来,心里暗骂自己就是个纸老虎,那些个小说漫画没少看,可一到关键时刻就脑子短路,一句正经话说不出来。 “好些了吗?”展昭似乎没看出他的害羞,看着胡六福轻声问道。 胡六福默默地点了点头,努力的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丢脸, “展大人手艺不错。” 展昭莞尔一笑,低头专心的给胡六福揉腰。同样都是男人,胡六福的腰却比展昭的纤细许多,放在手中几乎算得上不盈一握,比女孩子好像还羸弱些。展昭没有接触过姑娘家,不知道这样类比对不对,但他还是冒出了这样的念头。 他们两人之间甚少有这样亲密的时刻,好像昨晚的那一场意外打破了他们之间的什么界线,本来很普通的动作渐渐地都有些不同来。 展昭发现胡公子原来其实是个很爱害羞的人,他外在看着爽快活泼,实际就是个没什么阅历的少年,有些事或许比自己知道的还少。 他还发现,胡公子不仅长得好,原来皮肤也一样好,一身的肌肤恍如白玉一样光滑柔软,也不知是怎样保养出来的。 从前展昭只是拿胡六福当弟弟一样关爱,可如今他却忽然觉得自己从前是有些虚伪的,因为他对着白玉堂的时候就没有这么多复杂心思。 尽管那一场意外的始作俑者是罗伽,但展昭觉得,自己才是愿意的那一个。 “胡公子会觉得展某是个趁人之危的小人吗?” 胡六福很惊讶他为什么有这种想法:“怎么会呢?展大人为何这样想?” 展昭苦笑, “这个问题我该问问胡公子才是,为何你不生气呢?” 为什么不生气? 睡到自己男神这种事,说出去那是非常值得跟朋友们放鞭炮庆祝的天大好事,谁会生气啊我的天!那可是大便宜! 胡六福努力让自己不要露出奇怪的表情,轻咳两声后说:“那展大人为什么不觉得,说不定是我趁人之危呢?” “没准吃亏的是你呢!” 展昭一愣,一种奇异的感觉袭上他的心头,他在情爱一事上毫无经验,可这时他难免也冒出一种大胆的念头来。 莫非,胡公子其实早就……心仪自己? ———————— 第33章 三十三 翌日一早,胡六福背着自己的包打着哈欠跟展昭出门,昨晚展昭给他揉腰一晚上,他今天就好多了,出门是没什么问题的。 “我们快走吧,万一桃仙真发起疯来不管不顾,那两个孩子怕是凶多吉少。” 一行人急匆匆的赶到朱员外家时,那几乎已经算个空宅了。主家的人几乎死光,下人们谁也不敢再留下来,生怕那邪祟哪天把自己也害了,朱员外死后这家里就再没了可以主事的人,大家一窝蜂的把主家的财产瓜分干净连夜跑路。 胡六福抬眼看了一下那乌云顶,果然比之前看到的还要大,已经降到距离朱府更近一些的位置,从里头能清晰的看到雷电划过的光亮,透着可以让任何仙魔闻风丧胆的杀意。 那桃仙的大限也要到了。 胡六福低下头,跟在展昭身后走进了朱红大门。如今这偌大的家宅竟只剩下朱员外的两个年幼的儿子,以及一个舍不得扔下他们的奶娘,胡六福他们到的时候那奶娘刚把两个孩子的早饭喂完,见了他们之后悄悄地抹了把眼泪,无声的退到了一边去。 朱员外暴毙而亡,两个小孩受了极大地惊吓,面黄肌瘦憔悴干瘪,看着他们的眼神里都写满了恐惧,展昭吩咐张龙赵虎守在屋外,一边底下身去安抚那两个小孩,两个孩子惶惶无措,身边没了大人依靠,只能抓着展昭的衣袖不停地哭泣,小小的身影看着就很惹人疼,就连白玉堂的眼角也忍不住泛红,不住地骂娘。 “便是天大的错也没有要灭人满门的说法!这么点大的奶娃子能懂什么?若是那鬼东西敢再来犯,五爷一刀劈了她!” 第57章 胡六福捏紧口袋中的几张符,瞥了一眼门口站着的女孩。 那女孩还是穿着第一次见的那身粉色连衣裙,只是裙摆处沾了不少鲜血,那双原本琉璃粉的眼瞳赤红一片,脸上也是阴沉沉的面无表情,她的样子比胡六福前两天看到的还要令人生畏,魔化的程度更进一步了。 “我说过,不要多管闲事。”她一脸阴郁的盯着胡六福看,似乎很不把他放在眼里, “为何还要回来?” 胡六福有些紧张,来自桃仙的威压让他后背冒出冷汗,差点要跪在地上起不来,可他咬着牙扛住那无形的压力,指着那两个还在展昭怀里哭得男孩问她:“我没有插手管闲事,你想要朱员外偿命那是你们自己的事,可孩子做错了什么?” “没做错什么就不能死了吗?”桃仙冷笑,那张鲜妍娇嫩的小脸上露出狰狞的表情, “我的小糊涂可以死,他的儿子便死不得?” “我的小糊涂没了,只死他一个怎么够呢?他全家都得死。” 桃仙狞笑起来,比地狱而来的修罗还要可怖,看不出一点仙家有的气息。而与此同时,她顶上的乌云里头隐隐传来雷鸣的轰隆声,乌压压的几乎就要坠下来似的。 “你若是再不收手就真的来不及了。”胡六福示意她抬头看顶上的乌云, “现在回头,或许还能有机会。” “机会?”桃仙面色不改,她抬起脚跨进了屋子大门, “我不稀罕。” 她刚要踏进另一只脚,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忽然不能动了,浑身好似被什么东西缚住一样动弹不得,想到了什么,那桃仙立刻恶狠狠地瞪向胡六福: “你做了什么!?” 胡六福微微一笑,从口袋里摸出几张符纸漫不经心的道:“上次吃了你的亏,我也不能什么都不准备就敢过来呀?只是小小的戏法罢了,你不用担心。” “你上次可没这个本事。”桃仙冷眼看他, “再说,你以为凭你的这点本事能绊住我?” 胡六福淡定的把符纸钉在桃仙的西南角双手结印, “我没指望能把你怎样,但……我只要拖延足够的时间就行了,你自然会有人来收。” “难道你没发现,你的法力在逐渐消散吗?” “你从前是仙不错,可从你踏出桃林卷入人世纷争害人性命的那一刻起,你就不再是从前的你了。如今你非仙非魔,又没了本体庇护,就算现在还能在这耗着也不过就是苦撑罢了,相教我上次见你,你现在弱多了。” “不然,又为什么会被我锁住呢?” 展昭走过来将他护在身后,桃仙被缚在捆妖索内现形,他也能看到那个小女孩,比起所以为的凶神恶煞的东西,眼前不过八九岁的小女孩更让他吃惊。 “胡公子,你当真没有弄错吗?” “没有。”胡六福拉了拉展昭的衣摆提醒他, “展大人你不要被她的外表骗了,她下手可不轻。” 桃仙阴森森的看着胡六福,露出一个诡异渗人的笑来,她的灵力的确一天比一天衰弱,可一个小小的人类想困住她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她使出浑身的力道挣开捆妖索,双手化成利爪抓向那两个小孩子。 白玉堂一刀劈开她的手,将两个孩子挡在身后, “好好地小姑娘,非要学得这样心狠手辣,今天你白爷爷就教你做人!” 胡六福紧急拔出桃木剑割开自己手腕的血双手结印,桃木剑仿佛有了生命一般自己飞了出去,追着桃仙而去。他这会儿是真的后悔自己为什么法术如此不精,要是大师兄或者二师兄在,以他们的实力必定可以轻松收拾一个已经堕魔的散仙,而他只能狼狈的四处逃窜。 桃仙被木剑追着划伤了衣裙,她几乎无法靠近那两个小孩,木剑上的血气几乎将她冲击得动弹不得,她没料到一个人类的血竟也能伤到自己,小看了他。 她非常明白自己的大限将至,顶上的乌云又压了一层下来。一步错步步不错,如今她早已没有退路,可报仇的信念让她必须杀了仇人的最后一点血脉。 桃仙睁着血红的双眼牺牲了自己的左手,桃木剑刺穿了她的手掌,而她当机立砍掉自己的左臂,浑身鲜血的扑向那两个孩子,可惜被胡六福拦了下来。 “值得吗?”胡六福忍不住问她, “几千年的道行毁于一旦,真的有必要吗?” 桃仙一身狼狈抬起头,恶狠狠地吼道:“你懂什么?” “这世上只有一个小糊涂,其他人算什么东西?” 仙人孤独的守着桃林住了几千年,永远都是一个人坐在树上看着山下凡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看着他们沧海桑田朝代更迭,看着他们生出袅袅炊烟又化作一堆孤坟。 从没有人停下脚步上山来瞧瞧,没有人陪她说话,没有人在乎过她,仿佛天地间只有她是被孤立在外的,烟火总也飘不到她的身边。 除了小糊涂。 他虽然只是个小乞丐,可他却能看得见自己。他傻兮兮的把自己要饭得来的钱买了好吃的糕点带来给她,会想办法攒钱送她漂亮的头绳,会站在树下对她大笑,会很开心的叫她桃花姐姐。 她几千年的时光似乎在那一刻被激活了一样,时间开始流动,那几个月是她最高兴的一段日子。 可是现在什么都没了。 桃仙起初有些不习惯身边没人说话,对着从深潭里捞出来的小乞丐尸体独自看了很久很久,原来凡人死亡是这样的,无声无息那样渺小,甚至连尸体都不能完好无损的保存,到最后都会化作一堆白骨。 第58章 她有些无法忍受寂寞孤独,第一次尝到了名为“恨”的情绪,她在自己的本体下站了三天,最后决然的离开了待了几千年的地方,明知再无归期却也还是要去做。 “我什么都不在乎了。”桃仙眼里有些东西要流下来,绝望而悲凉, “就算是魂飞魄散,我也要杀光所有人。” 下一秒,桃仙从地上暴起扑向胡六福,胡六福刚刚结印要抵抗,但她的速度太快自己压根就追不上,眼看着就要伤到自己,展昭一把抱过他的腰把他带到旁边去,抽出巨阙回击抵挡。 桃仙无法伤害展昭,只因他一身官服,历来各路神仙妖魔都是没办法伤害穿着官服的官家人,他们自有别的庇护,桃仙竟被展昭的剑气所伤,腹部一道血口汩汩出血。 顶上的乌云终于彻底压了下来。一道道闪电打在毫无还手之力的桃仙身上,胡六福看她小小的身影被笼罩在黑暗与雷电交错的阴影中,心中难过万分。 他并不知道那个小糊涂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但桃仙一定心里很难过很难过。 朱员外或许该死,可桃仙却也杀戮太多迟早要被天罚,无论是朱员外还是桃仙,都没有胡六福插手的份,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桃仙的身影在雷电中慢慢倒下。 从始至终,她一声惨叫都没有发出来,只原地化作一根枯枝,而后又变成尘土彻底消散。 胡六福被展昭牢牢地护在怀里,直到那乌云散去后太才能仔细看清那处,只余一朵桃花在地上。 “这天雷来得也太及时了。”白玉堂拎着刀走过去蹲下捡起那朵花,深深地叹了口气:“好好地一个女孩,怎么就落得这样的境地呢?” 胡六福看着他手里那朵粉嫩嫩的桃花半晌没说话,他有些理解她的心情,失去了最重要的人,可能谁都没办法释然,只是她终究还是不该犯下那样沉重的杀孽。 可能当一个人有了软肋的时候,他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 ———————— 第34章 三十四 朱家的这场风波算是暂且过去,可偌大的家业终也是败掉了。朱员外一死,再也没有能撑起家业的人,而家中的钱财又基本被人搜刮了干净,实在没法再在这里生存。奶娘于是打算卖掉宅子,而后带两个小少爷回乡下老家去住着。 谁都没想到,只是因为朱老爷的一时贪念错手杀了那小乞儿,最后竟然弄出这样惨烈的结局,赔上这么多人的性命。 胡六福回头看了一眼庭院中已经破败的桃树,自从桃仙人消失后,这株桃树就像是被抽干了生命源泉一样急速衰竭,不到一分钟就变成一株完全枯死的残枝,回到了它本来应有的样貌。 只是,可能它永远都不会再开花了。 展昭走到他身后同他一起仰头看着这株已经枯死的树,不禁感叹说:“刚才还好好的,只一转眼就成了这样。” “是啊。”胡六福轻声呢喃着, “就算是桃仙人那样的神仙,在天劫面前也是说散就散了,何况我们这些普通凡人。福祸旦夕,实在是太渺小了。” 展昭沉默一会儿,伸出一只手将他往自己怀里微微带了带,温柔的说:“小心着凉。” 两人看了一会儿枯死的桃树后才转身离开朱家,白玉堂抱胸在外头倚着墙等了一会儿,他歪头看着一起走出来的两人,眼中有一丝趣味划过,懒洋洋的开口道:“你们两个是什么时候到一起的?怎么我不知道?” 胡六福一愣,低头才发现自己竟然还拉着展昭的手,而展昭却仿若未见他一般,只淡淡的说:“马上就要过年了,你难道不用回去陪你的兄嫂们吗?” 白玉堂撇撇嘴, “他们都那么大的人了,难道年年都要我陪着?” “家中有兄长在,还是常回去看看为好。”展昭平静的道, “我今年也要回常州老家去,大哥写了信来,怕是不能跟你胡闹了。” “知道了。”白玉堂不耐的嘟囔着,他看了一眼胡六福,犹豫后又说:“可是我们都走了,小六福要怎么办?他一个人过年多没劲,还不如他跟我一起回……” “他自然也是要随我一同回去的。”展昭淡定的打断了他的话, “再说陷空岛路途遥远,胡公子身体不好,万一路上生病,凭你是照顾不好的。常州温暖适宜,离江宁府也不是很远。” 胡六福惊讶的抬头看展昭,这事他都没听他提起过,怎么就突然要去他家过年?他都还没答应呢。 “哼。”白玉堂有些愤愤的, “展小猫你总爱同我抢东西!” 展昭不置可否。 三人回了官驿后先去上元县府衙把朱家一案做了解,因为其中涉及到了灵异鬼怪种种不方便记载,师爷便将一切都隐去,只做普通案子了解。 “可惜又让罗伽那混蛋溜了,这下又不知道哪里去找他。”胡六福心塞, “好不容易才抓住他的。” 展昭坐在马后听他一路碎碎念,很是愧疚的说:“对不住,是我没看住他。” “我没有说你的意思。”胡六福郁闷的摸摸鼻子, “展大人不用自责。” “唉,只是回家又遥遥无期了。” 展昭听了一会儿后终是没能忍住, “胡公子,我一直都很想问,你的家乡到底在什么地方?为什么非要找到那狐妖才能回去?” 胡六福的话一下就卡住了,穿越时空这种事他要怎么说? 第59章 看他咬着唇一脸为难,展昭终是叹了口气,抬手摸了摸怀中人的脑袋, “算了,你既不愿说,展某也无意为难。” 胡六福偷眼看着展昭,他面上并没有什么生气的表情,只是眼底多少有些失望。他立刻就有些难过来,展昭分明也是真心想同自己试试的,也拿出了十分的诚意来。可自己一边心里说着喜欢人家,一边还诸多隐瞒,甚至还想着以后有机会能回家去,这样一看…… 我可真是盛世白莲婊啊。 胡六福忍不住啐了自己一口,这要发到网上去,得被大家唾骂到死吧? “你怎么露出这么奇怪的表情?”展昭失笑,尽管他其实看不清胡六福到底是什么样的神态,可他却能窥见一二,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 胡六福心里更内疚起来,他鼓起勇气小声问他:“展大人,如果我说我的确有些秘密不能说,我来自于哪里也不能说,你会觉得我不诚心吗?” “不会。”展昭答道, “我欣赏的是你的为人,至于那些你没法说出来的秘密,我也无意去探知。这世上,谁没有一些不想说的隐晦之事呢?” 胡六福眼底有些热,展昭为什么总是这样温柔,万一他以后真的不想回去了怎么办? 白玉堂与他们在进城前的岔路口处分道扬镳,他得在过年前赶回去陪他得几个哥哥嫂子,临走前他几乎算是磨磨蹭蹭的一步三回头,目光哀怨的在展昭和胡六福身上来回盘桓,似乎是期待他们中的谁能挽留他。 “白大哥再见!”胡六福痛痛快快的跟他挥手, “一路走好。” 白玉堂狠狠地瞪他一眼, “你给爷等着!等过了年回来我再找你算账!” 看着白玉堂的身影消失在路边,展昭低头对胡六福说:“我们也回去吧。” 此时距离新年还有二十多天。 展昭先去知府处向包拯汇报了这次出行的任务,而后才与胡六福一起回家,忠伯早就做好了晚饭等在家里,笑容满面的给他们开了门。 白玉堂这个超级大灯泡不在后,家里就彻底只剩下胡六福和展昭,忠伯总是有各种事要忙,他完全没发现家里的两个人气氛有些不对。 展昭略带歉意的说:“早些时候我对玉堂说你要同我一起回常州过年,其实还未与你商量,你莫要生气。” “我没生气。”胡六福的脸有些红, “只是展大人,我还是不去了吧?” “你不愿意?”展昭面上有些失望, “我还以为……” 胡六福急忙摇头解释:“不是我不愿意!只是,只是那是你家里人,我一个外人大过年的去打扰总不太好的。” 听他这么说后展昭似乎松了口气, “这没什么,我兄长和嫂嫂都是温和宽容之人,你去了他们也只会高兴,再说你一个人在这边也没什么亲人朋友,过年未免太凄清,不如随我一起回去,人多热闹。” 胡六福在心里恨不得马上就点头同意,可他到底还是有些犹豫,展昭看出他那些想法,又道:“再说,大哥从不对我身边人多加盘问,他不会为难你的。” “我们的关系,你不用担心。” 胡六福的耳朵彻底红了,展昭再三邀请他要是再拒绝那就是矫情, “那,那我需要准备什么?” “什么都不用。”展昭知道他已经答应下来,心情也好了许多, “我有两个侄儿,都是顽皮闹腾的年纪,到时我与你一起买些孩子喜欢的东西给他们就是了。” 胡六福怎么看都觉得自己这像是被带上门认家长的男朋友,可是这进度也太快了,前几天他跟展昭还是“普通朋友”关系,转眼间就能带回家,闪婚也没这么快的。 刺激。 “其实,我本来也打算带你回去的。”展昭看出他内心所想,解释说道:“去上元县前我就想着你一个人在这过年冷清,本是想着回来再与你说说,谁知……不过这样也好。” 展昭坐在灯下看着旁边同样坐着的胡六福,越发觉得灯下美人这词果真有些道理,胡公子在昏暗烛火下面红耳赤的模样羞涩美好,看得他竟有些心动。 “在想什么?” 胡六福一抬头就看到展昭的脸忽然凑近自己,轻微吓了一跳,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我没想什么……” 展昭微笑起来,他坐回自己的椅子上不去逗弄胡六福, “既然这事说定了,那胡公子就早些歇息吧。” “好的。”胡六福忙点头,站起身来送他出门。 展昭踏出胡六福的房门,转身要离去时看到胡六福傻呆呆的在门边看着自己,想了想又折回来, “胡公子,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眼神像什么?” “什么?”胡六福不由自主的顺着他的话往下问。 展昭轻声一笑,俯身下来在胡六福的额间轻轻一吻:“像是在等着展某这么做的小雀儿。” 胡六福的脸被炸得红透了,他一脸震惊的看着偷亲完后笑眯眯的展昭,站在原地看着他潇洒转身渐行渐远,这才反应过来——这次自己是真被撩了! 这真的是那个君子端方的展昭?? 他不是个直男吗???? 就算他们之间现在算是在试着恋爱的阶段,可他开窍的是不是太快了些???难道不应该在异性恋边缘再挣扎挣扎吗??? 胡六福晕晕乎乎的回身关上门,虽然心里乱得要爆炸,但他还是捂着额头慢慢地坐到地上,只觉得脑门上一片温热,似乎还残留着展昭的那点温度。 第60章 书里没写过展昭这么会撩啊…… 胡六福忍不住抿着嘴偷笑,颇像个偷腥狡猾的小狐狸一样。 ———————— 第35章 三十五 说好要一起去常州过年,没几天展昭就开始让他准备东西。江宁府离常州虽不远,但一路舟车劳顿,骑马也要走上四五天。年关将近衙门里也没什么事,展昭干脆就同包拯告假,提前带胡六福回老家过年。 胡六福手忙脚乱的把自己东西都塞进背包里,他的东西也不多,来时就一个背包,里头塞着在街上给小孩买的各种玩具零嘴,再带上些换洗衣服就差不多了。 这天展昭值完最后一班回来,正是腊月二十四,还有六天到除夕。 “东西都带上了吗?”展昭走进来问他。 胡六福再次清点完自己的包,确认没有漏带的东西后才回道:“带上了。” “那这便走吧。”展昭回屋后换了自己的常服,早有马车在外头等着了,忠伯年纪大不能骑马,展昭担心他来回颠簸会伤了身体,刚好胡六福也不会骑马,展昭干脆就让他们搭个伴一起坐车。 忠伯乐呵呵的大包小包把东西搬上车,胡六福也帮着拿一些。等到他们都坐进去后,展昭一跃而上坐在前头驾车,胡六福跟忠伯坐在车厢里,展昭知道他怕冷,还在里头放了个暖手的炉子以及一些他喜欢吃的零食。 马车缓缓前行,顺着车道向城外走去,胡六福暂时还没觉得颠簸,只顾拉着忠伯吃果干,忠伯年纪大了牙口不是很好,只能挑些软和的咬。 “我们要多久才到啊?”胡六福挑开帘子看了看外头,才刚刚出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常州。 忠伯笑眯眯的说:“还早呢,路上少不了几天,胡公子莫着急。” 胡六福也不是心急,只是他有些紧张。忠伯看出他不自在,也跟着挑起帘子看了看,复又感叹道:“我们少爷都好几年没回去,大少爷该高兴了。” “以前展大人都不回去的吗?”胡六福有些好奇。 “是啊。”忠伯点头叹息道, “头几年包大人还没有调任到江宁府来,路途遥远往来不易,少爷顾忌着我年老,便都没回去。” “这样啊……”胡六福悄悄地看了一眼外头,车门外展昭背对着他们专心驾车,隔了一个门看不清他在做什么。 忠伯看出他的心思,笑呵呵的说:“胡公子若是想出去转转就去吧,少爷一个人驾车也寂寞,有人陪他说说话也挺好的。” 胡六福犹豫了一会儿,到底还是抱着手炉打开车门坐到展昭身边去。展昭正看着前路架马,不经意间发现身边有人坐下,不用猜也知道是谁。 “外头风大,胡公子快些进去。” 胡六福并不听他的,他从兜里掏出一块酥膏出来递到展昭嘴边, “展大人张口。” 展昭本不想吃东西,可胡六福的手都递到嘴边,他只好顺从的张开嘴,由着胡六福把那块酥膏塞进去,手指还不小心的触碰到自己的唇边。 胡六福脸一红,故作淡定的假装无事发生收回手, “我有手炉,还穿了这么厚的披风,一点也不冷,里头太闷了。” 展昭笑了笑,也没再执意让他回去。这时差不多是下午两点左右,是冬季一天最温暖的时候,胡六福懒洋洋的坐在展昭身边晒太阳,虽然有些风,但并不凉。 两人坐到一块,可谁都没说话,不过就算不说话,他们彼此也觉得很舒心。 过了一会儿,胡六福才开口说:“展大人,你家里几口人呀?” 展昭知道他大约是担心自己家里人多口杂不习惯,于是回道:“我父母早些年就去世了,家里只有一个兄长,嫂嫂以及两个侄儿,放心。” “哦……”胡六福点点头,没话找话说的又开口:“我以前过年的时候都是跟我师父在观里忙,也就那几天香客多。” 展昭知道他是孤儿出身,忍不住心生爱怜, “今年你不必再忙了,在我家只管玩乐。” 胡六福笑起来,轻轻地点头。 他真的好喜欢展昭啊。以前只是觉得他颜好,但现在……可能是真的喜欢这个人了。 他悄悄地,悄悄地靠近展昭,跟他坐得更贴近一些,以为在驾车的展昭应该发现不了。 展昭的确专注的看着前路,唇边却隐隐有温柔的笑意。 马车一路往前走,经过五天的路程后终于到了常州。一进常州城的门,胡六福就立刻能感知到江南的好来,江宁府也勉强算南方,但比起苏锡常来那个景致还是差了那么些许。 城里很有过年的气息,街上红红火火挂了许多灯笼春联,今天是二十九,路上有很多人,吴侬软语都是胡六福听不懂的话,他伸头在车窗里往外看,只觉得到处都新鲜。 展府在另一条大街上,展昭驾车小心地避开拥挤人群,又花了一些时间才赶到自己家门前。接了他书信的展家早就大门敞开等着他们了,待展昭把车停下,立刻就有个马夫来接过他手里的缰绳,而后又有人过来帮着把车上的东西往下搬。 胡六福先被展昭从车上抱下来,而后他又立刻回身帮着一起把忠伯小心地搀扶下来,三个人一起站在展家大门外。 “这就是展大人的家???”胡六福震惊的看着眼前这个恢弘气派的高门大院,这都不是简单的有钱能形容了!他原先是知道展昭家里好像是大户,但也没想到这么大!!! 第61章 展昭抬头怀念的看着自家大门,听着胡六福的惊呼声,感叹着说:“我许久没回来,家里竟没有一丝变化。” “回来了怎么还站在门外?难道还要我亲自来迎不成?” 一个略显宽厚低沉的声音在门内响起,胡六福抬头就看到一个身着华服的中年男子一脸严肃的看着他们, “你原来还记得回来。” “大哥。”展昭往前走了两步躬身行礼, “我回来了。” 展大哥眼中分明有喜悦,脸上却还要板着不肯露出笑脸,冷哼一声后还不忘训他:“跟着包大人几年,你这官威倒愈发足了。” 展昭也不生气,他三年没回家看过,大哥再如何生气都是应当的,好言好语说了一会话后,展昭把胡六福拉过来对他兄长说:“大哥,此次回来我还带了一个朋友,他是胡公子。” “胡公子,这位就是我兄长,展烈。” “展大哥好。”胡六福老实的点头弯腰行礼,生怕自己做的不到位惹人心烦,给展昭丢脸。 展烈对展昭凶巴巴的,但对客人却很温和,他那双和展昭有几分相似的眼睛温和的打量了一下胡六福,忙让开路请他进去, “既是雄飞的朋友,那快些进来吧,有什么进去再说。” 这个态度反差的有点大,胡六福摸不准这位展大哥是个什么脾气,只跟在展昭身后一起往里走,展烈又回头与忠伯寒暄了几句,就让人来搀着他回去先歇着,待会儿一起吃饭。 “臭小子,你嫂子早都在家里等了很久,你一去这么长时间,连个书信都不知道回吗?”展烈仍有些恨恨的, “早知就该把你关在门外晾三天!” 展昭好脾气的赔笑,一个劲的认错赔不是。 胡六福在一边关注着两兄弟的互动,在心里偷偷地想着,本以为展昭的大哥应该是跟他一样,是个风度翩翩君子风流的人物,没想到兄弟俩竟然反差这么大。 展烈生得高大俊朗身材健硕,虽说他善于经营,但比展昭看着其实更像个武人,他的面相也比展昭看着更硬朗威武些。两兄弟站在一起不仔细看的话完全联想不到一家去,除了那对有几分相似的眼睛。 无论是展烈还是展昭,他们的眼睛都透着与人为善的温柔。 到了前厅,早有一个妇人和在等着了,她一见展昭的身影就从椅子上站起来,挺着个凸起的肚子在丫鬟的搀扶下急急地走来, “你可算回来了!” “嫂嫂。”展昭又是躬身鞠躬一拜。 展大嫂眼里有些泪,她肚子大不便弯腰去扶,只让他赶紧起来,招呼着坐下后才温和的说:“回来就好。你不知道,头几天接到你要回来过年的信,你哥哥不知多高兴呢。” “说这个做什么?”展烈尴尬的咳了几声, “这小子还带了客人来,这是胡公子。” 先前展大嫂所有的注意力都聚在展昭身上,听他介绍才看到展昭旁边还坐了个小公子,忙又说:“我这小弟还是头一次带朋友回来过年,想必胡公子与他交情匪浅了,多谢你照拂他。” 头一次…… 胡六福面上泛红, “夫人哪里的话,其实都是展大人对我照拂。” 展大嫂是个典型的南方女子,娇小温柔知书达理,说话轻轻软软的,她一瞧胡六福的模样就有些喜欢,过了一会儿也不同展昭说话了,只顾着让丫鬟不停地给他送吃食,时不时地问他些有关于家里的话。 “嫂嫂,我这朋友劳累了一路,我先带他回房收拾收拾,你莫要一见人就问这么多。”展昭护着胡六福,他这嫂嫂什么都好,就是特别喜欢拉着人说话,头回见面的人会有些许不习惯。 “我才刚开了头呢。”展大嫂有些遗憾,却还是体贴的让展昭带人先回去休息,一路热切的目送他们离开。 胡六福好容易才从母性大发的展大嫂盘问中挣出身来,晕头晕脑的险些走错路,展昭及时拉住他才没撞上假山。 “胡公子对着谁都是从从容容落落大方,怎的到了我兄嫂面前竟一个字都不会说了?”展昭低头将他困在假山与自己臂弯间,眼里满是调侃的笑意。 胡六福被他虚虚的环着,又看他对自己似笑非笑的模样,心里忍不住嘀咕起来。 为什么展昭自打进家门就好像被解封了一样变了个人,眼前这腹黑逗着他玩的人……真是他们家那个君子端方的展大人??? ———————— 第36章 三十六 胡六福的房间被安排在展昭院子的后头,虽是客房,却也是一个独立的小院子,推开窗户就能看到一个小花园,很有江南园林的那种精致,小桥流水假山池塘一样不缺。 “若是春天的时候,这院子里桃红柳绿很好看。”展昭替他把东西放下,回头看到胡六福扒着窗栏一个劲的往外看,温柔的说道:“只可惜我们待不到那个时候。” 胡六福也有些惋惜的收回视线, “是呀,真可惜看不到那样的美景。不过这样看也挺好的,要是能下雪的话应该也很风雅,你们家的布局一看就是大户人家。” “我大哥喜欢弄这些东西。”展昭倒了杯热茶送到胡六福手里让他暖暖身子,走过去和他并肩站在窗前, “当初这爹娘还在的时候这老宅子有些陈旧了,大哥当家后便专门找了师傅重新翻新一遍,这些个园林也是专人弄出来的,当时费了不少功夫。” 第62章 “别说这园林,我房间里的那些个摆件都是他亲自挑选过目,无一不精美,大哥他专爱做这些细活。” 胡六福想起展烈健壮孔武严肃刚硬的模样,实在想不出来他竟然这样精细,展昭看出他心里所想,轻笑一声问:“胡公子可是觉得我那大哥似乎不像是这样的人?” “是不像。”胡六福索性也承认了, “他看起来有些凶。” 展昭忍俊不禁,想起什么好笑的事来:“大哥他从小就因为长得过于老成总是被同龄孩子疏远,大家都很怕他,以为他又凶又不讲理。可实际上解他了人的都知道,他只是面相生得凶了些,其实心地善良温柔细心,最喜欢照顾小孩,而且饱读诗书,对丝竹乐理琴棋书画都很精通。” 胡六福脑海中不由自主的闪过展烈面无表情的坐在古琴前暴躁弹奏的模样,也忍不住笑出来, “你家大哥真有趣,这个反差也太萌了。” “是啊。”展昭笑着说, “等你与他熟了,你也会喜欢他的。” 他们两人把东西都收拾妥当后就有丫鬟来请他们去吃饭,展昭于是带着胡六福出了院子去饭厅,展烈和展大嫂都在桌前等着了,还有两个都是八九岁的小男孩也在,胡六福猜那就是展昭的两个侄儿。 “小叔叔!” 两个小孩一见到展昭就从椅子上跳下去奔过来,抱着展昭的手臂就不肯走了:“你可算回来了!我们可想你啦!” 展昭腾不出手来抱他们,只好无奈的说道:“耀儿,小辉,你们先松手。” “有客人在,你们两个还不快坐好,像个什么话!”展烈抱胸皱眉不悦的看着自己的两个儿子, “一个个的没个正行。” 展耀和展辉对视一眼都松开了抱着展昭衣袖的手,一模一样的两张小脸俱都转移视线到胡六福身上,似乎是在打量他。 “你们好。”胡六福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和蔼一些。 “哥哥你是我们小叔叔的朋友嘛?”展耀凑过来小声问他, “有没有带好玩的给我们呀?” 胡六福还没来得及回答,展烈就不耐的说:“快些坐好!谁准你们这样无礼!” 展耀撇撇嘴,拉着展辉只好又坐了回去。展昭拉着胡六福落座后,展大嫂就开始让厨房那边开始传菜,胡六福本以为自己待会儿可能又要吃上一桌甜腻的菜式,可结果发现桌上的基本都是他喜欢吃的那几样。 “我之前在信中特意嘱咐了嫂嫂,让他做些你喜欢的口味,怕你不习惯。”展昭低声与他解释。 胡六福心里有些感动,他没料到展昭原来私下里对他好到这样,除去师父和那些个师兄们以外,也就展昭能这样疼他了。 “胡公子,你怎么不吃呀?”展大嫂见他俩只顾着低头说话,桌上的菜却都没怎么动,以为胡六福是害羞, “在我们家不必那样拘谨,咱们家没什么规矩,你爱吃什么就对雄飞说。” “谢谢夫人。”胡六福拿起筷子道谢。 展大嫂掩唇一笑, “既是雄飞的朋友,总是唤我夫人多见外,不如你就随他一起喊我一声嫂子吧。” 胡六福转头看了一眼展昭,却见他点了点头表示肯定,他只好改口道:“嫂子。” 桌上的菜终于上齐了,大家也就不再闲聊,展昭时不时地给他夹一些胡六福够不到的菜,把他的碗里堆得小山一样高,胡六福只能拼命低头吃,没一会儿就觉得自己的肚子鼓胀起来。 展昭和他大哥饭量都不算小,尤其展昭是习武之人,每顿都能吃上几碗米饭,这就衬得胡六福的饭量更小了,他苦着脸看碗里堆着的食物,偷偷地对展昭说:“展大人,我实在吃不下了。” 展昭一回头才发现自己果真给他夹了太多,刚才他只顾着怕胡六福因为害羞拘谨饿着,没想到竟拿多了,他瞥见胡六福愁眉苦脸的表情,有些好笑的说:“是展某的错,我替你吃了吧。” 展大嫂一边照顾着两个孩子吃饭,一边留意着自家小叔子和他朋友的举动,眼尖得看到小叔子慢条斯理的把胡公子碗里的那些个食物一筷一筷的塞进自己嘴里,眼中有些惊讶。 她嫁过来的时候展昭还小,才十一二岁的年纪,几乎可以说是看着他长大的,别看他们家小叔子温文尔雅彬彬有礼的样子,其实小时候最是挑剔,连他大哥碗里的饭都不肯动一下,也不喜欢与旁人公用碗碟,非得要自己备一套。 后来大了出门去历练,那身性子收敛了不少,可也没见过他与人亲近到共用一个碗筷的地步,看起来他是真的很喜欢那位胡公子。 展大嫂放心了许多。 胡六福吃不下东西却也不能离桌,展大哥和其他人都还在用餐,他一个人离席有些不礼貌,只好抱着茶盏小口轻啜权当消食。 展昭吃了四碗饭后才放下筷子,而展大哥这时候也吃得差不多了,丫鬟们把桌上的东西全部撤下后,又端了茶水来给他们。 这时候可以开始放心聊天,展烈不善言谈抱着杯子不开口,展大嫂便开始问展昭这几年在外的事来,之前她只知道他现在跟着包大人做事,很多细节却还不知道。 “原来胡公子还会法术。”展大嫂惊叹道, “我们这一代真正有本事的道士很少见,我起初还以为胡公子是哪家的小少爷呢。” 胡六福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谦虚的说:“大嫂太夸奖了,我其实就是个半吊子,跟家师还有几个师兄比起来差远了。” 第63章 “胡公子不用过于自谦。”展昭拍拍他的头,不赞同的说:“你分明就很厉害。” 展大嫂一双美目在他俩身上转来转去,总觉得这两人哪里有点奇怪,可又不太说的上来。 倒是展大哥说话了:“胡公子远道而来,今年在咱们家过年,有什么缺得都可以跟我们说,明天就是除夕了,待会儿就让雄飞带你去街上转转。” “是啊。”展大嫂回过神来, “家里年画还没准备,你们去了也一道买回来吧。” 于是,喝完茶后展昭就带胡六福出门去逛街,胡六福低头一直没怎么说话,展昭走一会儿回头看到不吭声的他,不解的问:“你怎么了?” “也没什么。”胡六福摇头, “就是有些羡慕展大人,有那样好的哥哥嫂子。” 展昭眸光微闪,他知道胡六福可能是想起他那去世的师父,别人家都是欢笑团圆,只有他一人身在异乡,却还要眼看着别人热闹。 “你若是愿意,我的兄长就是你兄长。”展昭轻轻的握住他的手, “你看好不好?” 胡六福张口欲言,却又咽了回去:“要是你哥哥嫂子知道我们的事……他们会很生气吧?” “生气或许有。”展昭淡定的说, “不过总不会一直都生气的。” 胡六福心里有些欢喜,展昭这话的意思等于间接告诉他,他们现在就是那样的关系,并且以后如果被家里人知道了也不会逃避。 “我们去看看年画吧?大嫂刚才叮嘱了要买‘年年有鱼’。”胡六福高兴起来,拉着展昭挤进了人群中。 展昭看他心情又好了,唇边带笑的被他牵着在街上到处逛,路边卖了很多炒货,胡六福看了眼馋,自己掏钱买了许多准备带回去。 “我也不能白吃住你家的,你不让我买礼物带回去,带些吃得总行吧?”胡六福抱着一大包瓜子点心往回走, “回去后我再亲自画些辟邪招财符贴在你家门上,可比街上卖的那些有用多了。” 展昭边走边听他一路念叨,小心地护着他不要被拥挤的人群撞到,他以前不觉得过年有什么好,可现在却又觉得过年也很有意思。 像这样,和胡公子一起挤在街上挑买年货,感受着人间烟火气,原来竟也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可见,于他而言有意思的不是过年,而是胡公子。 展昭恍然大悟。 ———————— 第37章 三十七 展家在常州当地是名门望族,百年世家书香门第。他的父母祖辈都是出了名的大善人,在那一带很受人尊重和,走在街上认识展昭的人也很多,而展昭几乎对每个人都很友好,偶尔还会驻足与人说上两句,人缘之好可见一斑。 胡六福插不上话又听不懂方言,索性就独自站在一边等着他同人说完话,没一会儿就开始神游天外发呆,以至于没听清展昭说的话。 跟展昭说话的是个上了些岁数的大娘,她好些年没看见他回来过年,乍一看到他难免有些高兴,只是话题聊着聊着不知不觉就转移到了胡六福身上。 “那边的小郎君是你的朋友吗?” 展昭回头看了一眼离自己不远正在走神状态的胡六福,点头答道:“正是,他是我在江宁府认识的一个……好友。” 那大娘然的点头,小声的凑过去问:“既是你的朋友,那你可知道他成家了没?房中可有妾室通房?有无媒人曾给他说过亲事?” 展昭一愣,继而才想起这卓大娘平生最喜欢给那些青年男女做媒,早年自己还未离家的时候她就多次上门同嫂嫂说起过他的婚事,只是都被他自己推掉了。 没想到卓大娘竟又看上了胡公子,他瞥了一眼还在发呆的胡六福,对着卓大娘露出一个得体的笑来, “怕是要让卓大娘失望了,我那小兄弟他早已有了意中人,虽还未成家,却也快了。” 一听说胡六福已经有心上人,那卓大娘极为惋惜的叹了口气,仍旧不死心的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不住地嘀咕着:“多好的孩子啊!我一眼就看出是个好胚子,将来必定是个会疼人的主,哪家姑娘若是跟了他,那才真是有福了。” 展昭眼中笑意加深,似乎对她这句话极为赞同。 “是啊,他的确是个会疼人的。” 卓大娘长吁短叹的转身走了,展昭缓步踱到胡六福身边轻唤他:“胡公子。” 胡六福从神游中回过神来,看展昭身边终于没人了,这才松口气问:“展大人,你叙旧完了吗?” “嗯。”展昭替他把披风拢了拢,眉眼间皆是万千温柔,他低头看了胡六福好一阵子,忽然问道:“刚才那位卓大娘同我说了些话,胡公子想不想知道她讲了什么?” 胡六福怎么会知道那大娘说了什么,他都不认识,但展昭一直似笑非笑的看他,胡六福只好假装开玩笑的猜一猜:“总不会是给我说媒吧?” 展昭露出惊讶的神情:“这也是算出来的?” 胡六福:“……” “还真的是给我说媒的?” 展昭轻笑, “原来你是乱猜的?不错,卓大娘的确有给你说媒的心思。” “这也太奇怪了。”胡六福挠头, “咱们两个人站在一起的话,怎么看也是你更像个乘龙快婿,那位大娘怎么单单看上我呢?” 展昭牵着他的手往回走,听了他的自言自语后回头道:“原先也是要给我说的,不过我不大喜欢,后来她们就不来了。” 第64章 “再说,胡公子这样的人物本就出色,被媒人惦记上也不奇怪。”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胡六福,低声又说:“也就是你现在年纪还不大,等再过个三两年,胡公子家的门怕是都要被踏破了。” 胡六福的耳朵微微发热,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来, “那你刚才是怎么对人家说的?” 展昭停下脚步来,回身定定的看着胡六福,正色道:“我替你回绝了。” “展某对她说,胡公子你已经有了意中人,怕是不能再说亲。” “胡公子,我自作主张替你回了,你可会生气?” 胡六福抬起头来,夕阳余晖洒在展昭那张俊美的脸上显得他更温柔,他立刻摇头起来:“当然不会!再说……我,我的确有,有心上人。” 展昭盯着他看一会儿,忽然凑近他的脸认真地说:“之前我一直没有问过,胡公子你的心上人……是展某吗?” 胡六福的脑子嗡嗡作响,几乎要回答不出这个问题,他没料到展昭原来也会直球。 “虽是我提出的试一试的事,可展某在那之前一直以为胡公子对我只是普通的朋友之情,后来才想明白了许多事。”展昭轻声一叹,轻轻地拥住胡六福把他带到自己怀里, “怪我愚钝,发现的有些晚了。” “是什么时候的事?” 胡六福被他抱在怀里,展昭的手轻轻地环着他,像是对待什么珍宝一样小心仔细,他的眼睛有些热,差点就要被这份温柔暖出泪光来。 “我也不知道,可能我第一次见你就喜欢了吧。”胡六福轻声说, “不过,也有可能只是喜欢你的脸。” “你长得比传闻中更好看,我一开始就被你的脸迷住了。” 展昭挑眉,松开自己的手端详胡六福,打趣道:“只是因为我的脸?可是玉堂的相貌并不比我差,你为何不中意他?” “谁要中意他呀!”胡六福不满, “再说我只吃展大人这样的颜,白玉堂太秀气了,再说他性格有点坏,老是喜欢欺负人。” 展昭再次笑出来, “也就是说,胡公子只对展某不一样?” 胡六福被套了话,瞬间就羞耻了起来。 “展某何德何能竟让胡公子这般人物相中,仔细想来还有些纳罕。”展昭诚恳的说, “为了配得上胡公子的一番心意,展某也会更努力一些。” “终有一日,我或许会比胡公子的喜欢更多。” 展昭这些天也想了很多,尽管之前他还心存疑惑,不知道自己到底对胡六福能不能生出那样类似于男女之爱的感情,可当他从胡六福嘴里确切的听说他对自己的心意后,展昭便下决心要去回应。 胡公子那么好的人,值得自己去为他做更多的尝试,或许离自己爱上他不会很远了。 两人牵手回到展府,两个侄儿就欢快的迎了上来,缠着他们问从街上买了什么好东西回来。胡六福把自己买的瓜果分出去,然后走进了前厅,大家一起吃了晚饭后说了会话就各自回房去准备歇息。 古代晚上基本没什么娱乐活动,天一黑大家都去睡觉,尤其冬天黑的早就睡得更早些。胡六福在自己的房间里整理那些乱七八糟的符纸,抬头就看有两个小厮抬了木桶进来,说是少爷让烧热水给他沐浴洗澡用。 一听说有热水澡洗,胡六福眼睛都亮了,高高兴兴的去翻衣服换洗,等小厮们都出去后他三两下的扒了所有的衣服坐进去。 算起来,胡六福已经快半个月没有好好地泡澡了,以前他还没穿过来的时候在道观里生活条件也挺艰苦,可他还是习惯每天洗澡,就是冬天也不例外,来古代后这种待遇就很少了,可展昭只要在家就还是会满足他的这个习惯。 胡六福盘腿坐在桶里,半长不短的头发飘在水面上,他玩着水里的布巾,一面想起了下午的时候在街上和展昭一起逛街时的种种来。 尽管他们现在算是试用期,但胡六福其实还是没有在谈恋爱的感觉,有时候自己一个人睡觉做梦,总是能梦到展昭对他说抱歉,他还是喜欢女子更多些。 他始终都记得原著他后来是娶妻了的。 胡六福现在的心态就算是患得患失,他一个人太久了,好容易碰到展昭,渴望得到他的回应,又害怕让自己失望,所以心里始终想着给自己留个后路。如果最后还是惨淡收场,起码他还能回到自己的世界,这样就可以不用看着他将来成家。 可刚才回来前展昭看着自己的那个眼神,对他说得那些话,分明就是已经很认真了,胡六福觉得自己这种留后路的行为有些可耻。 不管展昭喜不喜欢他,他都付出了十二分的认真,而自己却三心二意的还想着回去,这样的自己有什么资格说喜欢他呢? 胡六福低头捏着手里的布巾,紧紧地握住后又松开,看着那布巾吸了沉重的水后缓缓下沉又飘上来,忽然下定了决心。 他也想轰轰烈烈的去爱一次,没有任何杂念,无论有什么样的后果他都能承受。 第二天就是除夕,胡六福起床后洗漱完打开门,展昭果然已经等在外头,正抱剑抬头看着天空。 “昨晚睡得如何?”展昭听到脚步声转头看胡六福, “还缺什么吗?”, 胡六福摇头, “我睡得很好,展大人早上好。” 他左右看了看院中空无一人,凑到展昭面前后对他勾勾手:“展大人你靠过来些,我有话对你说。” 第65章 展昭不疑有他,果然走了过去微微低下头想去听胡六福要说什么。谁知他刚低下头就感觉到自己的唇边被人轻轻地碰了一下,带着些清凉的柔软气息。 胡六福大方的亲完后豪爽的一挥手:“我们去吃饭吧!” 说罢,他就宛如一个纨绔子弟一样大剌剌的往门外走,徒留展昭一人错愕的站在原地,良久才回味过来,拎着剑快步跟了上去。 这是胡六福第一次主动亲他,展昭跟在他后头分明还能看到那对通红的耳朵,昭示了主人此刻极度害羞的心事。 展昭抿唇轻笑。 ———————— 第38章 三十八 展昭的两个侄儿吃了早饭后就一直缠着他,而展昭也十分疼爱这两个孩子,一直耐心的陪着他们玩闹,胡六福坐在廊下支着下巴看展昭被围在孩子中间,颇有些孩子王的气势,丝毫看不出这是往昔温文尔雅的展大人。 小孩子的精力比大人旺盛得多,更何况展昭还要陪两个男孩子玩,就算他体力再好也会疲乏,胡六福眼看着他因为背着两个孩子而轻微气喘,想着用什么法子把那两个小坏蛋哄下来。 他掏了掏口袋,从江宁府买回来的泥人玩偶基本上都送出去了,应该没有什么能吸引他们的东西,胡六福找来找去只找到自己的那些符纸。 胡六福灵机一动,拿出几张纸出来,又进屋去拿出几张纸折了几个小猫,而后催动那些符纸去驱使纸猫活动,蹦蹦跳跳的跑到展昭他们面前。 “快看!纸会走路!”展耀趴在展昭背上指着地上几只跑来跑去的小猫喊道, “真的会动!” 小孩子的好奇心特别重,展耀展辉两兄弟立刻就把刚才还黏糊的小叔叔丢到一边去,围在纸猫旁边不住地看,想试着伸手摸一下又不敢,只惊奇的不停高兴大喊。 展昭拍拍身上的尘土走到胡六福身边坐下,长长的舒了口气:“还好你把我解脱出来,我一个人当真招架不住。” 胡六福给他递了块干布擦汗,看他把汗巾放到一边去后才说:“展大人陪孩子玩有模有样的,怪不得他们喜欢你呢。” “我小时候比他们还皮实。”展昭接过干布后笑着说道, “耀儿和小辉已经很乖了,我好几年不曾回来,他们也很想我。” 胡六福点点头,目光看着那两个还在围着纸猫高兴的小孩,拿过纸顺手又折了两个蝴蝶飞出去,他的手很巧,从小手工活就不错,折点小猫小狗花花草草的不成问题,没一会儿院子里就满是活动的纸动物。 展大嫂来得时候险些以为自己眼花了,这满院子的都是什么东西? “嫂嫂。”展昭站起身来怕她吓着,连忙解释说:“这是胡公子变出来的戏法,逗耀儿他们玩得。” 听说只是戏法,展大嫂放心的点点头,她小心地绕过那些蹦跳着的纸兔子走进来,温柔的对胡六福说:“胡公子既然在咱们家过年,我就自作主张给你也准备了套新衣,只是不知合不合身,你要不要试试?” 胡六福没想到自己竟然也有过年的新衣穿,手忙脚乱的站起来接过侍女手中的衣服,看那款式似乎有些复杂,一时间也不知道从哪穿起。展昭在一边看了一会儿后就走过去帮他,小声的告诉他步骤,在他的帮助下,胡六福很快就穿好了新衣。 新衣很两眼,卫大嫂两眼一亮夸道:“我昨天在衣局的时候一眼就瞧好了这身,想着胡公子年岁尚小,正配这种嫩气的颜色,如今一看果真灵气。” 胡六福低头看着自己一身藕荷色衣衫,有些尴尬的脸红,可能男人大多不是很喜欢这种偏粉色的衣服,可展昭却在一边不住地点头跟着附和:“嫂嫂眼光实在不错,我也觉得很配他。” “既然你们都满意,那就留着啦。”展大嫂喜气洋洋, “你先脱下来,等明日再穿,我让人给你熨一下。” 胡六福听话的把衣服又脱下来,展大嫂于是又高高兴兴的走了,好像她来这一趟就是为了送件衣服。展昭解释说:“我大嫂就是这样的,喜欢照顾人,从前她也是这般对我的。” “那展大人也有新衣吗?”胡六福好奇地问。 展昭轻咳一声, “自然是有的,她每年都会给我寄。” 远处的展家兄弟跑了过来,他们见识了胡六福的戏法后对他崇拜的五体投地,纷纷央求着再变一会儿,那些个纸做的东西都不动弹了,毕竟符纸使用时间有限。 胡六福又掏出一打符纸出来,坐回去又开始任劳任怨的给两位小少爷服侍,也没注意到一边站着的展昭正环胸温柔的看他。 除夕晚上照例是要守岁的,展家一家人以及胡六福围在圆桌边吃年夜饭,边等着新年的钟声敲响。屋里燃着暖炉,胡六福一边吃花生一边听他们聊天,尽管他插不上什么话题,但他还是喜欢在这里坐着。他太多年没有热闹的过一次春节了,就算是别人的热闹他也想凑一次。 展昭察觉到他情绪有些微的低落,在桌下悄悄地牵他的手低问:“怎么了?可是困倦?” “没有。”胡六福摇头说道, “只是觉得你家里热闹。” 展昭眸中似有点点柔光,大约是想起他的身世来, “若是你愿意,今后我都陪你过年。” 这几乎是等于一生一世的告白了,胡六福不好意思的红了脸,低头不住地吃饺子。那头展大嫂还在跟孩子们说笑话,展大哥喝得满面红光,时不时地还会凑过来非拉着胡六福要喝几杯,都被展昭拦了下来。 第66章 大家欢声笑语直到零点,外头的炮仗声开始响起,胡六福困得不行,想着总算能回去睡觉了,跟展大嫂说了一声后就跟展昭一起回去休息。 走到自己房前,胡六福回头跟展昭道别,看着还在月光下站着的青年,他的脑子忽然一抽冲动的邀请:“展大人要一起睡吗?” 他说完方才惊觉这话包含的信息太大,听起来自己好像特别不要脸,可他刚才就是看展昭一个人孤独站着,一瞬间有那么点冲动罢了。 还来不及把话收回去圆场,展昭就自己走过来了,他的眉眼在月色下也能看出轻柔笑意,似乎等的就是这句话一样,没有给他后悔的机会。 “既然胡公子盛情邀请,展某……恭敬不如从命。” 胡六福:“……” 他怀疑展昭可能真的是切开黑,并且有证据。 胡六福脑子混乱的把人带进房间,犹豫着要不要说些什么,展昭却自顾自的开始洗漱,顺便给胡六福也倒了热水,仿佛这就是他自己的房间。胡六福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只好沉默的跟着一起洗,而后飞快的脱掉自己的外衫钻进被子里,仿若一只待宰小仓鼠。 展昭慢条斯理的脱掉自己的外袍,回头就看到已经藏在被子里的胡六福,有些好笑的说:“你这是做什么?我很可怖吗?” “不是。”胡六福摸摸鼻子, “我只是有点紧张。” 展昭脱掉中衣和鞋袜一同躺进被窝,而后才说道:“不必惊慌,我只是觉得今夜你该有人陪一陪罢了。明日便是新年,今晚有人陪你一晚,或许你会开心些。” 胡六福一愣,想着原来展昭是为了这个,他刚才在桌上偷偷羡慕看着他们一家的时候都被他看到了。 “展大人,谢谢你。”他小声说道。 展昭往他旁边动了动,掌风熄灭了桌上的蜡烛,对胡六福说:“你我之间无需言谢,快些睡吧,我守着你。” 胡六福靠在展昭身边,感受着他身上传来的温暖,又想起刚才熄灯前他望着自己的眼神,渐渐地就有些安全感来,慢慢地也跟着把头靠近展昭,只觉得他们之间距离更近了些。 也许深夜会让人更容易动情,也可能是两个人只是无意的靠在一起,分不清是谁先开始的,胡六福感觉到展昭的唇舌在他的脖颈间温柔来回,很珍惜的模样。 很好的氛围,但展昭却并未深入,只是与他细腻的吻了一会后就松开他,而后又把他圈在怀里:“睡吧。” 胡六福的脸都绿了,在这种时刻被喊停,真能停得下来的不是男人,可展昭就在这刹车了,还理直气壮的要求睡觉,好像点火的人不是他。 他幽怨的盯着展昭的脸看,尽管黑夜中他根本看不清对方的脸。 “怎么了?”展昭有些纳闷, “你不困了?” “展大人,你是不是故意的?”胡六福一脸忧伤, “刚才为什么不,不……” 他的话没说完,但展昭还是听明白了,原来胡公子是因为方才没有进行下去而生气,他轻声笑起来,胡六福趴在他身上能感受到震动,透露着展昭现在的情绪很愉快。 “非是我不想,只是……明天就是新年,你确定要在床上躺一天吗?” 胡六福的耳朵立刻红了起来, “我才没有那个意思!展大人你不要乱说!” 展昭又是一阵笑,他轻轻地拍了拍胡六福的后背,哄着他说:“对于那件事,我有自己的考量,对我来说,胡公子应该是更珍重的人。” “第一次的时候是在那样不清不楚的情况下,你我都没有准备,我不想一直这样稀里糊涂的,总要等一个合适的时机才好。” “这样才不负胡公子的真心。” 胡六福听着他话里对自己的宠溺和珍视,眼睛又不争气的开始发热,他把头彻底埋进展昭的怀抱,自顾自的低声说:“我才是那个该珍视的人。” “一定是我师父在地下看不惯我一个人,所以才让我那么好运的遇到你。” “展大人,我喜欢你。” ———————— 第39章 三十九 有时候胡六福会觉得命运真是个神奇的东西,要是搁在半年前有人跟他说他将来的对象是那个展昭,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信的,谁能想到呢? 大年初一的清晨,胡六福睁开眼还没来得及清醒,耳边就传来了一个低沉而有磁性的男声:“醒了?” 胡六福脸红了一会儿,轻轻地应了一声,自动自觉地从展昭怀里退出来,小声回道:“早上好。” 展昭习惯早起,但今天是新年第一天,他也没有像往常一样起床练剑,反而学着赖起了床,外头的天色才刚亮,他轻拍胡六福的后背说:“天色还早,要继续睡吗?” “不睡了。”胡六福摇头, “我不困。” “外头下雪了。”展昭看着窗户说道, “刚才我起身看了,地上堆了厚厚的一层雪,还想着等你起身了我带你出去看看。” 胡六福听说外面下了雪就有些蠢蠢欲动想起身, “那我们这就出去看看吧?也许还能堆个雪人呢!” 穿上展大嫂准备的新衣,胡六福回头看展昭也换了一身,两人洗漱完后推开房门走出去,一阵冷风刮来吹得胡六福一个哆嗦,展昭替他披上狐裘大衣,一前一后走到了院子里。 院中的树木亭台果然被覆了一层白雪,胡六福踩着雪发出吱吱的声响,他徜徉在雪景中心情无限好,身边的展昭一直不说话,他转头想同他说什么,结果一转身就看到展昭正盯着自己看,一身蓝衣在雪中更显挺拔俊逸。 第67章 “展大人在看什么?”胡六费不解。 展昭缓步走上前,抬手把落在胡六福肩头的雪轻轻拂下,柔声说道:“我在看胡公子你。” “你穿着这身衣服在雪中走着当真应景好看。” 胡六福被他夸得低下头,论起说情话这种技能,他可比展昭差了十万八千里,人家是天赋异禀无师自通,而他空有一肚子台词也只能纸上谈兵,只要展昭一个眼神,他就什么都做不了。 “展大人这样也很好看。”胡六费礼尚往来。 两人在院子里散步一会儿才去前厅吃饭,因为昨天变了戏法给展家两个小侄儿看,他俩就把胡六福当成座上宾一样捧着,对他崇拜的五体投地,连本来很粘着的展昭也被他弃到了一边去。 “你们俩不要烦胡公子,初一这样好的日子可不要被我罚。”展烈抱胸坐在一边, “胡公子可不像你们叔叔那般受得了你们。” 展大嫂抬手敲了敲他的胳膊责备:“新年初一,你这是说什么呢?” “没事,我不觉得麻烦。”胡六福笑着说道, “反正我有好多符,陪他们玩玩也还是没问题的,再说耀儿和小辉也都很讨人喜欢。” 展烈也跟着笑起来, “胡公子当真心善。” 跟展家人在一起过年对胡六福来说是一件很幸福的事,他们对胡六福完全不像是对一个刚认识的朋友,展大嫂把他照顾得很好,家中的食谱几乎都是按着他的口味来的,展烈也时不时地会问他一些专业上的事,他完全不觉得会尴尬。 “我这小叔子什么都好,就只不肯成家。”展大嫂幽幽的叹气, “过了年也都是二十五的人了,身边也没个知冷知热的人照顾,这样下午也不是个办法。” 展大嫂拉着胡六福诉苦, “我这心都要操碎了,想着趁他回来给他看看亲事,谁知他无论如何也不愿意,胡公子你同他交好,不如私下里替我劝劝吧。” “展大人有自己的想法,嫂嫂随他去吧。”胡六福心虚的说, “我从前也问过他,他说想找一个合心意的人再成家,这种事是急不来的。” 展大嫂点头说:“我也知道是这么个道理,可他的年纪也大了,他哥哥像他这般大的时候,耀儿都三岁了,他又一个人在外当差到处跑,回家连口热饭都吃不上,谁能放心?” 胡六福抿唇,对着展大嫂殷殷期待的表情实在说不出话,总觉得自己就是那勾引了展昭的小人,心虚很的。 展昭这时过来笑着打岔:“嫂嫂又开始了,说不过我便来说给胡公子听,他怎好同我讲这些?你肚子里还有个就要生的娃娃,还是少操些心吧。” “你也知道让我少操心?”展大嫂半真半假的抱怨, “我连聘礼都准备好了,可就是送不出去,满城的待嫁姑娘,我看着谁都像是咱家的人,偏你就不急不躁的。” 展昭好脾气的任由嫂子念叨,垂下眉眼不出声,大概所有年轻人过年回家都要有这么一遭,不是面临催婚就是催生,古今中外都一样。 好容易吃完早饭逃出来,胡六福大大的喘了口气:“可算结束了。” 展昭看他紧张的模样,颇有些好笑的问:“我家嫂嫂就这么可怖吗?” “当然不是!”胡六福摇头, “可是我怕她看出什么来,说不定当场就会把我打出去。” 展昭被他奇特的脑补能力弄得笑出来,他大概能知道一点胡六福的心理,安慰他道:“你放心,就算她看出什么,她也不会怎样的。更何况有我在,不会委屈你。” “可是,我们都是男的,说出去总归是不好吧。”胡六福有些惆怅, “她还等着抱你家的孩子呢。” 展昭却浑不在意, “展家已经有足够多的孩子了,是不是我的都没什么关系,耀儿小辉,以及嫂嫂腹中即将出生的那个娃娃,我都视同自己的一般珍重。” “我家兄长和嫂嫂都是通情达理的人,就算来日他们知晓了我们的事,也都会理解的,你不要怕。”, 胡六福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像是说展大人你真好这样的话都已经说烂了,可他还是为他说得每一句话而心动感激。 展家在常州有不少亲戚朋友,初一开始就陆陆续续的有人来拜年,展昭当然也要被拉去会客,有时候胡六福不跟过去就会一个人留在自己的院子里,没有展昭陪着说话他难免有些寂寞,只好给自己找点事做。 雪还在继续下,胡六福蹲在院子里堆雪人,拿着雪锹把厚厚的雪拍在一起,打算堆一个大大的哆啦a梦,他一个人在院子里忙忙碌碌,没一会儿就弄得一身汗,因为太专心了以至于展昭来的时候他都没发现。 展昭送走了老家来的客人后已经在一边立足看了好半天,结果也没看懂这是个什么,实在忍不住了才过来问:“胡公子,你堆得是个什么?” 胡六福吓了一跳,回头才看到是展昭,他忙活地小脸红扑扑气色很好,指着那雪人说道:“这是个猫!” “猫?”展昭不懂, “猫不是有四足吗?怎么会像人一样直立行走呢?” 胡六福笑眯眯的说:“就是一个直立行走的猫呀!” 展昭盯着他仔细的看了一会儿,最终好笑的摇头说:“有时候我真的很想知道,为什么胡公子你总是会有许多跟别人不一样的想法,就像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一样。” 第68章 胡六福一愣。 “怎么了?”展昭察觉到他情绪忽然低落,有些不明白是不是自己说错了什么。 “没事。”胡六福小声道, “展大人要来一起吗?” 展昭于是拿起雪锹跟他一起铲雪,按着胡六福说得那样一点点把雪堆上去,花了一个多小时才把这个巨型哆啦a梦完工。 两人站在雪人下并肩看,互相都有些疲累,却又很有成就感。 新年十五天很快就在一天天过去,胡六福在展家被展大嫂喂得又胖了一圈,过了十五准备回去的时候展大嫂还给他们准备了大包小包的吃食,还非要他拿着那五十两银子。 胡六福哪好意思白要人钱财,推搡着想塞回去,却被展烈制止了:“胡公子收下吧,你这些日子陪耀儿两个玩了这些天,比他们的夫子都耐心,这也是应当的。” “我白吃白住已经很不好意思了,无论如何也不能收。”胡六福坚决不要, “大家都是朋友,实在没必要这么客气。” 展昭把东西都放进马车,回头就看着他们还在那纠结,便出声说:“胡公子既说不要,你们就还收回去吧,免得他下次可再不敢来了。” 他这话本是调侃,可展大嫂却似乎当了真,想想也有些道理,也就没坚持胡六福再收着,只是拉他到一边小声说:“胡公子,你帮我留意一下,若是我那小叔子有了什么心上人,请务必给我写信。” “好。”胡六福艰难的应下来, “我帮你留意。” 展大嫂这才满意,挥挥手送他上马车,跟展大哥一起站在门口目送他们离开。胡六福从窗户里拼命给他们挥手道别,心里有很多的不舍,他是真的很喜欢展家的哥嫂,完全符合了他心里家人的样子。 但愿以后还能有机会回来看看。 马车缓缓地驶出了常州城往江宁府走,胡六福靠在马车厢里慢慢地闭上眼睛睡着,却做了一个很不好的梦。 他梦到罗伽一身是血的站在血泊中,两只利爪上还存留着些人的内脏,他似乎看到了自己,缓缓回头对他阴森一笑,嘴角边流下大片鲜血,张开血盆大口扑了过来。 胡六福立刻就被吓醒了。 ———————— 第40章 四十章 “怎么了?”展昭的声音从马车外传来,带着些担忧:“做噩梦了吗?” 胡六福刚从噩梦中刚刚醒来,脑子还有些不清醒,过了好一阵子才开口回答, “我没事。” 忠伯掏出水壶给他,让他先喝点水润喉,犹豫着才说:“胡公子刚才一直梦魇,说了好些胡话。” 胡六福喝完水后把水壶的盖子盖好,抿着唇抬手揉脑门,他还记得刚才梦里的恐怖的那一幕,罗伽浑身是血站在那里,地上躺了很多残缺不全的尸体,而他本人也是狂暴化的状态,完全和平时不着调的模样不同,尤其是最后看过来的那一眼,简直像是地狱来的阎王一样。 难道是罗伽真的在外头闯了什么祸? 胡六福越像越不安,从怀里掏了罗盘出来算,又捏着手掐诀好一会儿,只能模糊算出罗伽此时身处北方,其余更多的看不出来。虽然他现在不执著于回家,但也不能放任罗伽不管,怎么说也算是朋友一场,他不能眼见着他又一次犯错。 其实到现在胡六福心里隐约的已经能察觉到罗伽非要回到这个时代的用意了,如果算起时间来,这个节点也能跟罗伽犯下杀戒被关押封印的时间对上,假如这个逻辑是正的,那么他回来肯定是想做些什么。 胡六福头疼,揉着脑门想着要怎么办。 展昭把马车停在路边稍作歇息,掀开帘子坐进来,看着脸色仍旧不好看的胡六福好一会儿才轻声问他:“你梦到什么了?” 胡六福听到展昭的声音一下子就安定了,他往展昭身边又靠了靠,寻求着他他身上传来的气息,然后才说:“我梦到了罗伽,他好像闯了大祸。” 展昭安静的听他说,没有出言打断。 “当年他之所以被封印就是因为杀了很多人,虽然具体原因没人清楚,但我相信他本来不是那种滥杀无辜的坏妖,肯定是发生了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才导致这样的结局。” “刚才我梦到他又杀了很多人。”胡六福忧心忡忡, “我们这些开了点灵智的人多多少少都会做一些所谓的预知梦,有时会梦到过去发生的事,有时会梦到将来。我不确定的是,我梦到的罗伽是过去的罗伽,还是将来的。” 展昭静静地听完他说的话,而后才安慰他:“没事,也未必就是预知梦,不要担忧。再说,如果真是他的要犯错,那我们就先去把他找出来,然后阻止他。” “没那么容易。”胡六福无奈的叹气, “他是个狡猾的狐狸,很擅长隐去自己的踪迹,我基本上没法准确给他定位,北方那么大,谁知道他躲在什么地方?” 马车一路滚滚回到江宁府,展昭第二天就正常与府衙报道了,胡六福却没什么心思出门营业,整天躲在家里找罗伽的位置,符纸烧了一打又一打,问卦也问了三次,一无所获。 罗伽是打定主意了要隐瞒,胡六福只能等待时机,好在罗伽如今命盘看起来还算正常,不像是闯祸的样子,应该暂时还算安全。 胡六福开始想着自己是不是该往北走看看,也许在什么地方就恰好能遇到。 第69章 但这个想法也就是一闪而过,胡六福知道那也不过就是无用功而已,他放下罗盘起身到外头走走,满腹心事,懊悔上次不该多喝酒,喝酒误事,不然就不会让罗伽跑了。 胡六福抬头看天,只觉得心头压了一块大石头似的喘不过气,总觉得山雨欲来。 又过了几天,展昭提前从府衙回来,一进门就对胡六福说他要出差执行公务去几天,可能要有一阵子不在家。 胡六福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从他穿越到现在基本就是一直跟展昭在一起,从没有分开超过一天时间,眼下展昭突然要出差去,他竟然还有些不习惯。 “啊……好的。”胡六福忙从椅子上站起来,想了一会儿后又问:“那你需要准备什么吗?我这就去帮你收拾收拾。” 展昭看他手忙脚乱的,忙拉住他好笑的说:“不用,我自己能收拾,你先坐着。最多半月我就回来了,只是有些放心不下你。” “我没什么的。”胡六福怕他觉得自己是个累赘,忙说:“我不用你担心,能照顾好自己。” 展昭点点头,又说:“我知道,我只是想说关于那个狐妖的事,你先不要着急,一切等我回来再说,我去找包大人告假陪你一起去找。” 胡六福没想到他竟然还记得这件事,呆了一会儿后才记得回答:“嗯……那你自己去的话也要好好保重,不要太累了。” 展昭出门执行公务又不是旅游,他也不好意思厚着脸皮跟着,太不像话了。可他又着实有些担心,虽然明知展昭又不是第一次出门公务,但他还是给准备了许多符纸让他路上带着,万一有那些不干净的脏东西缠上他,这些符纸可以让那些阿飘不敢轻易近身。 展昭还是把他的好意收下了,拍拍胡六福的肩膀后骑上马出了门,家里只留下了忠伯和胡六福两个人守着。他一走胡六福彻底没了人说话,只好又照常出去摆摊,每天收益也还不错。 以前上学的时候胡六福总是觉得书本里写得那些相思的诗句有些抽象,又是青鸟又是红豆,总是不能明白那种感觉到底是什么样的,直到他自己亲身经历了以后才真正明白,原来相思真的很苦。 之前展昭一直在他身边时候还不觉得,等他走了胡六福才回过味来,每天都期盼着打开房门就能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忠伯还打趣笑他,说他倒真的有些像姑娘家了。 胡六福放了许多信蝶出去,一方面让它们出去寻找罗伽的踪迹,一边悄悄地保护展昭的安全,他在本子上偷偷地记录着展昭出行的日子,数来数去发现每天都很难熬。 出去找罗伽的信蝶一直没有传回消息,胡六福索性也就放任它们自由行动。日子一天天的过,半个多月后,展昭真的如约回来了。 胡六福正在摊位前接待客人,他现在也算半个先生,门前常常排着长队等他算卦,他的费用也水涨船高,也算半个小富豪,攒下来的钱终于可以在城里买上一个小房子,他打算什么时候去看看,就算现在跟展昭在一起了,总住人家家里也不好。 再说了,有自己的房子说话总归是要硬气些,吵架都可以神气些。胡六福没去深思为什么自己会跟展昭吵架,实际上以展昭的那个性格,谁跟他都吵不起来,更何况他对胡六福可以算是格外宠爱。 抬眼看到展昭的时候,胡六福以为自己眼花了,可当他再看第二次的时候,的确看到展昭在不远处对他微笑,似乎是等了一阵子。 胡六福两眼放光,恨不得马上就放下手里的一切去找他,可他后头还有几个人要看相,他只好忍着冲动先把那几个人快快看完,然后收拾东西跑了过来,恨不得脚下生风。 “展大人!”胡六福兴高采烈地背着包对眼前人喊道, “你回来了?” 展昭轻轻点头,他一路风尘仆仆的连夜赶回江宁府,其实本来也不用这么着急,可他心里有放不下的人,那种想见他的冲动驱使着他日夜兼程,终于在今早回到了江宁府,去跟包大人述职后就来接胡六福。 展昭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有了心仪之人时也就像个普通的毛头小子一样心切。 “我回来了,胡公子瘦了些。” 胡六福上前去拥住他,把自己的脸埋进展昭的衣襟里,轻声说:“展大人,我有点想你啦!” 展昭目露柔光,他抬手轻轻环住胡六福,低声道:“真巧,展某也是。” 两人静静地相拥片刻,胡六福这才放开展昭,自动自觉地帮展昭拿过手里的包裹同他一起回家, “怎么去的时候没有这么多东西?” “回来的时候想着胡公子喜欢买一些‘特产’,所以就给你买了些,也不知你喜不喜欢。”展昭解释道, “还是我来拿吧,有些重。” 胡六福低头浅笑,只不过是上次说过那么一回,没想到展昭就把这事记在了心里,出门公务应该挺忙的,却还是抽空去给自己买了特产带回来,这都不算爱的话,什么算? “只要是展大人送的,我都喜欢。” 展昭喜欢看他笑,心里也渐渐地放松下来,本来还有些话想对胡六福说,现在却觉得也不着急,等回去后他先洗漱一番,然后再把那些话好好地说给他听。 这趟出差展昭想明白了很多东西,他想着自己还欠胡公子一个明面上的说法,于情于理都该找个正式的机会同他说清楚。但其实展昭自己也没什么经验,还需要打个腹稿才敢言明。 第70章 两人虽然想法各不一样,但却都是对这段感情认认真真,本来听上去有些荒唐的一场情爱,或许真能开出花来。 ———————— 第41章 四十一 “我此次出差公务,胡公子猜我遇到了谁?” 展昭捧了杯茶安坐在椅子上,不经意的同胡六福聊天说话,讲了自己在外头的一些所见所闻,却忽然问了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胡六福怎么猜得出来?但是看展昭的神情,又好像那个人应该是自己认识的。 来到这个时空,胡六福的交友范围很有限,认识的人一只手都数得过来,贸然让他猜的话他还真没有什么头绪, “总不会是白玉堂吧?他不是还在陷空岛老家吗?” 展昭莞尔一笑,放下杯子后果断否定了这个答案:“当然不是他。” “可我没有别的朋友了呀?”胡六福满脸问号,实在不懂展昭为什么突然这样神神秘秘的。 展昭没有急着回他,只是略带深意的看了他一眼,而后才说:“不,展某说得那人胡公子必定知道。” “丁家庄的丁兆兰和丁兆惠兄弟,你应该是知道的。” 胡六福的瞳孔猛然一缩,端着杯子的手不小心撒了些茶水出来,展昭拿着帕子替他把手上溅到的水渍擦干净,又把他手里的杯子拿出来放到桌上,握着他的手轻声说:“他兄弟二人也算一方豪杰,我与他二人因误会不打不相识,误会说开后他们盛情邀请我去他们庄园坐坐。” “盛情难却,我实在不好拒绝就跟着去了一晚,而后我又遇上一个人,胡公子这下猜得到吧?” 胡六福有些慌张,嗓子眼又干又痒,却迟迟说不出话来,只觉得后背阵阵冷汗,也不知道自己慌个什么。 知道他现在心情难堪,展昭没有想为难他,他轻声一叹上前把他拥到怀里, “我记得最初刚认识你的时候,有一次腻喝醉了酒就跟我说,我将来的妻子叫做丁月华。” “那时我以为你只是喝多了说得胡话,并没真的放在心上。”展昭轻轻的抚摸胡六福的后背,似乎是在安抚他的情绪, “在丁家庄遇到那位丁姑娘的时候,我才明白原来那时候你说的都是真的。” “丁家兄弟有意撮合我与那位丁姑娘,而那位丁姑娘也是个蕙质兰心飒爽利落的女中豪杰,也确实是个很少见的美人。” “所以,你早知道我会遇到她,对吗?” 胡六福被他抱在怀里却并不觉得温暖,在他心里始终偶尔会觉得自己仿佛一个小偷,打断了展昭应有的姻缘,抢了属于别的女人的丈夫,坏了一对官配cp,那种罪恶感经常有意无意的会在他心头冒出来。 “是。”胡六福点头, “我早就知道你们将来会走到一起。” 他稳住自己的心神,从展昭怀里挣脱出来正色看他:“所以,展大人想说什么?你又是怎么想的?” 展昭望着强自镇定的胡六福,心里有些疼惜起来, “我同那位丁姑娘说,展某怕是要辜负他们兄妹的好意了,并非是她不好而是……” “展某早已有了意中人,此生绝不负他。” 胡六福眼眶发红,抬手假装痒痒的揉了揉肉眼,不敢说一句话。 展昭将他的手拿下来,让他直视自己的眼睛,又问道:“胡公子要不要猜猜看,我说的那个意中人是谁?” “当然是我。”胡六福忍着鼻子酸涩假装云淡风气, “除了我,难道还有别人吗?” 展昭轻声一笑,凑过去在他眼睛处亲了一口,似乎是奖励一般:“原来胡公子很有自知之明。” “你会不会怨恨我坏了你的姻缘?”尽管知道展昭对自己的心意,可胡六福还是有些愧疚, “如果没有我,你一样会遇到丁家兄弟,然后不打不上相识,被他们骗到丁家庄去遇到那位正在比武招亲的丁姑娘。” “而后那丁姑娘因为对你为人有些误解,会拿着剑跟你打起来,你故意让了她输在她手下,然后那丁姑娘知道你其实是个好人,对你芳心暗许,你们就在丁家庄顺势成亲。” “这是你本来的人生轨迹,如果没有我的话……” 展昭眉头轻皱,他并不愿意看到胡六福这样自责的模样,便出言打断道:“没有如果。事实上,我的确遇到你了,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你口中所讲的那个‘我’或许是真实存在过,但却也不是完全的我,这个故事听起来有些像是话本里的情节,适合在茶馆里听说书先生讲上一段供人娱乐,但我却觉得那并不是全部。” “我很清楚我自己的性子,就算我与那丁姑娘本来该有什么,可我不觉得我是那种见了一次就能顺理成亲的人。我与她只是打过一次架罢了,让着她也应当是出于礼节,如果这样就能轻易的爱上她并且马上成亲,那展某或许早就成家了。” “这个故事听上去好像是被人为的设定好一般,处处透着些奇怪。” 胡六福被他的说法逗笑了:“你这也太哲学了,你怎么知道你自己不是书里的人物,本来就是被设定好情节的呢?” 七侠五义是虚构出来的故事,南侠展昭本就在历史上不存在,写故事的人喜欢江湖风流,展昭与丁月华的相遇相爱说起来的确经不起推敲,但那又怎样呢?笔在作者手里,他愿意写谁就写谁。 就好像他与展昭,谁能说不是另一个人笔下的同人故事? 第71章 那并没有关系,胡六福看得很开,他不在乎自己是谁故事的里主角配角,他已经得到了想要的东西,这就已经很好了。 “你真的没有对那位美貌的丁姑娘动心?没有一瞬间后悔过?”胡六福不死心的又问了一遍,好像展昭没有回答后悔两个字都是他骗人。 展昭有些好笑, “听起来你似乎很希望我后悔,” “也不是。”胡六福摸摸鼻子,轻咳一声低声嘟囔:“我就是想听你说呀!” 展昭无奈,有时候胡公子的脑子里也不知道想些什么,经常会做一些自相矛盾的事,不过他还是愿意宠着一些的。 “我不曾后悔过。”他坚定地说, “丁姑娘很美,性子野是万般好,可那不是你。我既早已选了你,就不会再轻易动摇。” “说起来,我好像一直都欠你一句话。”展昭脸上有些红晕,他也并不是擅长说这些的人,可他知道胡六福还在等。 “之前我曾说我们之间可以试试,并不算真的在一起,但这些天我想了很多,我是真的心悦你。你我同为男子,说出去有些惊世骇俗,但展某并不是那种迂腐的人,我不在乎外人的说法。” “不能给你一场婚事有些遗憾,可如果你愿意,我们自己也可以就当是夫妻一般生活,我对你忠贞不二,你也对我同样如此。” “你看好不好?” 展昭的每一句话都踩在胡六福最敏感的神经上,他本来只是想听到一句他说喜欢自己,可没想到听到了这么郑重的誓言,几乎都算得上是求婚。 “你还说你不大可能对丁月华一见倾心就成亲,怎么对我倒这样了?”胡六福擦擦眼角的泪光,还不忘杠上两句。 展昭觉得他在冤枉自己, “我也是与你相识半年多才走到这一步的,难道这还不够郑重吗?” “才半年也算闪婚。”胡六福嘴硬,却还是红了眼眶没出息的哭出来, “你肯定不知道我现在高兴成什么样。” “嗯。”展昭淡定的回他, “我与胡公子一样高兴。” 胡六福想起什么来,恶狠狠地瞪着他又说:“你还说你高兴!可你到现在都还只是喊我‘胡公子’!你叫别人都是叫得名字,唯独我!” 说道这事,展昭也很有话要聊,他慢条斯理的将了回去:“我未曾改口不假,难道胡公子不也一口一个‘展大人’吗?” “玉堂在你口中都算是白大哥。” 胡六福:“……” “这么重要的场合,我们为什么要提他???你难道不知道在某些话本里,你俩的奸情突破天际,各种小黄蚊满天飞!” 展昭:“……” 虽然重点本来不该在白玉堂身上,但他还是不小心整理出了胡六福话里的一些可怕信息,展昭眼里有些什么一闪而过,他淡淡的对胡六福说:“你先同我好好说说看,我与玉堂怎么了?” “奸情这一词,你跟谁学的?” 胡六福:“……” 如果他手头有能让时光倒流的话,哪怕只是五分钟他都愿意用,把刚才的自己嘴巴封得死死地。 “有话好说。”胡六福告饶, “我就是瞎说的,看你俩感情好而已!” 展昭半信半疑,却还是选择揭过去, “既然都说开了,你是不是也该改改口?” “那我要叫你什么?雄飞不好听,老让我想起五大三粗的壮汉。”胡六福拒绝, “小昭也不好听,跟我以前的女神重名了。” 展昭无奈, “那你便唤一声展大哥来听听吧。” “展大哥。”胡六福从善如流, “我改口了,你也要改。” “你可以叫我小六儿,或者六福都行。” 展昭眼里带出笑来, “还是六福好听些。” ———————— 第42章 四十二 话终于说开后,胡六福和展昭之间的感情就仿佛坐了火箭一样急剧升温,展昭如果不是值夜班基本都会跟他睡在一间屋里,两人之间本来就有感情,发生点什么也很正常。 胡六福对现在的生活挺满意的,当然如果能早点找到罗伽就更好了。 该说他的运气向来都很好,又或者说是踏破铁鞋无觅处,这天半夜胡六福刚准备跟展昭洗洗睡觉,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他原本以为是忠伯,刚要开门时门却从外头自己开了。 站在外头的那狐狸不是罗伽又是谁? 胡六福一秒钟就清醒了,弯腰一把把罗伽那火红的大尾巴拎起来扔进房间里,然后火速关门贴封印,生怕他再跑出去。 展昭还穿着中衣没脱,也是一脸茫然的看着眼前的两人,看起来也是不懂为什么罗伽会自己跑回来。 变回狐狸原型的罗伽看起来有些沮丧,大大的耳朵垂在两侧,看着很有点自闭的样子。胡六福拿不准他是想干什么,斟酌了一会儿才问:“你这是怎么回事?在外头跟人干架被打了?” 罗伽抬头哀怨的瞪他一眼, “你就不能盼我点好?” “我回来是有事想找你帮忙。” “什么?”胡六福坐在桌边看着灯下那火红的狐狸, “你怎么不变成人形跟我说话?” 罗伽用爪子拍了一下他的手, “说正事。” “你能不能随我去一趟徽州?我……想让你帮我救一个人。” 胡六福稀里糊涂的不明白:“可以是可以,但我不会医术啊,怎么救?” 第72章 “用不着你会医术。”罗伽听出他愿意帮忙,有些急切的说:“只要你跟我去就知道了,特别重要!!!” “只要你帮我这次,我以后都听你的,让我干啥就干啥!” 胡六福眼看着桌上的狐狸做出一个下跪的姿势对着自己,不停地磕头叩拜,不知为什么心里有些酸涩,他抬手在那狐狸脑门上轻轻地弹了一下, “真没出息,看你平时威风凛凛的,原来只会欺负我。” “只是救人的话,我能帮得上忙就一定会去。”胡六福说道, “什么时候动身?” 罗伽用脑袋蹭了蹭他的手,开口答道:“越快越好,最好明天就走。” 展昭在旁边听完了全程,他并不放心胡六福自己一个人去徽州,有心想要一起去跟着,但胡六福却说:“我自己可以的,近来我听说包大人有案子要审理,正是需要你的时候,你还是留在这儿。” “徽州不算近,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展昭皱眉, “若是路上有些什么差错怎么办?” “不会的,你放心。”胡六福掏出一打符纸来自信满满的说, “实在不行我还可以遁地逃跑,再说罗伽也可以保护我的。” 展昭心里很不愿意,但胡六福再三跟他保证不会有什么危险后他才勉强同意, “好吧,不过你要常让信蝶给我保平安。这头包大人的案子一结束我就去接你,在那之前有任何危险都要自己避开。” “好的。”胡六福郑重的答应下来,他自然也是不想离开的,可罗伽半夜来找自己帮忙必定是遇到什么他无法解决的事,他想跟着一起去看看,或许罗伽让他救的那个人跟他有很大的关联,也许能揭开他当年屠村的原因。 罗伽在一边看他俩你侬我侬的,实在没眼看的撇撇嘴:“你俩真好上了?” 提到这事,胡六福就想找他算账:“你还好意思提?如果不是你那天晚上……那啥,我正想扒了你的皮呢!” “你可算吧。”罗伽翻白眼, “要不是我出手推你们一把,到现在你俩还不知道什么情况呢,可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胡六福上手就去揪他的耳朵, “再乱说话我就把你的毛皮给剥了,做错事你还有理了?” 他把红狐狸拎着放到一边的矮榻上,生怕他再说出什么虎狼之词,然后吹了蜡烛和展昭一起躺下去睡觉。 第二天,胡六福果真准备好了一切东西踏上了和罗伽前往徽州的路,罗伽也不知是什么原因暂时变不回人形,胡六福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作罢,一人一狐租了马车去,路上还能省点时间。 他们的目的地是徽州的一个小村庄,那地方山清水秀环境清幽,胡六福怕别人看见红狐狸惹来麻烦,索性把他塞到自己的怀里护着,一路按着他指的方向走,终于在一处小茅草屋前停了下来。 “这屋里的人就是我要救的?”胡六福没急着走过去,找了处林子躲起来看那头, “好像没什么特别的啊?” 正说着,屋里门开了走出一个书生打扮的青年,他面容斯文俊秀一身书卷气,温文尔雅与身后的破茅草屋格格不入,看着就是很有气质的人,但浑身穿得那是个什么玩意儿,一身的补丁,找不到几块完整的布料。 那书生气色不是很好,现在刚刚开春屋里还有些冷,他手里拿着书坐在外头的木凳子上开始看,院子里穷得叮当响,只有一只老母鸡围着他团团转,再没有一丝生气。 “我看他挺正常啊,不像是有病的样子。”胡六福不解, “需要我帮他什么?” 罗伽从胡六福怀里探出一个脑袋来,盯着那书生贪婪的看着,好久才说:“你找个法子混到他身边去,过几天就知道了。” “这么神秘?”胡六费挠挠头,来都来了也不计较这些,他想了想后走出那片小林子,往那书生的方向而去。 书生正在背书,忽然听到有人喊自己,一抬头就看到一个少年模样的人站在自家门外同他说话。 “你好,请问能给我口水喝吗?”胡六福故作迷路的人, “我路过这里有些口渴。” 那书生忙放下书进了屋子拿了个破碗出来,走到水缸前拿着水舀盛了一碗端出来递给他,小声的说:“请喝吧。” 胡六福假意端过那碗水,这么冷的天还喝凉水真是要人命,但他还是咬着牙装作很渴的样子喝干净,然后抬袖擦擦嘴,不好意思的又说:“小哥,我能再进去坐坐吗?腿脚有些酸。” 书生是个很好脾气的人,他瞧着胡六福年纪比自己还小上一些,又生得圆润可亲,没有半点怀疑的就把他放了进来,还很贴心的给他拿了个板凳,而后又坐了回去准备看书。 胡六福坐下后打量了一下书生,在他的额前隐隐的看到了些紫黑的印记,一般只有与妖怪走得极近,且有过密切的关系——比如肌肤之亲,才会产生这样的阴气。 人与妖之间毕竟跨了种族,在一起如果常年有那种关系的话,身体不好的人就会慢慢地被妖气侵蚀,最后可能就会被妖气缠身阳气受损,最后慢慢地死去,而他本人却很难察觉。 胡六福低头沉思了一会儿,难道罗伽说得救命就是指这个意思?可他为什么不自己来呢? 他左想右想,盯着那书生好一会儿,打算套些话:“小哥,你叫什么名字?我叫胡六福,是从江宁府那边来的。” 第73章 那书生听话的放下书,而后平静的回道:“小生名宣鸿云。” “宣公子。”胡六福点点头, “你一个人住这里吗?” 宣鸿云面上有些犹豫,最终却点点头:“确实是一个人住。” 书生是个很不擅长言辞的人,尽管胡六福有心想和他攀谈两句,可无论他怎么说得到的都是很淡的几句话,完全得不到更多有用的信息。 这宣鸿云肯定不可能是独居,不然他额间的那黑色印记不会那么明显,可能跟某个妖怪在一起混久了才会导致这样的结果。 可胡六福又不能直接去问他有没有跟什么妖往来,怕万一宣鸿云一个不高兴就把他撵出去,罗伽能把他烦死。 正在胡六福纠结着往下怎么聊天的时候,从外头传来一个很熟悉的声音: “秀才,我回来了!” 胡六福浑身一震,不可置信的抬头看去,之间门外果真站了一个人,可那个人本不可能出现。 另一个“罗伽”就在门边笑眯眯的走进来,手里还拎着几只鸡,高高兴兴的说:“我去林子里抓了几只鸡回来,咱们今晚吃鸡!” 宣鸿云才说过自己是一个人住,这就被打了脸,很是有些歉意的看了一眼胡六福,似乎怕他多问什么,就没来就得去回罗伽的话。 而胡六福早就震惊的忘了说话,如果门外的这个是罗伽,那自己怀里这个红狐狸是哪来的? 察觉到他的僵硬,罗伽在他怀里轻轻地咬了咬他的衣服,示意他不要露出什么来,尽管胡六福心里一万个为什么,可他还是选择隐去自己的表情,假装是第一次见。 “你这怎么有客人?”把手里的几只鸡扔在地上后,罗伽不高兴的看了一眼胡六福, “我们这不欢迎外人,你哪来的滚哪去。” 宣鸿云忙拉住他低声训斥,忙又对胡六福说:“他就是这种急脾气,请公子莫要见怪。” “不见怪不见怪。”胡六福咬牙笑着。 他可比小书生更懂罗伽的那个刻薄臭脾气,现在看来这个罗伽估计就是一千多年前的他了,这狗脾气一模一样。 ———————— 本文算短篇,大概十五万字左右就会完结,给大家先说一声哈。 新坑预收——《穿成炮灰白月光后》欢迎大家收藏,讲的就是一个倒霉蛋不幸穿越进书里,变成渣攻白月光后又被重生后的黑化原著受盯上的故事。 第43章 四十三 一千多年的罗伽比胡六福认识的那个性格要更冲动任性,胡六福在一边只是坐着就没燕看他粘着人家书生的那个德性,恨不得整个人贴在他身上,走哪跟哪仿佛一个狗皮膏药一样,还不忘时不时地回头狠狠瞪他,似乎是想赶他走。 胡六福脸皮厚,他胡编乱造说瞎话,说他在路上遇见山匪被打劫丢了钱袋,如今无家可归也没有盘缠上路,宣鸿云为人虽有些冷淡木讷,但他其实是个很热情且善良的人,看胡六福一个人举目无亲又没有落脚处,就好心的把他留下来住几天。 胡六福等的就是这句话,假装推辞了一番后就住了下来,殷勤的说会帮忙做事来抵销一点房租。 “哼。”罗伽翻了个白眼,刻薄的说:“就只准住三天,三天后就赶紧给我滚。” 宣鸿云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客气的把胡六福带到一间很小的屋子里坐下, “这是我母亲生前所住的地方,胡公子可暂时住着,只是莫要嫌弃简陋才好。” “怎么会呢?”胡六福笑眯眯的说, “宣公子好心收留我,使我不至于在外风餐露宿,我感激你还来不及。” 宣鸿云似乎并不习惯被人夸奖,沉默了一会后起身又说:“我去把那几只鸡处理一下,晚上的时候再叫胡公子来吃饭,你可以稍作歇息。” 等宣鸿云走出去后,胡六福轻轻关上房门,走回床前把怀里的红狐狸放出来,抱胸看好戏似的望着那心虚的狐狸, “你一千年前的臭脾气比现在还欠揍。” “那时候年轻嘛。”罗伽嘟囔着, “我这个时候也才刚化形不到五百年,说话做事都有些蠢,你看看笑话就算了,千万别说出去。”, 胡六福眉间一挑不置可否,忽而又问道:“那宣鸿云就是你千年前犯下杀戒的根源?这时候你总该能告诉我为什么了吧?” 罗伽的狐狸脸黯淡了一会儿,似乎是沉浸在什么巨大的痛苦中,好一阵子才说:“我喜欢鸿云,爱了他一千多年,从见到他的第一天开始算,整整一千三百多年。” 狐狸和书生的故事在每个朝代的话本里占得比重都是最多的,似乎那些写话本的人都不约而同的喜欢这种题材的故事,在他们的笔下,无论是夜半时分上来敲门的美貌狐女,还是为了报恩慷慨赠金的男狐,都足够让人茶余饭后津津乐道,历久而不衰,狐妖可以说是各种志异神怪小说中出现最多的物种。 其实胡六福也能理解一点,那些个书生很多都过得穷困潦倒无人问津,只能在深夜时分幻想一下能有红袖添香这样美好的艳事来逃避现实的落差,也都是挺可怜的人。 “鸿云才不是那种不切实际的人,他跟那些书生都不一样。”罗伽不满的说, “他是我见过的人当中,最温柔最善良的,而且很有才华!如果,如果他没有身故的话,来年的新科状元绝对是他!” 第74章 “身故?”胡六福恍然大悟, “我刚才就看他额间有黑印,别是你害得吧?” “我没有。”罗伽狐脸上露出泫然欲泣的神情, “我那时还年轻,只想着能跟他长长久久永远不分开,从不想着人与妖之间还隔了一个物种的差距,我甚至没注意到他身体越来越不好,只是自私的想跟他厮守。” “后来他身体的确不怎么好了,我就到处找灵芝妙药给他看病,可用处都不大,后来我渐渐的就明白他身体不好的原因是我。” 罗伽语气低沉, “我也想过离开他,可又实在舍不得,就想着再陪他一阵子,等他考上状元后送他入京再走,可是我还没来得及实现这个念想就被人打断了。” “那天村子里突然来了个收妖的和尚,见了鸿云就说他被妖孽缠身命不久矣,让他把我交给他处置。可是鸿云不肯。”罗伽提到这事眼里就有些泪光, “我一直以为我把自己隐藏的很好,到处都学得像个人,其实他早就看出来了,只是一直故作不知没有揭穿我罢了。” “后来那和尚见他不配合,索性就联合其他村民一起来堵了鸿云家门口,他们手中拿着斧子锄头看到,跟鸿云说村上出了个妖,如果不把我交出去的话,我迟早会祸害村里。那时恰好后山一代有小妖吃人的事,他们也一并算到我头上,言之凿凿说肯定是我干的,如果鸿云敢护着我,那就连他一起杀。” “鸿云虽是个读书人,但他重情重义且不惧威胁,只让我赶紧找机会走。我哪里肯走,再说那些人气势汹汹的堵着鸿云,我要是真的走了,他怎么办呢?” “混乱中,鸿云被谁不小心推到撞到了镰刀上,当场就……就死了。”罗伽抬起爪子擦擦眼泪, “那些村民见他死了,都说是我用妖法做的,更气焰嚣张要杀我。” “我眼见着鸿云闭上眼,一时气血攻心,就把在场的所有人都杀了,还冲出去把其他没有参与的村民一并杀死,这才犯下了滔天的杀孽。” “可我并不后悔。我从化形到认识鸿云,几百年从未害过人命,他们污蔑我还想杀我,这便算了,我的鸿云做错了什么?即便他们不是故意要害他,可鸿云到底还是死了。他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 胡六福听他含泪讲完了所有的故事,心里微微发疼,他只知道罗伽过去杀过不少人,却从不知道这样的因果,一时间竟没办法说他是对是错。毕竟罗伽那样喜欢宣鸿云,却亲眼看到他死在自己面前,正常人都得疯。 “你们都是傻子。”胡六福叹气, “你是,那桃仙也是。” “所以,你现在想我怎么帮你?你付出一切代价回到这个时代,为的就是想要改变这一切,好让宣鸿云活下来吧?” 罗伽点头, “不错。这是我来到这里的根本原因,我原本以为我自己一个人可以办到,但我前阵子企图杀掉过去的自己时却发现我没办法动手。” “也许是因为这是‘过去’,我想杀死过去的自己遭到了天雷袭击,一下子就被打回了原形,想恢复还需要一段时间,可那和尚很快就要来了,我实在没有办法,只好来求你。” 胡六福心下大惊, “你疯了!?你要杀掉过去的自己???你杀了他,你现在也不可能存在了!” “我当然知道。”罗伽苦笑, “可我别无选择。我太了解过去的自己了,除非死,否则这个时候他不会走的,我只有杀了他,把一切的源头都掐断了,这场浩劫才会过去。” “没了我,那和尚便没有理由要挟鸿云,鸿云不会被错杀,我也不会犯下杀戒而被关押一千多年。所有罪孽因为而起,当也由我亲手斩断,死了一个我,大家都好。” “放屁!”胡六福忍不住爆粗口, “你死了考虑过宣鸿云的感受吗?你做事冲动的这个臭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我看你这一千多年也算白长了,解决的办法那么多,你却偏挑了这么一个蠢的!” “你把那和尚引开不就完事了?” 罗伽:“……” “还有这条路可走?” 胡六福无奈扶额,非常想把罗伽的脑子敲一遍看看里头都是个什么, “你整天说我是蠢货,其实你才蠢呢,我看你就是被关久了脑子生锈,这么简单的事非要搞复杂,弄得你现在没法化形施展法术,你说你图什么?” 罗伽满脸懊丧, “我只是觉得自己罪孽深重,想着要赎罪,却没想那么多。” 胡六福无奈的看着罗伽丧气的狐脸,到底还是安慰了他两句:“算了,不管怎么说现在有我呢,你放心,那和尚就算来了,我也能想办法保住你跟你的鸿云先生。” 罗伽眼泪汪汪的看着胡六福,抬起爪子擦眼泪, “六儿,哥这些年没白疼你一场,你真是好孩子,哥没看错你!” “这事完了以后,我就想法子送你回去。” “不回了。”胡六福翻白眼, “我都跟展大哥在一起了,还回去干嘛?” 罗伽抬首蹭蹭胡六福的衣摆,又说:“算日子,那和尚再过几天就能来了,我还是躲在你怀里不出声,你要是能把一千年前的我劝走也成,那和尚好像也是有两把刷子的,我怕你打不过他。” “打不过也要打。”胡六福不屑的说, “我师父早先就曾说过,修行之人不能心脏,那和尚我看也不一定是真和尚,能做出这种龌龊事的人,算个什么正经人?败坏我们修行人的名声。” 第75章 “你不是一直都讨厌和尚,嫌人家抢你生意吗?”罗伽不解风情的问他。 “那是正当同行竞争,我又没说真的讨厌他们。”胡六福捏他的狐耳, “不管道士还是和尚,出了这种人渣败类,我就有义务替同行清理门户,到时跟他会面瞧瞧,看他能有什么把戏!” 罗伽瞬间觉得胡六福的身形一下子高大光辉起来。 ———————— 第44章 四十四 好几天没见到展昭,胡六福心里也是想念的,只是现在罗伽这边的事更需要他费心,他只能用信蝶跟他联系,解一解相思之苦。 狐狸罗伽则半夜悄悄地溜了出去一趟,偷偷地趴在窗外偷看了自己心上人一夜。 第二天清晨,胡六福是被窗外的背书声吵醒的,他迷糊着揉揉眼从床上爬起来穿好衣服,天气回暖后清晨天亮的时间也比以前早了,眼下也就是六点多,但外头已经大亮。胡六福推开门后就看到宣鸿云在桌前认真背书,而这个世界的【罗伽】则翘着二郎腿盯着院子唯一的母鸡看,口水都要流出来。 “宣公子早呀。”胡六福打了哈欠走出来, “你一早就起来背书呀?” 宣鸿云放下书本起身给他端了盆水来让他洗漱,默不作声的算是回应了他的话,胡六福洗漱完后在院子里做了会操活动下身体,回头就看到罗伽一脸敌意的看着自己,那双眼里有些红光一闪而过。 只是小小的幻术而已,胡六福要破并不难,一千多年前的罗伽他还是能对付的,所以当看到胡六福并不把自己的幻术放在眼里时,罗伽的面色都变了。 “阿云,我饿了。”罗伽懒洋洋的嚷嚷着, “刚才那母鸡下了个鸡蛋,我们把它吃了吧?” 宣鸿云放下书本,很是听话的去厨房忙碌,只留下罗伽和胡六福在院子里。他人一走,罗伽就变了脸,恶狠狠地瞪着胡六福骂道:“你究竟是什么人!?接近阿云有什么目的!?” 虽然很想喷他说就是你自己求我来的,但胡六福还是忍住了,他不咸不淡的说:“我就是个路过借宿的人罢了,是你先对我用幻术的。” 这个时空的罗伽任性胡闹且不讲理,明明就是他先动手,可他却毫无愧疚之心,龇牙咧嘴的把胡六福看成是心怀叵测的除妖师,想着法子要撵他走。 可惜胡六福并不搭理他,无论他怎么挑衅他,他都不搭话。 “罗伽你不要胡闹。”宣鸿云看出他俩之间莫名其妙的紧张气氛,猜着肯定又是罗伽看人家不顺眼, “你不要总是对别人这么提防,胡公子只是借宿两天而已。” 罗伽才不信,他坚定地认为胡六福这个人出现的太突然,又是个懂法术的人,说不准就是冲着自己或者宣鸿云来的,他从小到大见多了那些伪善的除妖师,并不觉得胡六福像个好人。 “你这臭脾气可真难伺候。”胡六福私下里偷偷地掐怀里红狐狸的屁股, “这要不是顾忌是你,我就能把他吊在树上让他反省三天。” 红狐狸在他怀里委屈的呜咽两声,想来也知道自己以前是个多讨人厌的家伙,讨好的蹭蹭胡六福的胸口,企图让他不要那么生气。 对于他三番两次找麻烦的举动,宣鸿云对胡六福很抱歉, “他这个人就是这样无礼,若是得罪了胡公子你,我替他赔不是。” “没事没事。”胡六福不当一回事的挥手, “我知道他这人就这德性,宣公子你不用替他背锅。” 宣鸿云面上有些困惑神色,犹豫了一会儿问:“听起来,胡公子从前认识他?” 胡六福挠挠头,干笑着道:“没有啊,这不是在你家都住了两天吗?多少也是有点解他的,你别多想啊。” 宣鸿云然的点头,算是接受了他的这个说法。 胡六福偷看一眼神色如常的宣鸿云,抬手轻轻拍了拍怀里不敢动弹的红狐狸,故作神秘的说:“宣公子,我能不能偷偷地问你一句?” “你这样好的人,为什么会喜欢那个混小子啊?” 宣鸿云大概没想到他会问这么惊世骇俗的问题,一时间竟慌乱的把手里的杵臼惊得掉在地上,半晌都不知道去捡。 看他这受了惊吓的模样,胡六福好心的帮他把东西捡起来,又说:“你放心,我是不会出去乱说的,只是这两天我看着你二人举止亲密,又夜夜宿在一处,想着应该是那样的关系,有些好奇罢了。” 听他这样解释,宣鸿云脸上一片红晕,低头讷讷的想了半天后才小声说:“嗯。” “罗伽那狗脾气,也就你能受得了。”胡六费轻叹。 “不是的。”宣鸿云小声辩解, “他其实很好,只是有点不喜欢别人,总觉得那些人不安好心。可私下里,他对我很爱护。” 胡六福这点倒是信,不然怀里这臭狐狸也不会半夜三更不睡觉,自虐一样的趴在窗台边看他一整夜,必定是因为爱惨了宣鸿云。 “那你打算以后怎么办呢?”胡六福犹豫了一会儿,到底还是揭露了自己的身份, “我略通些法术,看得出来那罗伽不是凡人,你们之间要在一起的话应该不容易吧?” 他这话比刚才那句还要惊天霹雳,宣鸿云惊慌的立刻警觉看着他,仿佛他果真是什么坏人一样, “你在说什么?小生实在不懂!” “我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是不会贸然来找你的。”胡六福认真地说, “正好现在罗伽不在,我索性就说了吧。” 第76章 “宣公子,你与罗伽不日或许会有大劫,恐伤及性命,我是来帮你的。” 没有人会轻易的相信一个陌生人的话,尤其这个陌生人刚才还直接把罗伽是妖的事直接点了出来,被罗伽灌输了除妖师都是恶贯满盈观念的宣鸿云立刻推开几步,拿起桌上的刀就指着胡六福:“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都说了,我是来帮你的。”胡六福知道他一时半会儿不信,可那和尚说不定明后天就来了,他需要宣鸿云的配合。 “谁会信?”宣鸿云瞪着他, “怪不得罗伽不待见你,原来你……” “真的。”胡六福认真地看着宣鸿云,轻声说道:“你不知道,有个笨蛋他千里迢迢去求我救你,他为了你千辛万苦,受了很多罪,请你看在他这样可怜的份上,信我一次。” 他的神情不似作假,宣鸿云有些半信半疑,眼前人看着的确不像是坏人,如果他是冲着罗伽来的,那这两天大可以出手,可他一直和善的帮他忙家务,就算罗伽几次出言挑衅都没生气。 “那人是谁?”宣鸿云最终低声问道, “那人认识我?” 胡六福把自己怀里的红狐狸抱出来,把他放到桌上后往前推了推:“你不是吧心心念念了他这么多年吗?现在,正大光明的去跟他说说话吧。” 红狐狸猝不及防的被推到台面上来,抬头愣愣的看着眼前这个朝思暮想了一千年多年的俊雅书生,眼里慢慢地聚集了许多泪。 宣鸿云也有些疑惑,他不解的看着胡六福:“胡公子为何要将一只狐狸带出来?小生并不认识这狐狸。” 他虽然知道罗伽不是人,可却也没见过罗伽的真身,所以现在一脸懵逼也算正常。而红狐狸则迟迟不肯开口,最终好似胆怯了一般,忽然扭头跳下桌子,疯了一样的冲出房门跑没了踪影。 “没出息!”胡六福跺了跺脚, “亏你就只会欺负我!” 宣鸿云傻眼的看着那红狐狸满眼泪花的看着自己,好像一个人一样的流露出对自己强烈的留恋爱慕之情,可还没等他问个明白,那狐狸却又一阵风似的跑没了影,一时间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 “算了,还是我来说吧。”胡六福也不敢把全部的真相说出来,怕穿越时空这种事没几个人能接受, “那狐狸是有神通的,以前受过你的恩惠,他算出你最近或有血光之灾,所以特意请我来帮你渡劫。” “宣公子,我承认我最初住进来动机不纯骗了你,可请你信我,我是认真地想帮你。”胡六福想了想又说, “实不相瞒,你可以不信我,但有个人的大名你一定是知道的。” “谁?”宣鸿云犹豫着问。 “他就是威名远扬的青天包大人麾下四品带刀侍卫——曾经的南下展昭。” 展昭的大名如雷贯耳,宣鸿云怎么会不知道? “展大人的名字我们自然知道,只是他同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怎么没关系?”胡六福骄傲挺胸:“他是我枕边人,同我情投意合!” 宣鸿云脸上恍惚了一会儿,而后上下打量了一会儿胡六福,极为不信他的话:“不可能。小生虽未见过展大人,但展大人那是何等顶天立地的男儿,怎么会看上,看上胡公子这样,这样的男子?别是你骗我的吧?” “这有什么可骗人的?”胡六福有些不服气, “难道我就这么差吗?” “也不是说你差。”宣鸿云好心解释, “只是你看起来实在不像是展大人的枕边人,你又如何能证明呢?” 胡六福也为难起来。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个清朗温润的声音,带着些胡六福熟悉的笑意。 “他说的的确是真的。” 展昭推门而入,走到胡六福身边后对着宣鸿云俯首作揖, “在下展昭。” “这位正是在下枕边人,如假包换。” 这下换宣鸿云震惊了。 ———————— 第45章 四十五 胡六福比宣鸿云更震惊,他怎么也没想到展昭竟然会来,眼下他都做不出其他反应,只能傻呆呆的看着展昭缓步走到他身边,见他拿出自己腰间的牌子递给宣鸿云看:“宣公子如果不信,大可以仔细察验一番。” 宣鸿云忙摇首惊惶的说道:“不必了,展大人的威名小生也还是听过的,想来也不可能有人敢冒充他。”他有些为难的看了看胡六福,细想之后才开口半信半疑的问:“你说我与罗伽来日会有大祸,究竟是怎样的大祸?” “我不能说得太细,你只要听我的,明日开始带着罗伽,无论你用什么样的理由都好,把他带去你觉得隐秘的地方暂时躲藏一阵子,剩下来的事就交给我。”胡六福叮嘱道, “一定不要对罗伽说漏嘴,他那人性格冲动又爱闯祸,万一他一时情急做出什么事来,我这一趟就算白费了。” 尽管宣鸿云对胡六福话中一再透露出的对罗伽性格熟知的信息,但他还是选择先不追究这事,他在心里也掂量了一会儿,他不觉得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可以被胡六福所图,要图也是图罗伽。可眼下又有展大人作保,他的人品是一定可靠的,应该也不会害他们。 思来想去,终究是心里的担忧胜过了一切,他选择信一次:“虽然你肯说到底是什么样的祸事,但,但我信你,明日我就带着罗伽去我一个同窗那里躲一躲。” 第77章 三人正说话,门外撞进来一个身影,一路都骂骂咧咧的,宣鸿云还未给他介绍展昭,他就不高兴了:“这又是哪来的?” “这是……这是胡公子的一个朋友,姓展。”宣鸿云思来想去选择了隐瞒展昭的身份,怕罗伽东问西问他瞒不住。 展昭淡淡的瞥了一眼一千多年前明显更加无法无天的罗伽,缓缓开口:“罗公子。” 罗伽本来在外头就受了气,回来本想跟家里的书呆子撒撒娇抱怨一番,结果一进屋子就杵着两个门神挡路,心里的怒火就更冲了:“管你姓什么!告诉你们,这里是我家!你俩哪来的还给我滚哪去!爷这里不欢迎你们!” “还有你!”罗伽喷完后又转头去瞪宣鸿云, “你带人回来为什么不知会我一声?我最讨厌有外人了!” 听他这蛮不讲理的口气,胡六福还是没忍住怼他了:“这是人家宣公子的家,他爱让谁来就让谁来,你管得着吗?人家只是好心收留你,住久了就以为自己也是主人了?” “我本来就是主人。”罗伽冷笑, “莫说这破屋子,就是他整个人,都是我的!” 宣鸿云的脸都红得像熟透的西红柿,忍着羞耻不住的要去拉罗伽的衣袖,就听罗伽又说:“我在外头遇着一个难缠的臭和尚,险些就没了性命,本想回来与你好好说说,谁想你竟然跟别人亲亲密密的说话!” 胡六福和展昭互相对视一眼,心里都有些诧异,因为按着罗伽的说法,那和尚最快也要明天才能到,为什么今天他就遇上了? 难道……事情已经悄悄地变了? 胡六福来不及细想,他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立刻对宣公子说:“你快些带他走!现在!马上!” 宣鸿云糊里糊涂的本想多问几句,可看胡六福一脸的严肃不似作假,忽然就什么也不说了,马上就回屋收拾东西打算走。 “你干什么呢?要去哪里?”罗伽看他把包裹都翻了出来,不满的过去按住他的手, “你要干嘛?” 宣鸿云撒谎说:“我有个同窗想要与我细细探讨一番前几日才学会的文章,你随我一同前去吧,我可能要过好几天才回来。” “干嘛要去他那里啊?”罗伽不满, “别人家哪有自家好。”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你听话些。”宣鸿云摸了摸罗伽的头轻声安抚他,罗伽动了动耳朵,嘟囔着到底还是跟着一起帮忙收东西。 胡六福急忙在屋子周围布置结界,他感觉那和尚一定很快就会找到这边来,这时候的罗伽修行还不够,逃出来的时候肯定没法彻底掩盖自己的踪影,被人找上门来是很容易的事。他只希望这结界能拖延一点时间,好让宣鸿云带着罗伽尽快离开。 展昭帮他一起贴符纸,边低声安慰他:“你不要担心,还有我在的,那些村民如果真的要来,他们不敢动官府的人。” 胡六福感激的看他, “展大人,你怎么突然过来了?你不知说有公务吗?” “是有些公务的。”展昭解释说道, “但是我心里总有些不安,那和尚假如真的那样厉害,我担心你一个人或许有危险,就算你能对付他,万一那些村民一时情急伤了你……所以我跟包大人说明了原委后急匆匆的来了。包大人说若是有需要,他随时可以让王朝马汉带人来援助。” 胡六福心头热热的,这种被人重视的感觉真好, “展大人,你对我真是太好了。” “那是应当的。”展昭微笑着贴上最后一张符纸, “你之于我意义不同,我理当珍重。” 做好所有的结界措施后,胡六福把罗盘摆在桌上开始演算,宣鸿云终于带着罗伽从屋子里走出来,罗伽一眼就发现了屋子周围的结界,他皱眉不满的说:“就算我们不在家,你凭什么对我家做手脚?” “罗伽,胡公子暂时帮咱们看着房子,你就少说些话,快随我走。”宣鸿云生怕他这时候要对胡六福动手,连忙拽着他要走。 罗伽嚷嚷着还想说两句,可下一秒胡六福就察觉到又有人来了。 一个光头大和尚穿着袍子自远处不疾不徐的赶来,胡六福脸色大变,忙对宣鸿云吼道:“愣着干什么!走啊!” 宣鸿云被他吓坏了,忙拉扯着罗伽从后门偷偷地离开,刚好大和尚此时也到了胡六福的门前,他笑眯眯的站在门外看着院中坐着的胡六福,抬手先是一句“阿弥陀佛”,而后又说:“没想到这小小的村子里竟也有同道中人,失礼了。” “既然知道失礼,就不要硬闯。”胡六福端着架子同他说话, “我先来的,你还是识趣些自己走吧。” 那和尚咧嘴一笑,面相看着虽慈祥和蔼,可他的眼里却透着些阴邪,怎么也不像是正道人,他并不被胡六福所吓倒,反而往前又走了一步:“按说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你修你的大道,我拜我的佛宗,本是两不相干。只是,那狐妖我是要定的。” “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胡六福不屑的说, “你们这些和尚就喜欢抢人家生意,我再说一遍,这是我的地盘。” 大和尚脸上的笑意渐渐隐去,似乎有些不耐烦:“小子,凭你的这点道行想与我抢东西还是早了些,我劝你还是省省。” “那我们可以试试。”胡六福从腰间抽出桃木剑,又扯出几张符纸来:“你要是不信,可以往前走一步试试。” 第78章 大和尚阴森森的看他一眼,其实胡六福并没有他说得那么弱,要不是结界布置的晚了些,这和尚今天是不大可能摸得过来的,那和尚也只是嘴上狠一狠,他实际上不清楚眼前这个少年到底有多少实力,看他不卑不亢大有准备打一架的样子,他也有些犹豫。 自古同行相争大多没好事,和尚这些年也懂这个道理,早年的时候他也干过劫杀别的同行以吸取别人的修为,可那事情做多了也是有天谴的,以至于后来好几年他不敢再做,还有几次险些下错手被比他厉害的人打得差点没了命。 “小娃娃,咱们退一步商量,那狐妖可以归你,但你能不能把他的狐珠分与我一半?”大和尚转而开始商量, “我只要一半。” 胡六福皱眉, “你要他的狐珠做什么?” “自然是求长生不老。”大和尚一脸你在说废话的表情, “难道你不是为了这个?” “谁跟你一路!”胡六福唾骂道, “你也不怕丢了你祖师爷的脸!自古像咱们这种人行走江湖讲得是一个公道,降妖除魔只为还人间一个清净,不让那些邪祟害人信命!可不是让你拿着一身本事反去祸害别的妖灵!你取了他的狐珠自己用了,这是违反道义的事!” “做这种事的人多了,我又有何不可?”大和尚轻蔑的说, “看你小小年纪的竟也这般虚伪,难道你不想长生?” “骗鬼去吧你!”胡六福又骂道, “莫说我没想过长生,就算是想也不可能做这种事!我还可以告诉你,拿了他的狐珠并不能让你长生!那都是几千年来流传的谣言罢了,我马上就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社会主义科学核心价值观!” 物种都不一样,罗伽的狐珠拿出来最多只能炒菜当配饰,延年益寿的目的都达不到。 大和尚的耐心终于告罄,在他眼里胡六福就是不知天高地厚想独占狐妖的野心同行,他找了这么多年才找到一个资质好的狐妖,怎肯这样放过? 他念两句阿弥陀佛,而后往前踏一步破开胡六福的结界冲进来。 ———————— 第46章 四十六 胡六福神经崩了起来,举着木剑严阵以待,展昭从阴影处提剑冲了过来,挡在了他的前面,将那大和尚一脚踢到一边,剑尖直指地上的人。 大和尚没想到这里竟然还藏了个武林高手,他也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从地上爬起来后一见展昭,举着禅杖又杀了过来,和展昭缠斗了在了一起,胡六福在一边不敢上前去干扰,怕影响展昭。 不过他也是可以来些阴招的,时不时地偷偷给大和尚上一些小咒拌他的脚,再不然就趁他无心分神的时候放火烧他的衣摆。很快大和尚就力不敌展昭逐渐往后退,再加上胡六福给他使绊子阻碍了他施法,他逐渐意识到情况不太妙,回身找了个空隙连忙使了个障眼法逃了出去。 眼见着和尚跑远,展昭收剑回鞘走到胡六福身边,低声问他:“要追吗?” 胡六福摇头道:“不用追,反正他肯定还会再来的。” “他这种穷凶极恶为了修行不择手段的人,绝不会这么轻易的就放手。”胡六福若有所思, “好在宣鸿云和罗伽已经离开了。” 他的话音刚落,院子外又冲进来一只大耳朵红狐狸,他急匆匆的跳上石桌问道:“小六福你没受伤吧?” 在确认胡六福安全后,他才松了口气,又小心的问:“那……鸿云离开了吗?” “走了,你放心吧。”胡六福摸了摸他的皮毛, “倒是你,不是叫你找了地方也躲起来吗?你现在这个形态可帮不上忙。” 罗伽撇撇嘴, “我当然想亲手报仇,怎能一个人躲起来?再说万一你打不过他,我还能帮你一把。” “我有展大哥呢。” 罗伽默默地仰天翻白眼,心说有人罩着了不起啊。 “那和尚朝着南边跑了。”展昭在一边说道, “约莫这两日可能不回来。” “那肉秃驴必定是去想法子煽动村民来找茬。”罗伽咬牙切齿的说, “要不是我现在是普通狐狸的样子暂时恢复不了,我现在就去咬死他!” 胡六福戳了戳他的脑门说:“你忘了自己被关一千多年的事了?出来后可不能再杀生了,不然我可保不住你。” 罗伽满不在乎的说:“我又不怕,大不了再关一千年。” 胡六福抬手敲了敲他的脑袋,跟着展昭一起进屋去,他本来以为会有一场恶战,谁料那和尚原来也没有多厉害,竟这么仓皇而逃了,只好先回去在做计划。 好一阵子没见了,胡六福当然想跟展昭二人世界,看着罗伽就怎么都有些碍眼了,罗伽白眼翻上天,气鼓鼓的自己甩着大尾巴一摇一摆的出了门去。 胡六福悄悄地握住展昭的手,小心地问他:“展大哥,你这些天有没有……想我呀?” 这个问题在这种古代问出来实在算是不怎么要脸,不过展昭也并没有忸怩,他只是温文一笑,低声在胡六福耳边轻声回道:“不如你来猜猜?” 胡六福脸不争气的又红了,他觉着自己作为一个现代人在撩这个技术上竟然这么落后,可他又确实一见展昭就词穷,只好傻呆呆的任人撩拨。 按说展昭也不是那种孟浪无礼之人,可他的确很久没跟胡六福好好地在一起了,那晚好容易有了些兴致又被罗伽半夜跑来打乱,有了心仪之人后有些事情就和以往不一样,正常男子总是会有些冲动的。 第79章 于是,在气氛刚好的情况下,有些事发生的也理所当然。 罗伽在外头一边咬着野草一边暗骂,早知道当时他就不多事给他俩关小黑屋,人家在屋里你侬我侬,他在外头守门还要当单身狐。 呸。 罗伽吐掉口中的野草根,气哼哼的站起来伸伸懒腰准备去找些吃的,打算明天天亮前都不回来,让屋子里那对小鸳鸯饿死算了。 宣鸿云两人离开后这家里就剩了胡六福与展昭两人,他们在人家床上干了那事也很羞愧,胡六福第二天一早就开始打水洗床单,展昭在一边帮忙,一边低声道歉:“你别生气了,昨夜……是我不好。” 胡六福的耳朵都还红着,他瞪了展昭一眼,好半天才嘟囔着说:“你走开。” 谁能知道平时看着温文尔雅的人昨夜能那样凶猛,就跟八百年没吃过肉一样,胡六福可算明白了那些小说里为什么都描写的那么露骨,因为有些人确实床上床下两个人。 展昭闭上嘴,把胡六福手里的床单拿过来认真清洗,似乎在为自己昨天的行为道歉,他原本的确不是那种胡闹的人,可能的确是太想他了。 换作以前,站找事不可能相信自己也会有这种像是毛头小子一样的时候,可也许胡六福于他而言已经不是那么简单的存在了,他总是能让自己的原则一退再退。 两人费力的把床单全部洗好,又把被子抱出来晒了,一起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等我们回江宁府的时候,城中的花草该都开了,到时我带你去踏青。”展昭伸手给胡六福小心地揉腰, “你好些了吗?” 胡六福舒服的哼了一声,似乎很满意他的服务。展昭轻笑,凑过去将他的脑袋放到自己肩上,好让他能更舒心的倚着自己睡一睡。 两人在柔和温暖的春风中就要睡着,忽然从外头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好像是很多人往这边过来了。展昭警觉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胡六福紧随其后,两人放眼望去,果然看到一群人过来了,手里个个都拿着斧子锄头等器具,看着就是来意不善。 为首的就是昨天被打跑了的和尚,他义正言辞的站在院子外正色说道:“大伙看仔细了,贫僧说得那狐妖就藏在这处!” “只是那狐妖被人护着不知所踪,你们若是想今年的收成有保障,就要让他们把那胡要交出来,否则那狐妖还是会继续吃人害人的!” 他的这话引起了身后村民的响应,大家立刻开始镇臂高呼要处死那狐妖,胡六福冷笑一声,在展昭护着下走到门前,隔着篱笆墙骂道:“臭和尚你还敢来?昨天是没被打够吗?” 和尚无所畏惧,他指着胡六福对身后一群人说:“你们可看好了,此人就是助纣为虐的罪魁祸首!他帮着拿狐妖逃匿,想要害死你们所有人!” “这人就是勾结妖孽的无耻之徒!” 村子里近几年的确有妖物作祟,频频在后山害人,再加上大和尚口若悬河洗脑功夫到家,这些无知的村民很快就被他煽动,蠢蠢欲动试图攻破宣鸿云家中的大门,一个个的举着斧头就要砍。 展昭把胡六福护在身后,自己挡在身前严肃的看着眼前这些人,朗声呵斥道:“放肆!有展某在此,谁敢造次?” 他虽未着官服,但常年为官练就的一身气势足以震慑那些村民,只看他左手放在腰间握住巨阙剑不怒自威的架势就可以看出他不是好惹的人。 村民面面相觑,纷纷互相打量不知该不该往前,这人看着像是有些来头的样子。 大和尚不屑的说:“怕他做什么?你们不想除妖了?” “哪来的妖?”胡六福从展昭身后走出来,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这种卑鄙小人只会胡说八道,你说这地方有狐妖,证据呢?” “那狐妖分明已经被你放走了,我上哪去给你找证据?”大和尚阴森森的看他, “再说你让我进去搜查,我自然能查出来!” 胡六福面无表情的看他, “这是我朋友的家,你说进来就进来?我说这里没有狐妖那就是没有,你如果拿不出证据来,你就是个欺世盗名的骗子!” 他继而又对那群村民说道:“你们后山的那妖物我可以帮忙除掉,但你们确定要听这肉和尚的话吗?宣鸿云那人也是你们村子里的人,他要是真带妖物回来想害你们,早就害多少回了,用得着这臭和尚在中间挑拨离间?” 宣鸿云的为人在村中还是有些名望的,作为村里唯一的读书人,虽父母早逝,但从小就乖巧懂事,又勤奋努力,不知是村里多少人心里的榜样,若是他藏匿妖物也的确说不过去。 当中有人犹豫起来,大和尚看他们分心,气得又骂:“这臭小子说什么就是什么了?有本事让这家主人出来当面对质!跟他一起住的那青年是不是狐妖变得!” 村民又想几个月来总是吃住在宣鸿云家的男人,便也都纷纷表示起来,扬言就是那青年来了以后村子里时不时地就开始丢鸡,他不是狐妖怎么解释? 胡六福在心里暗骂罗伽是个不省心的,想吃鸡难道不会自己去后山抓吗?非得要在自家门前薅,他有啥脸说自己蠢笨? 眼看着那群人又被和尚挑拨的想要冲进来,胡六福索性也大方了,跟展昭互相交换眼神后让开了路:“那你们进来搜吧,搜不到的话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第80章 “到时别怪我了。” 说罢,胡六福反手捏碎一张符纸,符纸在空气中燃烧炸开,一只巨龙腾空而起直冲云霄呼啸而去,隐隐的有金光闪过。 村民被这异象吓住了。 胡六福得意的偷偷对展昭一笑。 论唬人,他也是有一手的。 ———————— 第47章 四十七 村子里的人大多一辈子都没出过附近超过十里之外的地界,被胡六福这一炫技唬得一愣一愣的,顿时都不敢轻举妄动,生怕胡六福再变出一条龙来把他们都吞了。 和尚心中不耐,他昨天在村子里打听过了,这地方只住了一个穷酸秀才,性子沉静文弱很好拿捏,想着若是能聚集一些人去威胁他,想必他肯定会屈服,而后乖乖的把那狐狸交出来。却不料竟被眼前这两人给坏了计划,生生的把他的事给祸祸了,便冷声又说:“不过雕虫小技罢了,贫僧愿与你斗上一斗,你敢不敢应战?” “有何不敢?”胡六福抬头挺胸, “只怕是你待会要跪下秋求饶呢。” 展昭有些担忧,那和尚看着就是个阴险狡诈的人物,他怕胡六福会吃亏。可胡六福觉得自己必须要站出来,就算不为了罗伽,为了他师门的门面,他也要应战。 和尚并不只是会挑衅,他的确是很有几把刷子,几个法咒下来雷光大闪,原本晴朗的天空霎时间乌云密布刮起了大风,空气中的水汽皆化作根根银针扎向胡六福。胡六福张开结界护住自己和展昭,而后从口袋中掏出几张符纸随手卷了放在口中,而后又张口吐出熊熊烈火随着符纸化作一只巨鸟冲向和尚,巨鸟所过之处落下许多火焰,几乎把周围烧作一团。 胡六福一剑劈开虚空,淡蓝色的剑气直冲和尚门面,他抬手举着禅杖击挡,却被那剑气震得后退了好几步才站稳。和尚眯起眼睛来,他走南闯北这么多年,所见过的修行者各种路子都有,像这小子的来历看不出任何门派,也不知是哪里冒出来的。 他眼里划过一丝阴鹜,一手拿着禅杖,另一只手偷偷地在背后不知弄了些什么,而后在与胡六福斗法的时候趁着他不注意把那东西扔了出去。 胡六福只觉得眼前什么东西一闪,还没来得及想出是什么,忽然就觉得自己浑身冰冷脑子里一声钟鸣响过,两腿一软直接跪了下来浑身无力。展昭面色一变,立刻上前一脚把和尚踢开,把胡六福揽在怀里后紧张的查看他的状况, “六福?你还好么?” 胡六福眼前虚虚实实看不清人影,他脑子里浑浑噩噩的听不清人说话,像个痴傻的孩子一样呆呆的盯着展昭看,眼里却没什么焦点。展昭心下一凉,手中巨阙指着那和尚怒道:“你对他用了什么卑鄙的手段!?” 和尚老神在在得意一笑:“也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只是些虫子罢了,若是你们不把那狐狸交出来,这小娃娃怕是以后都要在塌上过活了。” 说罢,他对着身后的那些村民说:“你们还想我施法的话,就赶紧把那秀才的下落找出来,不然我明日就走。” 村民着急了,嚷嚷着要把胡六福和展昭绑起来拷问,一群人拿着锄头想要靠近,展昭冷眼看着他们越走越近,从腰间掏出令牌对他们说:“想动官府的人,也要看你们有没有那个胆子。” 村民大部分人都不识字,但官府的牌子还是认得的,有年纪大的立刻就有些退缩,这年头谁敢跟官府的人作对?稍有不敬就可能吃牢狱之灾,谁敢? “听说是官府就是官府了?”和尚不屑的说, “你们到底抓不抓?” 展昭把胡六福搀扶到桌前坐好,然后转身提剑立于院前,看着外头的人扬声道:“诸位,在下乃江宁知府包大人身边的护卫,展昭。若你们有什么冤屈不平,展某可以替你们向当地的县衙报案。但你们假若听信小人之言随意处置旁人,伤及无辜的话,就休怪展某不讲情面了。” 听到他自称展昭,村里人都开始震动起来,包拯的名字几乎可以说是家喻户晓,他身边的展护卫也是大名鼎鼎,他如果真是展昭,那就代表他说的话绝不可能是假的。 “可是,可是和尚说咱们村里有妖物作祟,不降服的话咱们村子今年都没收成。” 村民们犹犹豫豫的, “这事也不归官府管吧?” 展昭淡淡的瞥了一眼和尚,又说道:“不信官府的话,却偏要信一个不知哪里来的江湖人士?这村中若有妖物横行,也该找正经的方士来,此人来历不明口出狂言,展某瞧着实在不像是可靠之人。” “你们若是还不信在下的身份,大可以现在去报官,我们当面对峙一二。”展昭说完后又看了看趴在桌前不知怎么样的胡六福,又说:“这位胡公子是为包大人办过事的能人,他的身份更不用质疑,在降妖一事上也颇有造诣,你们有事也可以寻他相助,不比这和尚可靠?” 在村民心里,当然是相信展昭更多些,因为包拯一行人的好名声在民间传得很广,的确是比一个区区和尚的话要可信,村民们被安抚下来后互相讨论了下,觉得展昭说得有理。反正都是要除妖,找谁不是找?那胡公子要真是替包大人办过事,那行事起来必然更令人信服。 和尚没料到这人竟然就是展昭,眼看着那些村民们都不听他的话了,也不再与他们啰嗦,只对着展昭冷笑:“展大人一张好嘴,不过就算你是官府出身也没什么大不的,不把狐妖交出来,你就让他等死吧!” 第81章 展昭拔剑而起劈向那和尚,和尚转身想跑,罗伽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狠狠地一口咬在和尚的耳朵上拼命撕咬,另一只利爪划拉在和尚的眼睛上,弄出了许多血痕下来。 和尚猝不及防就被偷袭,当下疼得大叫起来,扔了手中的禅杖就去扯那趴在自己耳边啃咬的狐狸,却死活都拽不下来。展昭上前去三两下把和尚给捆了,而后又对狐狸说:“罗伽,快些松口,六福还指着他解救。” 罗伽被千年的仇恨蒙蔽了眼睛,如今只想亲手杀死自己的仇人,可展昭的话在他耳边响起,让他想起了胡六福。他对胡六福这个孩子是很有感情的,想着若这和尚真的死于自己手下,大仇得报,可胡六福却危险了,只能急刹车松了口,一嘴血的走到旁边坐下来。 围观村民都惊呆了,互相之间都不知该怎么办,这狐狸莫非就是那兴风作浪的狐妖? “后山害你们的东西不是我。”狐狸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看着那些村民开了口, “老子乃长留山狐狸洞大仙,来你们这破村子才不过区区半年而已,而你们后山那蛇精已经作乱三年了,算算日子也做不到我头上去。” “你们这些蠢货,被个假和尚骗得团团转,就你们村里那些个鸡鸭猫狗,大爷我还看不上呢!” 村民们眼睁睁的看着那狐狸口出人言,还很嚣张的把他们所有人都喷了一遍,都像傻了一样的钉在原地, “不,不是狐妖?” “老子从不害人。”罗伽翻白眼不去理会那些蠢货,踱步到和尚面前,看着他血肉模糊的左眼恨恨的一巴掌呼过去:“别给老子装死!我们家六福要是出一点意外,老子吃了你!” 展昭无奈的看他一眼,示意他不要乱说话。 和尚被展昭捆了个结实,手脚完全不能动弹,展昭担心他会趁着人不注意偷袭,索性把他的十指全部捆了起来, “你把六福身上的东西给解了。” 说罢,他放开那和尚走回胡六福身边,胡六福闭着眼睛无知无觉,眉眼间隐隐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爬动,展昭眉头紧锁心里不安,把那和尚提过来让他解。 和尚吃痛连连求饶,只能把腰上的一个不起眼的小铃铛交了出来,只要用那铃铛在胡六福耳边晃一晃,那虫子就会自己爬出来。展昭于是照做,果然一会儿后就看到一条细小的长虫从胡六福耳朵里慢慢地蠕动出来。 展昭眼疾手快一把将它拽出来踩在底下碾碎,又去关切的看胡六福,胡六福此刻呼吸绵长脸色有些血色,看起来比刚才好多了。 罗伽跳上桌来蹭了蹭胡六福的脸,然后又对展昭说:“那和尚身上背着好些人命,展大人你可不能放过他,把他带回去好好盘问,能查出不少东西来呢。” 展昭略略一想后说:“我会写信给包大人,让王朝马汉过来一趟,假如这和尚真有人命在手,包大人自会处置他。” 村民们眼见着此事被展昭接手了,也心知没办法在这闹事,只好悻悻的往回走,不过展昭答应他们等胡六福醒来后替他们去后山看看究竟,他们这才安心下来。 胡六福被展昭安放在床边,所有的床单被套都洗了,展昭只能把自己的衣服脱给他盖着,握着胡六福的手给他些温暖。 罗伽坐在窗边抬头看着天上,一张狐狸脸上写满了忧郁,也不知道在愁些什么, “那后山的蛇精挺难对付的,我担心六福打不过。” “我会多派些人手来帮忙。”展昭低声说道。 罗伽低下头,眼中划过一丝决绝。 ———————— 第48章 四十八 胡六福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他抱着脑袋羞愧的低头不出声,罗伽讥讽的笑声在外头都能听得见,想也知道是笑话他没用,轻而易举的就着了别人的道。 “那和尚奸诈狡猾,你一时不查也不是你的错。”展昭低声安慰他, “无需为这种事自责。” 胡六福深深地叹气,他当时那么信誓旦旦的打包票一定能把这事顺利解决,没想到最后竟然还能被人算计,好像自己那些都成了说大话。 听着外头罗伽毫不客气的笑声,胡六福自知理亏也不好去跟他吵,只郁闷的坐在床边,展昭一直陪着他。 “说来,今早村长来了,说是想请你去后山看看,那到底是个什么妖,已经在这一带作乱好些年了,轻了许多术士方士都不见效。”展昭想起这茬来,沉思一会儿后又说:“我听罗伽说,那是个成精了许多年的蛇精,怕是不大好对付。” 胡六福顿时来了精神, “那我一定要去看看!不然师门的脸面真的要被我丢尽了。” “那我随你一同去。”展昭坚定的说, “你这样我不放心。” 胡六福有些不同意, “你就不去了吧?如果那蛇精真的厉害,你去了也起不了作用,万一再受伤就麻烦了。” 展昭摇头说:“纵然我帮不上忙也要跟你去看看,你一个人去我实在放心不下。” 胡六福还想说什么,罗伽从外头大摇大摆的进来了,他嘴里嚼着草嫌弃他俩:“行了,不要再腻歪了,能不能体会一下单身老狐孤苦无依的心情?不秀恩爱是能咋的?” 听一只狐狸斜着眼睛说话的样子确实有些惊悚,但胡六福抓过枕头丢了过去骂道:“你还好意思说!这都是你自己惹出来的事!” 第82章 那和尚已经被王朝马汉收押连夜押走了,剩下的事就要交给包拯,胡六福琢磨着可以让宣鸿云回来,过了两天后跟展昭一起去了宣鸿云那个同窗家中接人。 “都解决了?”宣鸿云低声问胡六福,生怕罗伽听到什么。 “差不多了。”胡六福也小声说着, “你们现在可以回去了,只是你们村子后山那个地方有蛇精出没,我要再留一段时间。” 宣鸿云点点头,罗伽听说能回去了高兴地回屋收拾东西,而他就站在门外同胡六福说话,不经意间眼角瞥见草丛里有只红狐狸正悄悄地盯着自己看,他认出这就是那天胡六福怀里抱出来的那只。 当时他没来得及看清,那狐狸就扭头跑了,这会儿又见到它,宣鸿云忍不住就蹲下神身看它,他总觉得这狐狸很像个人一样,盯着自己的眼睛里好像有很多话想说的样子。 “是你啊。”宣鸿云笑着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摸了摸狐狸的脑袋, “你是胡公子养的吗?” 胡六福有心想让他们独处说说话,罗伽这一千多年赎罪独孤无依,只能靠着回忆度日很惨,不管他俩以后怎么办,他都希望起码两人还能说上几句话。 于是他跟展昭交换了视线,很有默契的去找这个时空的“罗伽”麻烦,把他稍微绊住一段时间。 这头红狐狸被宣鸿云摸脑袋,浑身都激动地轻轻颤抖,连尾巴都控制不住的晃来晃去,很有几分狗的架势。宣鸿云并不是很喜欢动物的人,但他莫名的对这狐狸有些亲近,以至于同他说了好一阵子话都不觉得尴尬。 罗伽很想说话,可他怕泄露了自己的底,这个时候的宣鸿云还不知道自己本体是狐妖,可他终究没能忍得住,心里太多话想说了。 听到狐狸口吐人言,宣鸿云有些惊讶却也没有特别惊讶,只是这个声音却很是耳熟。他回头看了一眼正在朝气蓬勃的跟胡六福吵架的罗伽,有些困惑的说:“你们的声音怎么一模一样呢?难道你在学他?” 狐狸瞪了一眼过去的自己,不耐的翻白眼:“谁要学他。” “你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宣鸿云沉默了一会儿又问, “你三番两次偷偷地看我,总是有事情吧?晚上的时候你总趴在窗外,只是从来也不进来。” 狐狸的耳朵动了动,心头有些颤抖:“原来你知道?” 宣鸿云点头:“有一次半夜起来正好看到你趴在窗台上睡着了。” “为什么一直要跟着我?” 狐狸抖了抖身子,大眼睛里写着许多说不出口的情愫,他轻轻地在宣鸿云手心舔了舔,低声说:“我还不能告诉你我的身份,但是我……我很高兴见到你。” “为了今天,我等了一千多年。” 宣鸿云再次困惑起来, “一千多年?我们一千年前就认识吗?” 狐狸苦笑一声, “不,我们现在才认识半年而已。” 宣鸿云糊里糊涂的,怎么这狐狸说话总让人听不明白。狐狸不打算说太多,他能再次跟心上人说上几句话已经足够了。 这里的时间线已经变了,他不知道自己会发生什么变化,不敢说太多,只站起身来留恋的看了一眼宣鸿云,然后头也不回的再次消失在他面前。 宣鸿云看着他一路走远,眼里有些茫然,抬手捂住了自己心口位置,也不知为什么心脏会很难受。 那头的罗伽终于跟胡六福吵完架了,气势汹汹的拎着自己的包裹走过来拉着想宣鸿云要走,却又皱着鼻子不满:“你身上怎么会有别的狐狸味道?这味道……和我的有些相近。” “你说什么?”宣鸿云没听清,回头去问他。 罗伽自知说漏嘴,忙假装无事发生,拉着宣鸿云往回走。 “他们也不知说了些什么。”胡六福有些惆怅, “罗伽那傻子该不会什么都没说吧?” 展昭轻拍他的肩膀安慰他, “他或许有自己的想法,我们就不要过多干涉了。” 后山的蛇精这两天据说又出来害人,咬死了一个樵夫,村长又一次找上了展昭,他们报官多次也没什么用,官兵一次次的搜山也没找到那蛇精的巢穴,这事也实在没人管了。 胡六福马上就收拾东西跟着村长去后山,村子的后山原本清幽僻静郁郁葱葱,自打几年前来了个蛇精后就总是妖气弥漫,村子里的人如果单独进去很容易迷路找不到出来的路,但这山其实并不大。 胡六福看了看,这地方本来就是个风水宝地,可能是蛇精看中这地方好修炼,所以就把老巢搬到这里来,顺便吃点人果腹。 “有把握吗?”展昭转身问他, “我已经让村长去报官带人过来了,你只要把那蛇精引出来就好,切莫伤了自己。” “我知道我知道。”胡六福心里也有些小兴奋,他一路收拾的都是些小妖,桃仙人那次不算在内,好容易遇上一个蛇精,有些年头了,但他并不觉得紧张害怕,反而很想试试自己的身手。 或许,他真的不是个半吊子。 村长很快就带着一队官兵上山来了,胡六福和展昭走在最前头,山中迷雾重重都是有毒的瘴气,但他们事先都吃了些解药,所以影响也不是很大,只是能见度太低。 “这还是白天呢,蛇精也太嚣张了。”胡六福燃起了照明灯往前走,手中罗盘指针直指西方, “那蛇精的巢穴应该在这个方位,你让后头的人跟紧了,千万不能掉队。” 第83章 展昭依言回头嘱咐众人几句,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小心地跟着火把往前走。周边树丛里很安静,好像一个活物都没有,处处都透着诡异,外头的大太阳一点都透不进来,可以想象夜晚的话,这地方得多恐怖。 胡六福手中的罗盘剧烈震颤一下,而后一条黑色的影子从左边的丛林中一闪而过,只留下沙沙的声响。胡六福手里的桃木剑立刻出鞘追了过去,他拔腿就追,而后又掏出符纸念咒唤来大风将这阵迷雾吹开,使他能看清前面的道路。 展昭不敢离开他,也纵身追了过去,生怕胡六福会出什么意外。 那蛇精有些道行,但还不会化人形,即便这样也还是有些难对付,迷雾被吹散后它无处可藏,气急败坏的回头来,调转舌头张开大口就要扑来。 ———————— 第49章 四十九 展昭拉着胡六福闪身避开飞扑而来的巨蛇,而他们身后追过来的村民和官兵都吓得脚下踉跄,眼前这蛇足有八九米高,通体青紫鳞片锋利,一对尖利剧毒的獠牙足以把一块巨石瞬间穿透,只看它一眼就足以令人胆寒。 胡六福躲在树后看了一眼这条大蛇,对展昭说:“你要小心,这蛇可能有毒。不过你放心,这种连化形期都没到的东西也只是空有一身吓人皮囊罢了,完没还全开智呢,我收拾它还是有几分把握的。” “那你小心。”展昭回头对着跟来的人打手势让他们先都躲起来,而后又对胡六福说:“你打算先怎么做?” 胡六福又伸头看了一眼因为找不到他们而到处搜刮的巨蛇,又说道:“你找机会让他们把带来的雄黄粉洒在这周围,把它困在这点地方我好行动,然后就让他们继续躲起来不要被找到。” 说完这些后,胡六福又叮嘱道:“千万别把我给你的那些符纸丢掉,那些以帮你隐去自己的气味不被那蛇发现。” 展昭一一应下了,小心地站起身来去后面布置,带着村民们小心翼翼的把雄黄粉洒在了胡六福交代好的地方。胡六福估算着时间差不多了,捏指派出几个用纸扎成的假人出去活动吸引巨蛇的视线,自己则隐藏在巨蛇看不清的角落里不停地一点点靠近它。 都知道打蛇要打七寸,可这蛇太大了,连靠近它都是件很难的事,更别说攻击它致命的部位,胡六福有几次差点被它发现。 大蛇追着那几个假人到处跑,冷不丁的忽然感觉到自己的尾巴被什么东西砍断,吃痛的在原地打了一个滚,而后等它回神的时候却并没发现哪里有人。 愤怒的大蛇发疯一样的在林子里横冲直撞得想把人找出来,可它只能在这一处很小的地段活动,周围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撒了大量的雄黄粉,树干上也被贴了很多辟邪符纸,它不敢靠近,只能在圈子里不住地乱窜。 胡六福紧紧地贴着矮木丛中满头细汗,他刚才趁着大蛇追着假人无暇分心的时候一跃而起用桃木剑砍断了它的尾巴,而后又立刻藏了起来,眼下那大蛇气得到处撒泼,好几次他险些就被那巨大的身躯给压死,只能趴在这里躲避。 身后似有细微的动静,胡六福汗毛都竖起来了,这地方除了大蛇难道还能有别的什么东西?不等他回头看清楚,一只红狐狸窜到他身边,蹲在他耳边小声说:“不要慌,是我。” “罗伽?”胡六福惊讶出声, “我不是让你不要来吗?你现在就算半个普通狐狸,万一被发现了也就是分分钟变成口粮的事,快走快走!” “我干嘛要听你的?”罗伽一边警惕的看着不远处还在到处撞树的大蛇,一边小声说的:“我要是不来,你万一死了怎么办?” 胡六福悄悄地抬手捏住他的狐狸耳朵骂道:“你就不能说点好听话?我可是在帮你挽回名誉!不把这破蛇抬回去,怎么证明你是无辜的?” 罗伽轻哼一声,有些不自然的甩甩尾巴,又说道:“我早就知道这蛇在后山活动了。以前我想给鸿云带点吃得回去,偶尔会跟它抢食,也正面交战过几次。你不要小看这东西,它虽然没有化形也没开灵智,可它却不是俗物。” 胡六福疑惑地看他, “怎么说?” “它很危险,光是一身剧毒就很难对付了,即便我现在不是狐狸也不一定完全能制服它。”罗伽低声说道, “它的修为并不比千年的我差,不能化形只是因为它没能修炼出妖丹罢了,可它走得路子很邪门,专门靠吃人杀生修炼,一般道士根本拿它没办法,就是来送人头的。” 胡六福沉默的听了一会,却坚定的说:“越是这样我就越要收服它,你记不记得一千年前它是个什么下场?” “不知道。”罗伽说道, “那时我也只是个三百年的小妖,哪敢管这个。后来,后来鸿云出事我一怒之下屠村,再后来就被你师祖给收了,就更不知道这破蛇是个什么下落。” 胡六福猛然想起一件事来, “你不说我还想不起来呢!既然我回到了这个时空,那我师祖岂不是也在这处?要不然等这事完了你带我去见见他?” 罗伽意味深长的看他一眼,说了句没头没脑的话:“你知道‘祖父悖论’吗?” “不懂。”胡六福一脸莫名的摇头, “好好地提祖父干嘛?你明知道我是孤儿出身。” 罗伽笑着抬起自己的狐狸爪子摸他狗头,一脸慈悲就仿佛在安慰一个智障儿童。 第84章 胡六福不满的拍开他的爪子,两人停止打岔,重新聚精会神的盯着蛇看,那蛇解决了几个假人后发现全是纸做的,意识到自己上当了后就开始狂躁起来,失去了尾巴后它行动不像之前那样轻便,但他还是甩动身躯把身边的大树全部拍倒,企图搜刮出躲在阴暗处的人。 眼看着它一点点的扫平周边的障碍物,胡六福藏身处就要暴露,罗伽在他耳边说:“我去引开它的注意力,你去找机会攻击它的七寸处,那里是他还没成型的内丹,你把那个东西捣毁了它就再也不能行凶,自己小心!” 说完,他不等胡六福阻止就一个纵身窜了出去,小小的红色身影很快就暴露在巨蛇的视线下,那蛇眼见着小小的狐狸从自己眼前跑过,气得转身就去追,胡六福暂时安全了。 可他并不高兴,因为罗伽实在是太胡来了。他原本是打算用别的方式去引开巨蛇,展昭已经在那边准备好了,可罗伽忽然来这么一出让他完全乱了阵脚。 最关键的是,罗伽现在妖力大减,根本不是那蛇的对手,万一出了什么事怎么办?胡六福根本来不及想那么多了,他从趴着的地方站起来,举着剑就追了过去,眼看着那红色的小狐狸四处乱跳把巨蛇引得到处跑,企图消耗掉它的力气,胡六福在后头看得心惊肉跳,因为好几次那蛇的獠牙险些就要碰到罗伽。 展昭从他身后抱住他的腰,低声道:“我来。” 他接过胡六福手里的木剑,而后松开自己的手追了上去,他的轻功在这时候好用的多,胡六福从口袋里连续掏出十几张符纸逐一拍开,又拿出小匕首割开自己的手掌流出血。他的血自带驱邪能力,可以让符纸的功效最大化,以前可以拿来对付桃仙,现在也可以对付大蛇。 他把几张符纸贴在四周仅存的树干上,然后对着罗伽喊道:“快回来!” 罗伽回头看了看紧追不舍的巨蛇,听着胡六福的喊声,看了看已经很接近巨蛇的展昭,一咬牙转身冲着巨蛇就撞了过去。 他自知自己从前做错了很多事,就算被关押一千年也很难洗脱罪名,杀死上百条无辜人命这种事足以让他背负一辈子的孽债,纵然他活得再久也没什么意义。 而且,同一个时空不可能存在两个自己,他与现在的“罗伽”必然要消失一个。如果可以选择,罗伽当然希望是自己走。 在这个时空,宣鸿云没有死,而这个时空的罗伽也没有因为这件事发疯杀掉那么多的人,他还是“干净”的,也只有现在这个时空的罗伽才配得上同样干净的宣鸿云。 他来到这个时空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更没有再存在下去的必要。 再说,他已经和鸿云说上了几句话,还能再被他轻柔的摸摸脑袋,梦想了一千年的事终于得偿所愿,他很知足了。 罗伽扑向巨蛇的时候一点都不难过,只是觉得对胡六福很抱歉,因为自己的自私把他带到这个时代来,却没办法把他再送回去。 不过,幸好他现在有了一个真心爱他的人。 胡六福眼睁睁的看着那狐狸忽然自己扑向大蛇,吓得肝胆俱颤,手忙脚乱的从包里掏出一大堆的符纸,也顾不上什么用途,抱着他们冲了过去。 展昭也在这时一跃而下将那桃木剑狠狠地扎进了巨蛇七寸之处,将那未成形的妖丹彻底粉碎。巨蛇仰天发出一声震天嘶吼,而后嘴里掉出了什么东西。 胡六福拼死从他嘴里把狐狸掏出来,而后被展昭一起抱着跑出了几米远。他们才刚落地,身后被贴了符纸的地方突然爆炸,碎石木屑满天飞,展昭把胡六福抱得怀里紧紧护住,躲在了另一块石头后面。 爆炸声此起彼伏,所有的符纸都被引爆,一直持续了十多分钟,大蛇不死也得被炸残。 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后,那大蛇浑身是血的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看样子是死得透透的。 胡六福颤抖着手把怀里的红狐狸放在地上,用手拨了拨他的后腿。 狐狸闭着眼睛动也不动。 他茫然的回头看展昭,似哭非哭一样的问他: “你说,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展昭沉默不言,好半晌才轻声一叹,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 “或许,他在道歉吧。” ———————— 第50章 五十章 在村子后山横行了好几年的大蛇终于被灭,村民们都高高兴兴的把尸体抬回去,全村人都跑出来看,个个手里都拿着东西对着大蛇的尸身泄愤。 外头一片欢呼声,作为大功臣的胡六福却一点都不高兴,他恹恹的独自坐在屋里垂着头发呆,于他而言,他失去了一个相识多年的朋友,尽管罗伽从前总是喜欢嘲讽他,但实际上他也就是嘴巴坏一些罢了,大部分时候胡六福孤独寂寞无人说话时,都是罗伽陪着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让他得以安然度过师父去世后最初的那几年。 他心里堵得难受,听着外头吹锣打鼓大家都在欢笑,就更加难受起来。展昭从外头端了一盘子吃食进来,看他仍然是一言不发保持着刚才自己出去时候的姿势,他把盘子轻轻放在桌上,而后走来对胡六福说:“吃些东西吧。” “我吃不下。”胡六福抬起头来,眼底一片阴霾, “我要是早点看出他的意图来,或许……” 第85章 他说了一半后就没有再往下说,因为这也就是马后炮而已。况且,就算他当时来得及把罗伽从蛇口捞出来生还,可他求死意志已决,谁都救不了他。 展昭无法让罗伽死而复活,尽管他心里有很多疑惑,甚至隐隐的有一些猜测,但他也知道现在不是自己求证的时候,他能做的也就是陪着他一起静静地坐一会儿。 胡六福把红狐狸悄悄埋在了宣鸿云家不远处的一个槐树下,他想着罗伽为了宣鸿云熬了一千多年,把他埋在这里最好不过了,一抬眼就能看到心上人的院子,他再也不用偷偷地趴在窗台去看。 宣鸿云此时刚好从屋里走出来,看着背后背着包袱的胡六福心下然:“你要走了?” “嗯。”胡六福点点头,惆怅的说:“我受人所托而来,现在已经结束了,我也该离开。” 宣鸿云点点头,他看了看胡六福的脸,犹豫半晌才又开口说:“那个……虽然有些晚了,但我还是想谢谢你。我才知道你这一次来是冒了多大的危险,就为了我与罗伽,否则我们都还不知道该落得什么下场。” “不用谢我。”胡六福淡淡的摇头, “你该谢谢那个托我来的人。” 他看了看宣鸿云身后,有些不解的问:“怎么没看你家那个人?他不是一向很黏你吗?” 宣鸿云脸色有些红晕,轻咳一声后才回答:“前几天你们去后山的时候他就没了影子,到现在还没回来,可能是跑去哪里玩了吧。不用理会他,过几天他自己就回来了。” 胡六福点头,心里微微的有些惋惜,尽管知道一千年前的罗伽不是他认识的那个人,可他本来还是想再见一面走的,毕竟……那也是他。 “那只狐狸怎么看不到了?”宣鸿云好半天才终于问出自己一直想问的话来, “那天我回去后想着,要不然就把它带回家来养着,它能口吐人言,又好似认识我一般,也许是有些灵性的,或许他能跟罗伽做个伴。” 胡六福忍住自己脱口而出的实话,挤出一个笑脸来:“他呀,他也是个很爱玩的性子,或许也是不知道跑哪里去玩了吧。” “哦……”宣鸿云松了口气, “我还担心它是不是被蛇精给……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胡六福低下头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眼里有泪,轻声说:“宣鸿云,你一定要对罗伽好一些,你不知道,他……真的很在乎你。” “你得记着他。” 宣鸿云有些稀里糊涂的,从胡六福的口中他总觉得对方话里的意思就好像,就好像罗伽已经不在了一样,让他没来由的心慌。 “我要走了,以后也不知道能不能再见,那就后会有期吧。”胡六福抬起头来,又是从前那个轻快笑眯眯的模样, “以后你有什么事的话,可以去江宁府展家找我。” 宣鸿云点头,一路送着他到村口,眼看着他与展昭一起骑上马渐渐远去。 回到江宁府后,胡六福的生活再次恢复了平静,只是听展昭回来提过,那和尚被下了牢狱后被审出原来他手里真的有人命,而且还不止一条,手段都很残忍,光是他自己的证词就足以让人胆寒。 包拯于是一怒之下就把他斩首了,也实在看不下去那和尚身为庙中人,却行得恶徒事。 这样的话,罗伽和宣鸿云应该算是彻底安全了吧?胡六福在心里这么想着。 他回头看着摆在桌上的那个灵虚镜,若有所思半晌。 又过了几天,胡六福每天都跑到城外去,拿着纸和炭笔罗盘到处勘测,找了一块他觉得最适宜的风水宝地,而后又带着自己所有的积蓄,请了工匠特意按着自己的设计开始在那宝地施工。 他站在一边,看着那些工人一点一点的把自己印象中熟悉的道观逐渐还原,胡六福眼里露出怀恋来,他自知回去已经不可能,而他也不打算再回到现代,可他至少还可以做些什么。 “雅清观”会在两个月后彻底完工,那时他又能继续留在那里。 展昭闲来无事的时候就会同他一起来这边看看,他对胡六福选得地方很喜欢, “这地方清幽僻静,很适合你的道观,离城门也不远。” “是啊。”胡六福也很满意, “师傅们都很用心,手艺也好。你信不信,以后我的雅清观将会是这一代最大香火最好的道观?” 展昭微微一下:“我信。” 胡六福有些脸红,他其实有些说大话的成分,可展昭那么认真地看着自己,好像他说得就是事实一样,不免有些雄心壮志:“我一定会把师祖的名号撑起来的!” 道观落成后,胡六福亲自把灵虚镜摆在了早就准备好的木架上,认认真真的把镜子仔细擦好,而后独自站在那处看了很久很久。 那镜子光亮如新,就像是本该就如此一样待在那里。 胡六福的脑子里忽然闪过什么念头,浑身一个冷战,他突然意识到,罗伽那时的意味深长却没能说出口的话是什么了。 如果,如果推算时间的话,雅清观也就是差不多在这时候被师祖一手建成,而后才慢慢地被世人所知,渐渐地壮大起来,名下弟子数百,一时间风光无限。 如果……这就是雅清观的由来呢? 那他岂不是自己的祖师? 胡六福被自己的脑洞雷住了,下意识的想要撇去自己这些奇怪的念头,可有个声音却在心里不住地提醒他,这个事实很有可能是真的。 第86章 也许,他回到这个时空也不光是为了罗伽,或许他本来就该在这里的,他就是自己的“师祖”,所以师父总会摸着他的头笑而不语。 胡六福有些恍然,一时间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处在一个真实的世界。 “怎么了?”展昭不解的看着他, “发生什么事了?” 胡六福回过神来,他扭头看着展昭好一会儿,忽然苦笑着说:“假如我跟你说,我居然成了我自己的先祖,你信吗?” 展昭沉默一会儿,而后才答道:“其实我一直很想问你,你……是不是来自于另一个时代?” “你与罗伽相识多年,而他是一千年后来的,那你……” 胡六福脸上的笑慢慢地僵住,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鞋子,小声的问:“你是怎么想的呢?” 展昭看出他心里的忐忑,担心他胡思乱想,于是上前去揽住他的肩膀, “无论你从什么地方来,那都不重要,于我而言,你就是我的六福而已。” 胡六福眼角湿润。 “我也是。” 两人并肩站在道观中,双手交握互相依偎着,胡六福此刻内心平静下来,虽然他并没有回答展昭问他的那个问题,但他们彼此之间互相也都有了答案。 正如同展昭说得那样,无论他来自哪里,胡六福就是胡六福,不会因为这些东西而改变。 胡六福相信自己会与展昭一起走下去,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他既然来到这个时空就表示,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而他就是要一步一步的走下去。 这是一个半吊子小道士和展昭的普通小故事,说来也没什么好讲的,但听一听也无妨。 ——完—— ———————— 到这里就完结了,后面还有几个番外,补充一下没写完的东西。 新坑穿成炮灰白月光后不定时开坑,喜欢的可以先收藏下。 么么哒。 第51章 番外一 一年的时间过得太快了,转眼又是年尾,胡六福还是要跟着展昭回常州去,展大嫂家的小女娃刚刚能扶着东西站着走两步,据说胖嘟嘟粉嫩嫩的特别可爱,展大嫂信里催了好几次让他们早点回来看看。 胡六福一边有些期待回去,一边却又有些害怕。只因为展昭说过,这次过年回家打算把他们的事跟家里人说一声,好过了明路。 “万一,万一你大哥把我们打出来怎么办?”胡六福担心的睡不着觉,事到临头生出了胆怯退缩的心思,他试图去说服展昭:“要不然再过了两年吧?慢慢地让他们有个准备,再说我还没那个胆子去。” 展昭看着他固执的抱着家里大门不肯上车的怂样,哭笑不得的劝他:“我大哥真的不是那般不讲理之人,纵然他再生气也不会对你动手的,你不用怕。” “打你也不行啊!”胡六福固执的一手扒着门一边嚷嚷着, “你大哥看着就力气很大,他要真下力气揍你,我可舍不得!” 展昭一愣,忍俊不禁的站在一边闷笑一会儿,忠伯看着他俩僵持着还在门口杵着,从马车里又钻出来说:“我们大少爷的确不会那样粗鲁的,胡公子你大可放心。” “最多也就是让小少爷抄抄家规罢了。” 胡六福心里一万个不信,却还是被忠伯和展昭两人联手一起劝上了马车,一路烟尘滚滚的回常州去。忠伯在车里看着一脸菜色的胡六福,笑呵呵的安慰他:“胡公子莫要怕,有小少爷在呢。” 最初第一个发现他们之间关系的人是包拯,他那人心细如发,展昭每天春风满面的在他面前办公,他早早地就察觉到了他跟胡六福不寻常,不过包拯也不是那种冥顽不化的老古董,他不仅淡定的接受了展昭的性向问题,还很贴心的给了他一些建议。 虽然,包拯还是觉得胡六福这孩子傻乎乎的有些靠不住的样子,但谁让展护卫一心在他身上,他也就默认了。 第二个发觉的人就是忠伯,起初他也有些不大适应,总觉得两个男子在一起能有什么结果,还是找个女子成亲方是正道。可他观察了一段时间后却发现,自家小少爷很快乐,他与胡公子在一起的时候眼里有光,他从没在他眼里看到那样柔和的东西,那是天底下任何姑娘都给不了的。 于是忠伯也就不去操那个闲心,放宽了心去习惯,试着把胡六福当成自己的小主子去看。 如今他们就要回老家了,忠伯和展昭看起来都很轻松,只有胡六福自己吓自己,一路都心惊胆战的想着要怎么办,大过年的去给人家添堵,这不是上赶着找打吗? 年三十的前两天,他们终于回到了常州。常州还是和以前一样热热闹闹,街上处处是跑来跑去玩闹的孩子,展昭小心地把胡六福带下车,然后和他一起踏进了展府大门。 展大嫂抱着个女娃娃已经在厅里等着了,看见他们出现后高高兴兴的起身迎接,展大哥替她抱孩子,也一起过来,脸上洋溢着宠爱闺女的笑。 “你们可算回来了。”展大嫂吩咐人去热茶,把胡六福和展昭安置坐好,又让展大哥把孩子抱来:“你快些看看,这就是你侄女。” 展大哥宝贝的不得了,小心翼翼的递给展昭看,却怎么也舍不得撒手让他抱,展昭坐在椅子上一脸温柔的瞧了好半天,不住地点头说:“长得可真好,眉眼像嫂嫂多些,将来长大了又是个美人。” 第87章 “还小呢,这才看出个什么来?”展大嫂捂着嘴轻笑, “你们的房间我都准备好了,胡公子还住那个别院吧?” 胡六福刚要说好,展昭就先一步说道:“不用那么麻烦,他随我一起住就行。” 展大嫂一愣,有些犹豫的在胡六福身上看了一圈, “这不好吧?怎么说也是客人,哪有这样招待的道理?” “无妨。”展昭摇头, “嫂嫂你只管安排,我先带六福去把东西放下来。” 说罢,他拉过胡六福的手往后院走,展大哥还在傻呵呵的抱着闺女逗弄,而展大嫂却瞪大了眼看着他两人亲密的携手离开,胡六福偷偷回头的时候就看到一脸懵逼状的展大嫂。 本来路上一直忐忑的胡六福,在进了展家大门见到展大嫂后却出奇的冷静下来,一路被展昭牵着手也没说话,展昭本以为他必定要怪自己擅作主张,谁料一直到了房里也不见他出声,便有些好奇的回头看他。 “你怎么不说话?” 胡六福抬头看了看展昭的房间,把包袱放下后无奈的说:“你不是都已经做好决定吗?我不配合还能咋办?” 展昭笑起来,眉眼缱绻皆是柔情,他坐下来握住胡六福的手,将自己的额头抵在他的脑门前,宠溺的说:“我能把事情处理好,你要信我。” 被展昭这样哄着,胡六福脸有些红,他轻咳一声不满的说:“我才不用你护着,大家都是男人,凭什么我要依靠着你一个人去处理?我得跟你一起面对,就算你大哥要打你,我也跟你一起挨打!” “那可不行。”展昭亲亲他的眼睛, “展某一身武艺,就是被打几棍也照样活蹦乱跳不妨碍,可你就不行不了。” 胡六福也知道自己小胳膊小腿跟展昭不能比,但他就是要拿出气势来:“谁说不行?大不了我就作弊使个障眼法混过去就是了。” 展昭看他一脸坚决,伸手把他拉到自己怀里抱着,内心愉悦。 他们在家住了几天,几乎每天吃住都在一起,也并没有刻意去隐藏二人之间的亲密,别说展大嫂,就是迟钝的展大哥也察觉出不对劲来。 刚过了大年初一,展大哥就一脸严肃的拉着展昭说话:“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 展大嫂见状,忙回身让人把两个少爷和小姐带出去玩,然后自己坐过来,似乎是生怕展大哥要动手,处处护着他。 展昭大大方方的点头:“是。” “原本想过了新年再同你与嫂嫂说,现在说开了也好。”他郑重的道, “我这次回来就是为了这事,六福是我认定的人,我打算与他厮守度日。” 这话一出来,展大哥的表情就绷不住了。展大嫂脸色微微发白,连忙把展大哥按住不让他动,为难的看了一眼展昭,又瞧了瞧一脸坚决的胡六福,这才开口道:“你们真是……怎么私底下也不同我先说说?” “嫂嫂,你不用护着我。”展昭淡淡一笑, “我早已成人,今年也都二十六岁,实在不用像是孩子一样过分操心。” 展大哥气得一拍桌子骂道:“你嫂嫂怎么能不操心!?她成天给你相看那些名门闺秀,就盼着你回来后能去见一见好早日成家!你这都干了什么!?” “那胡,胡公子是好,但也不是这么个好!不像话!” 展昭面上有些愧色, “我自知辜负大嫂一番好意,只是这世间情爱一事本就由不得人,与其耽误那些好姑娘,我还不如遵从本愿,总好过蹉跎一生。” 展大哥气到失语。 展大嫂这时才柔柔的说:“我们也不想你蹉跎一生,所以这才没一直逼着你成家,可,可胡公子与你同为男子,你们之间也不可能有后代子嗣,若是老了可怎么办呢?” “这不算什么。”展昭坦然答道, “我与他互相扶持一样可以同常人一样度日,至于子嗣问题,咱家有耀儿和小辉已经足够了。” “至于百年身后事,我想耀儿他们总不至于置之不理。” 展大嫂红了眼眶, “你这是铁了心呀?” “荒谬!”展大哥气得拍碎桌子, “我不同意!”他看了看胡六福,本想说把他俩一起赶出去,可看看胡六福乖巧老实的坐在展昭身边一动不动的看着自己,眼里有些难过落寞的样子,忽然有些不太忍心,于是转而骂展昭:“都是你这个混小子!” “定是你骗人家胡公子与你厮守!” “不是的。”胡六福这时才找到机会说话,他坚定地抬头对展大哥说:“是我资源的,再说……真讲起来,也算是我先喜欢展昭的。” 展大哥气结,他马上就又说:“你给我去宗祠里跪着!去给列祖列宗瞧瞧!没我的吩咐不许出来!” 展昭一言不发的应了,起身就要去宗祠,胡六福马上拉着他:“我跟你一起去,既然来都来了,我也不能置身事外,咱们一起去见你家先人。” 展昭没有拒绝,索性拉了他一起往外走。 展大嫂回头瞪了展大哥一眼,抬脚就追了上去:“别听他的,那宗祠里头又冷又幽静,你们这时候去跪着可不得要生病?你大哥也就是一时生气说说的,你们先回房去。” 她仍是有些责怪:“你怎么也不先跟我说一声?我也好有准备替你应付你大哥。” 展昭眉眼低垂,还是那副坦然淡定的模样:“嫂嫂,大哥他迟早都会生气的,这一罚该来的还是会来,我先去跪着,等他消气了我再同他谈谈。” 第88章 展大嫂深深一叹,她转眼看着胡六福又问:“你们可真不省心,我去给你们拿些厚被子和暖炉,可别冻着了。” “谢谢大嫂。”胡六福低头愧疚的道谢, “对不起。” 展大嫂没说话,只轻轻拍拍他的后背以作安慰,回身招呼人去准备东西去了。 于是,展昭和胡六福在大年初二一早就双双进了宗祠里待着,一直到三天后才被放出来。 ———————— 第52章 番外二 展家的宗祠里,胡六福紧紧地依偎着展昭跪坐,地上被展大嫂铺了厚厚的棉被,却也挡不住底下冒出来的丝丝寒气,胡六福悄悄地变换姿势把自己的腿换出来暖暖,展昭熟门熟路的给他揉揉,轻声问他:“你身子柔弱,不如先回去歇息吧,这里我一个人就够了。” “不行。”胡六福断然拒绝, “说好了要一起面对你哥哥,我这样一个人跑了算什么呢?” 展昭替他把棉被裹得更紧实些,确保没有一丝风透进来让他着凉,微微的叹气说:“我料着兄长或许会生气,却绝没想让你一起跟着受苦。” “兄长那人就是有些急性子,他只是一时没受得住,气两天就好了,他从不是不讲道理之人。” 胡六福握住他的手轻声安慰他, “我知道的,你家大哥就是嘴硬心软,不然为什么大嫂给我们准备这些棉被和吃食,他都不出来阻止?” 展昭感激他的贴心,抬手摸摸他的头发,安静的直视前方列祖列宗的牌位,神情平和端肃,被子下握着胡六福的手却始终没有松开。 胡六福原本以为他们真的会被关上几天,结果第二天就被放出来了。展大哥面上看着仍然有怒色,却没有再说什么,倒是展大嫂笑着把他们带到客厅里喝茶,厅里暖炉烧得旺旺的,胡六福一点都不觉得冷。 “昨晚睡得还好吗?”展大嫂轻轻推了推一边假装自己不在的展大哥, “你也说两句。” 展大哥冷哼一声,本想再骂两句,可对上自家弟弟温和略有些黯淡的目光,到底没能往下口出恶言,他与弟弟相差了快十岁,兄弟二人实际上没什么话题可聊,可那是他自小抱在怀里看着长大的弟弟,他总不忍心这样对他。 憋了好半天,展大哥才开口说:“你决定好了?” 展昭闻言轻声说:“是,我已经决定了。” “倘若大哥你还是生气,那我明年便先不回来,等你不生气了再说。” 他这话一出来,展大哥气得又开始拍桌子,险些把这刚买回来没几天的新桌子又给震碎,他怒瞪着展昭吼道:“不回来!?不回来你还想去哪?之前一去三年没回家,好容易调到江宁府近一些,你还想在外头浪着!?谁家过年不回家!?” “你凶什么。”展大嫂无奈的让他安静些, “你要不是这么凶悍,雄飞他能被你折腾的不敢回来?胡公子是个身娇体弱的,昨夜跪了一晚上的宗祠,万一生病了落了病根,雄飞不得心疼死?” 展大哥被这一通说辞数落的脸色有些愧色,他抬眼看了看的确有些虚弱的胡六福,想了想后又说:“待会儿我让大夫过来给你瞧瞧,再让厨子那边炖些补汤端过去。” 胡六福忙点头应了,他在心里斟酌了一会儿,然后小心地说:“大哥,我知道你很生气,但是我是真的想跟他在一起的。你放心,我一定对他好,绝对不会辜负展他。” 展大哥一脸艰难,他其实想说光看外表,他其实更担心自家弟弟多些,毕竟这么多年追在他身后的人实在有些多,真要有什么变数,怎么看也是雄飞那小子更危险些,他没料到胡六福弱弱小小的竟也能说出这样有担当的话。 听着旁人对自己保证会对弟弟好,没有一个兄长会不高兴,尽管胡六福并不是他心仪的“弟妹”人选,但弟弟实在喜欢,他又能怎么办? “罢了,你们自己的事,还是自己处理吧。”展大哥最后幽幽的说了一句, “只是你二人没有子嗣膝下空空终究不好,等日后小辉大一些,我便把小辉记在你们的名下,就当你们自己的儿子。” “百年后,起码还有人能给你们送终,不至于绝了后。” 胡六福其实并不在意这些,可他还是震惊于展大哥能想得这么多,甚至还愿意把他自己的亲儿子分一个给他们。在这种古代家族制大环境里,一旦展烈的儿子被记在他们的名下,那展辉名义上就与展烈不再是父子关系了,永远都是展昭的后代,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展昭的眼角也有些湿润,他站起身来忽然对着兄长嫂子跪了下来,重重的磕了几个头,胡六福也赶紧跟着一起跪下来,紧紧抿着嘴唇不敢说话。 展大嫂抬手擦了擦眼睛拭去眼泪,展大哥上前去把他们两人搀扶起来,语重心长的说:“我昨天一时生气才把你们扔进宗祠去反省,后来又想了很久,越发觉得是我不对。” “雄飞,你莫要怪大哥心狠,我只是担心你以后生活。其实你从小就是个很有主张的孩子,必定是很喜欢胡公子才会这样对他,甚至铁了心的要给他一个名分。” “大哥只是……”展烈顿住没往下说,深吸一口气平复了清楚后才再道:“只是以后可别再说什么不回来这样的话,这儿是你家,我跟你嫂子天天盼着你能回来看看,你就是犯了天大的错,那也是我展烈的亲弟弟。” 第89章 展昭隐忍着点点头,他们兄弟二人多年不曾说过知心话,他大哥一向不善言辞,可今天能跟他说这些足以说明他昨夜经历了怎样的挣扎。 没有人回想看着自己亲人跟同性一起生活,可怎么办呢?不妥协的话,就再没人能支持自己的弟弟了,而展烈从来都是最疼展昭。 这场风波历时也不过才五十个小时就算过去了,胡六福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一直忐忑担心的事居然只用了两天多的时间就平息下来,他光明正大的在展家有了名分,虽然不能成亲,可展大哥一家人算是接纳他了,一句苛责为难都没有。 “我早说过,你不用担心。”展昭捏了捏他的脸,笑话他胆小:“就算我兄长再如何生气,他也不会为难你的,更何况他们本来就对你很有好感。” 胡六福也抬手揉着自己的脸,傻笑着说:“那我们这就算过了明路?” “算。”展昭心情很好,跟他一起坐在院中晒太阳,享受着暴风雨后的宁静美好, “以后我们还可以一起葬在展家的祖坟里。” 大过年的说这些其实不吉利,但胡六福还是兴奋地脸有些红,他现在高兴地能跳起来绕常州城跑几圈。从今以后,他也是有名有姓的人了,死后还能有族谱可以上,再不是那个身边只有师父的可怜孤儿,他也有家了。 胡六福笑着笑着忽然就哭起来,展昭大概能理解他现在的心情,伸手揽过他,两人一同靠在一起,真真的应了那句“岁月静好”。 虽然他们不能明着办婚礼,但展大嫂还是有些兴冲冲的想着一切办法能热闹一场,不然她准备的那些个聘礼总不能浪费了。于是她假借给闺女过生辰,张罗着老家的亲族们都来聚一聚,实际上就是不着痕迹的把胡六福推出来。 不过她没说他们两人是什么关系,只说是雄飞的好友。胡六福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真正的大家族,算上常州展家,还有其他地方赶来的各路展姓分支远亲,乌泱泱得来了几百号人,展府险些没够住。 大家都一脸懵逼不知为什么作为族长的展烈要把他们不辞辛苦的叫来,就为了给一个还不到一岁的奶娃娃庆贺,但他们都很给面子,带来的礼物一样不少。 本来该是主角的胡六福和展昭就被展大嫂拉着一个个的见亲戚,他二人穿得都很喜庆,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们是一对新人。 展昭有些无奈,他其实不想这样大张旗鼓的宣告天下,可架不住嫂嫂非要这么做,想着她为自己操心这么些年,眼看着不能操持婚礼了,多年期望落空,展昭只好由着他去。 胡六福却很高兴,他总觉得这样就跟结婚没两样,大家都知道有他这么个人,某种意义上也算是结婚了,满足了他一直以来的心愿。 外头宾客们都还在说笑,展昭和胡六福偷偷地在院子里的假山后相拥,只要胡六福高兴,展昭总是会由着他,他喜欢热闹,展昭也就陪着。 “展护卫,我们这就算合法夫夫啦,你可没有后悔的机会了。”胡六福面有得色, “就算你后悔也不行!” “嗯。”展昭正色看他, “展某是不后悔,胡公子可别食言。” 他们互相又称呼起了最初认识时那样,此刻却又别有一番心境。他们在无人看见的假山后唇齿交缠,假装外头的那些贺喜话是对他们说的。 结婚真好。 ———————— 第53章 番外三 从展家过完年后回来,胡六福比来时胖了一圈,都是展大嫂每天好吃好喝待着,养胖了好几斤。自打他跟展昭正式出柜后,展大嫂很快就适应了他们的关系,对胡六福也就用自家人的待遇了,成天往他那里送好东西,看起来似乎很有把他当猪养得趋势。 胡六福低头摸了摸自己肚子上的赘肉,忧愁着自己是不是该去减肥,胖成这个球样万一展昭嫌弃了怎么办? 展昭对他这种担忧表示无奈, “无论你是什么模样,展某都一样喜爱,又何必自寻烦恼?” “你不懂,”胡六福一脸忧伤, “我要真是胖成那个德性,我自己都讨厌。” “那我带着你一起习武?”展昭叹息。 胡六福在心里琢磨了一会儿他的话,忽而幽怨的问他:“你是不是嫌弃我胖了?” 展昭实在不懂他是怎么得出的这个理论,不解的问:“怎么了?” “那你为什么要让我同你一起习武?难道不是因为嫌我?” 展昭:“……” 自从常州回来后,胡六福就彻底进入了恋爱模式,偶尔的小作小闹也算是情趣,展昭起初有些哭笑不得,后来渐渐地也就习惯了他时不时地会有些磨人,索性由着他去了。 胡六福自知有些不讲理,憋了一会儿后也不生气了,和展昭又黏黏糊糊的过日子。 白玉堂过完春年回来盯着他俩时不时地看, “五爷我就是一年没来,你们这都到这步了?” “我还没来得及给你喜糖。”胡六福干咳两声, “去年不是给你写过信吗,你说你有事来不了。” 白玉堂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展昭,这俩单独分开看是怎么都不搭的,可站在一起的时候又很奇妙的登对,仿佛就该是天生一对,刚好互补。 人家自己都看对了眼,难道白玉堂也懒得去啰嗦,只嚷嚷着要喝喜酒,让展昭请他去吃了酒,就算兄弟承认他们这桩事了。 第90章 胡六福正在院子里跟展昭白玉堂说话,忠伯忽然过来说:“胡公子,外头有两个人找你,说是你的熟人。” “我的熟人?”胡六福心下纳闷,他带着些疑惑走到门边,看到外头站着的两个人后一时愣住了,好半天没回过神来。 宣鸿云腼腆一笑,他穿着一身天青色袍子,料子比以前那破破烂烂的补丁麻衣不知好了多少,看见胡六福后先是俯首作揖,而后才道:“许久不见,胡公子。” “啊……好久不见。”胡六福结结巴巴的打招呼,他意识回笼后也跟着回了个礼,视线在宣鸿云身后站着的男人身上转了一圈。 那是个一身红衣的年轻男子,看着也就是二十出头的年纪,眉眼很有些妩媚的样子,正是他看了很多年的那个狐妖。 他有心想跟罗伽说两句话,可又知道对方现在根本不认识自己,充其量就是个见过几天的陌生人罢了,实在没什么话可聊。 “你曾说过若我想找你便来这江宁府,我可找了好久。”宣鸿云浅笑着说道, “胡公子这一年过得如何?” “我挺好的。”胡六福想让他进来坐, “你们进来歇歇?” 宣鸿云却并没有要进去的意思,他婉拒了胡六福的邀请, “不用了,我们急着赶路,只说几句话就走。” “去哪?”胡六福傻呆呆的问了一句,他这才注意到宣鸿云身后背着的一个行囊,看着似乎是要出远门。 宣鸿云抬头看了看晴朗的天空,叹了口气说:“我也不知道,罗伽说带我出去走走,我觉得也对。” “你不考功名了?”胡六福有些吃惊, “你不是很爱读书吗?” 宣鸿云眼底有些惋惜, “去年秋天其实是考上了,只是我发觉当官并不是我想要的生活,只做了半年多就辞官归乡来。” “乡里的人都知道罗伽是妖,大家都不欢迎他,那地方也没有我们的容身之处,我只好跟着他一起出来,想着到处转转,说不定能找到别的落脚处。” “这一走也不知道要多久,罗伽说他想来见见你同你告别,我就连夜赶路来了。” 宣鸿云说完,伸手又扯了扯身后一言不发的男子, “你不是说有话要说吗?胡公子就在这呢。” 胡六福把目光又放在罗伽身上,他看着罗伽走到自己面前,抬起一双赤金色的眼盯着胡六福看,一直看得胡六福汗毛倒数,忍不住后退了两步。 “你还是这么胆小,啧。”罗伽撇嘴,嘴角扬起一个胡六福有些熟悉的笑来。 胡六福一愣,这个嚣张的说话口气,以及这个眼神…… “你是……!” 他的话刚要出口,罗伽就伸出手在唇边作出“嘘”的动作,然后他对着胡六福眨眨眼,似笑非笑的道:“不要这么大惊小怪。” 胡六福有些糊涂了,他分明亲自把罗伽埋在了树下,眼前这个应该是一千年前的罗伽才是,可为什么现在他这个神情又很像是他认识的那个罗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虽然听起来有些诡异,但我回来了。”罗伽笑眯眯的说, “我本想早些来找你,可鸿云他忙着考试耽误了时间,后来又在乡里跟他那些相亲纠缠一阵,这才得了空来告诉你一声。” “怎么样,见了我高兴吗?” 胡六福眼角湿润,他抬手擦了擦要流出来的眼泪,重重的点头:“嗯,高兴。” 罗伽笑眯眯的看他,抬手在他脑袋上揉了揉:“这下是真要告别啦,我要找地方跟鸿云隐居,以后可能都不会再来看你,你要照顾好自己。” “好。”胡六福咧嘴笑起来, “那我祝你跟宣公子百年好合。” 罗伽特别爱听这种话,连连夸他好,两人站在门外说了一会儿话,宣鸿云时不时地抬头看看日头,却也没催他。罗伽自己知道时候到了,索性潇洒的转身回到宣鸿云身边,抬手对他挥挥,豪爽的说:“小六福,哥哥走啦!” “后会有期!” 胡六福站在原地也跟着抬手挥别,静静地看着罗伽一蹦一跳的跟在宣鸿云身边渐行渐远。 这世上的很多事说来都令人费解,就比如罗伽,他的确是已经死在了大蛇的口中,可谁又能想到他竟然会再次睁开眼,并且发现自己和过去的自己合二为一,脑子里既有未来的记忆,也有现在的记忆,他有时候也分不清他到底是哪个罗伽。 可他还记得胡六福,于是等一切事宜都尘埃落定后,他就亲自跑了一趟,让那个傻小子看一眼,他必定因为自己的死伤心难过了很久,他要是知道自己还活着,肯定特别高兴。 胡六福和罗伽虽然因机缘巧合一起回到了这个时代,可却又因为各自的原因又分开各自生活,他们或许将来都不会再见面,可他们都知道对方一定过得幸福,这就已经很好了。 展昭迟迟不见他回来就来到门口找他,看着胡六福直直的看着巷口的方向发呆,他有些困惑的问:“在看什么?你的朋友呢?” 胡六福回神来,他扭头看了一眼空空的巷口,抿嘴笑着说:“他们已经走了,这次是来跟我道别的,就是那位宣公子。” 展昭点了点头,和他一起驻足看了一会儿,而后两人相视一笑,一起又回身走进展府的大门,关上了那扇朱红的木门。 屋外有一阵风刮过,巷中一个人都没有。